第97章

「恩？怎麼了？」突然被叫了全名的男孩愣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蘇凜。

「……沒什麼。」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蘇凜才笑著將本子放到齊溫瑜的手裡，「行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齊溫瑜拿著本子，有些奇怪地看了蘇凜一眼，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說了一句：「你就別想了，你爭不過爸爸的！」

蘇凜：……哈？

看著把本子往桌上一丟，就竄進廚房去幫忙的齊溫瑜，蘇凜愣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從齊溫瑜的名字，以及他的年紀來看，蘇凜大概是猜到了，齊溫瑜應該是他收養的。但是……爸爸？

想到之前齊溫瑜也提過一次的「爸爸」，再想到他的姓，再聯繫一下他兩次說的話……蘇凜覺得，他貌似get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不，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一定是他的錯覺！

這麼想著，蘇凜很鴕鳥地把這事團吧團吧扔到一邊去了，抱著沙發上的墊子，帶著無比專心致志的表情，看著電視上的……購物。

以至於齊昊然走進來，看到他的樣子，還以為他在看什麼國家要聞。

「什麼時候喜歡上看這個了？」把脫下來的外套隨手往衣架上一搭，齊昊然走到蘇凜的身邊坐下來，笑著問道。

聽到這熟悉的、很久沒有聽到過的聲音的時候，蘇凜的身子頓時猛地一僵，忍不住轉過頭去，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怎麼了，跟見鬼了似的？」看到蘇凜的樣子，齊昊然不由地覺得有些好笑。

蘇凜：……我還真的見了鬼了！

忍不住上上下下仔細地把眼前的齊昊然打量了一番，發現他和記憶里相比，他除了穿得正經了許多以外，沒有多少差別之後，他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發出了聲音：「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不能再這裡了？」齊昊然反倒被蘇凜的問題給弄得一愣，有些好笑地說道，「我不是說了今天回來的嗎？路上還給你發了簡訊的來著。」

「簡訊？」蘇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兩條奇怪的簡訊，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櫻桃？」

「對，我放桌上了，要吃嗎？我幫你去洗。」齊昊然點了點頭，頓了一下，才再次開口，「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哦，沒什麼。」蘇凜有些恍惚地搖了搖頭，轉過頭去繼續盯著電視，過了一會兒才又加了一句，「你去洗櫻桃吧。」

他覺得，他需要靜靜。

齊昊然有些擔心地看了蘇凜一眼，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起身走出了房間。

轉過頭看了看齊昊然的背影，蘇凜猛地捂住頭倒在沙發上。

……誰來告訴他，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齊昊然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們之所以能聯繫上，不是因為齊昊然突破了「他」的阻隔，而是因為他們倆處於同一個世界？他和齊昊然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媽媽也承認了？

……好像問題跑偏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一陣尷尬，蘇凜拿下捂在臉上的靠墊，坐直了身體，繼續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

他覺得他需要整理一下現狀。

在上個世界，他和齊昊然之間的通訊被切斷了，他無法得知齊昊然的現狀。而造成這個結果的，極有可能是齊昊然的工作了，有了什麼巨大的進展，被「他」認為存在威脅。

所以，在接下來的世界里，突然加大力度，增強他留下來的意願的情況，極有可能發生。

這也是為什麼，蘇凜對自己在這個世界里，擁有一個家庭——而且自己的母親也在的情況，完全不感到驚訝的原因。

而在對蘇凜這邊採取措施的同時，「他」若是對齊昊然也做點什麼，以達到雙保險的目的，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在無法與另一邊取得聯繫的情況下，蘇凜無法判斷齊昊然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和他一樣，被帶到了這些世界中。

那麼，蘇凜最關心的一個問題是——這個齊昊然，是真的嗎？

如果沒有媽媽的存在，蘇凜也許根本就不會生出這樣的疑惑來。畢竟，在之前的那麼多世界裡面，雖然出現了承擔「媽媽」這個角色的人，但他真正認識的人，卻是一個都沒有出現過的。

正如他之前所知道的，這些世界，都是以一篇篇小說為藍本而建立出來的。既然如此，這些世界里出現的人物，自然都是小說里出現過的人物。哪怕有的世界，蘇凜並不知道劇情，但也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所以，如果一開始他的媽媽沒有出現，只是齊昊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的話，他肯定不會有任何懷疑地去相信，眼前的這個齊昊然，就是真實的。

可是現在，他卻無法確定了。

整個世界都是虛假的，齊昊然呢？

冰涼的物體觸碰到嘴唇，蘇凜猛地回過神來，看向笑著看著他的齊昊然，愣了愣，才張嘴把嘴邊的櫻桃給吃下去。

雖然他現在算是和齊昊然確定關係了，但因為一直都只是保持著簡訊的聯繫，所以……算是異地戀？總之，兩人在確定關係之後，都一直沒有見面，因此這一下子就變得這麼親密的相處，讓蘇凜有點……害羞了。

當然，蘇凜在臉上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他只是一邊嚼著櫻桃，一邊繼續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

「這個真有那麼好看？」笑著把手裡裝著櫻桃的碗遞給蘇凜，齊昊然將目光投向電視，忍不住開口問道。

「？」聽到齊昊然的問題，蘇凜有些疑惑，這才真的將注意力給收攏了回來，再次投到電視上。

然後，他就看見了屏幕上的男人聲嘶力竭地喊著「只要998！只要998！完全就是虧本的價錢！」的樣子，活像被人搶了幾百萬一樣。

蘇凜：……

他真的只是隨便挑了個台而已，根本就沒有注意過好嗎？！

蘇凜覺得，他的形象都毀完了。他終於意識到剛剛齊溫瑜那古怪的表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雖然這不真的是自己的兒子，但這種在自家兒子面前形象破裂的感覺……蘇凜覺得，他還是先去死一死吧。

看到蘇凜的樣子，齊昊然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看了一眼電視上還在聲嘶力竭地吼著的男人，有些揶揄地看著蘇凜：「要買嗎？反正也就998。」

蘇凜：……

默默地將電視關掉，蘇凜捧著裝滿櫻桃的碗，轉過身去，一顆接一顆地啃起櫻桃來了。

好吧，其實他更想做的，是找個洞鑽進去來著。

尤其是在聽到身後的齊昊然，一點都不掩飾地發出了笑聲之後。

蘇凜發現，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貌似變得幼稚——不，應該說，鮮活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因為有媽媽在，還是因為有齊昊然。

在剛開始穿越的時候，蘇凜對那些世界，是沒有一點的認同感與帶入感的。就好像處在一個全息網游當中，只為了完成所謂的任務而行動。

但也正如全息網游一般，當停留的時間久了，人就會不由自主地生出認同感。但與此同時，他卻又清醒地知道，這些世界是虛假的。他們對他的記憶，對他的感情，也都是虛假的。

可是，人的情感，往往是最不受人的控制的。

所以到了後來，蘇凜越來越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才是真實，什麼才是虛假。而那突如其來的死亡，也只是讓積存的問題，一口氣爆發出來了而已。

人怎麼可能在死了之後又復活呢？所以這一切，當然都是虛假的。

人怎麼可能在死了之後又復活呢？所以之前的一切，都不過是臆想出來的，根本就不存在。

「拒絕對世界產生認同感，」這是當初沈逸安對他的評價。

並不是沒有認同感，而是不願意去承認。

所以才會掙扎得格外痛苦。

而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蘇凜又感受到了那種感覺。

明明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虛假的，可是在面對媽媽的時候，他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可等到她轉身離開，蘇凜卻又產生了那種恍惚與不真實的感覺。

如果再這樣下去，蘇凜覺得，他說不定會再次恢復成當初的樣子。

也許，這就是「他」的目的。

簡單而粗暴的方法，效果卻異樣的顯著。

而且，這一回，蘇凜卻是不可能去找心理醫生了。畢竟，像沈逸安那樣接受度高的人，還是比較少的。尤其這一次，也不存在能讓對方心存疑慮的破綻。

蘇凜相信，如果他真的將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他肯定會被打上「妄想症」的標籤。

因為如果他碰上類似的情況，得出的結論，也是一樣的。

所以，去找心理醫生尋求幫助這一條，在最開始，就被排除了。

好在——還有齊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