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雙喜臨門
「……好的……好,回頭見。」
掛了電話,坐在車裡的謝流韻心情激昂。
猶如普通人中了頭等彩票般的幸福感席捲而來,她摸著方向盤,望著車窗上方那片耀眼的亮光,頭腦一片顫巍巍的眩暈,一時竟不知道做什麼。
人逢喜事精神爽,偏偏好事也愛扎堆,昨日才被周復求婚,她的心情正好得飄蕩天際,今天就收到了這通來自令人振奮的跨洋消息。
——幾位世界知名的達芬奇研究專家共同給出鑒定,那副黑岩少女的油畫既不是後世的偽造,也不是徒弟的仿作,確確實實是達芬奇本人的手跡!而創作這幅畫的時間,正是達芬奇為米蘭宮廷服務時,如果用時間來對比的話,這幅畫與舉世矚目的《蒙娜麗莎的微笑》誕生時間彷彿,晚於《最後的晚餐》,可以說,那時的達芬奇正是畫藝巔峰揮毫間才華淋漓盡致之時!
達芬奇現存於世的畫作並不多,都收藏在各國的博物館里,國寶一般的存在,近百年來,很少再有遺漏在外的達芬奇畫作出現,沒想到,時至今日,居然還能有例外!
電話里馬丁·坎普已經語無倫次,帶著巨大的狂喜,這種激昂充沛的感情也感染到了謝流韻。一想到她手裡擁有這麼一副堪稱國寶的珍品,她就忍不住激動地握拳。
和得到雞缸杯的衝動還不同,也並不完全是因為達芬奇畫作的價值,而是「在本國國寶不斷流失在外的情況下,撿漏到原本屬於外國的國寶」這種頗有些幼稚的報復性行為。
她在心裡默默地反思了片刻,便又升起哈哈大笑的衝動,端莊的儀態只保持了一會兒,再也保持不下去,她很難控制自己的唇角不上揚。
她直接拿起手機,撥通電話,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和周復一起分享。
「流韻,什麼事?」
電話接通了,周復的嗓音溫和自然,和往常一樣,卻聽起來比往日更讓人暈淘淘。明明相處了那麼久,甚至連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可謝流韻還是有種完全被傾倒了的感覺,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推進越來越強,現在想起當時最初見面時的情景,她都有點忍不住想,簡直是天意。
好消息和人分享,帶來的喜悅是雙倍的,尤其是,分享的人是她的戀人,謝流韻只覺得有滿心說不完的話,考慮到周復工作的繁忙,才不舍地道了聲別。掛了電話,便感覺到了一道注視的目光。
她疑惑地向外看,不遠處有位妙齡女子忽然走了過來,屈指輕敲了下她的車窗,向她打了個招呼:「謝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巧啊……」
隔著車窗,聲音聽不大清楚,可外面這張臉雖說只見過一次,但是印象深刻,謝流韻直接就認出來了黎梨。看到黎梨,她就條件反射性地想到了更多,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只按下車窗,回了個禮貌性地微笑:「黎小姐你好,你也是來逛商場?真是好巧。」
停車場這麼多的車位,偏巧能遇上,確實很不容易。
黎梨笑了笑,臉頰上漾起一朵梨渦,抬手撩了下耳畔的髮絲,道:「上次見面之後,我就對謝小姐一見如故,只是平時難見到,今天難得遇到,我能不能有這個榮幸,請你去喝杯茶?」
對於黎梨話里話外彷彿要實體化的真誠,謝流韻一時間懷疑孫琳到底是不是故意詆毀她,不過,只猶豫了一會兒,出於對自己異能的信任,謝流韻終究沒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她深知自己對於常年浸淫世家經驗里的黎家大小姐來說,幾乎是透明的,兩眼上下一掃就能把她看透,於是也不客套,開口婉拒了黎梨的邀請。
「黎小姐您客氣了。能收到你的邀請,我心裡也是很開心,不過……」掛著紋絲不動的微笑,她晃了晃手機,甜甜一笑,眼神里滿是歉意地道,「不巧的是,家裡正好有事找我,回頭我再約您吧。」
「這樣啊……可是謝小姐你也是剛到這裡的吧?」黎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停的正好的車。
謝流韻心裡咯噔了下,面上卻是惋惜地回道:「沒辦法,本來想逛逛街,可是現在只好掉頭回家了。」
「有什麼急事?需要幫忙么?」
「這倒不需要,謝謝您了。」謝流韻搖了搖頭,客氣地推掉了黎梨的好意。
黎梨遺憾的嘆了口氣,在謝流韻正準備開口告別的時候,她又突然開口:「我總覺得,謝小姐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你是明遠哥的女朋友,說不定也是他未來的妻子,黎家和周家又是姻親,照這麼算起來,我們的關係也應該比旁人親密點兒呢……」
這意有所指的話,讓謝流韻一怔,連忙擺了擺手,羞澀地笑道:「哪有……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黎小姐之間沒有什麼誤會,只是,家境不同,朋友圈不同,共同愛好也不一樣,自然而然就顯得關係疏遠了些。如果以後有時間的話,我也很願意和黎小姐多聊聊呢。」
說完,她看了看錶,又歉意的道:「對不起了,我要趕時間,先走一步了。」
話說到這裡,黎梨只好笑著應了聲「下回見」,退後兩步擺了擺手,目送謝流韻發動車遠去。
從倒後鏡里看到黎梨唇角的笑意不散,謝流韻不知為何,頭皮發麻。細想想,以黎梨的大小姐身份,站在那裡目送她……她又不是人見人愛萬人迷瑪麗蘇好么?!
呼出一口氣,謝流韻握著方向盤,匯入車水馬龍之中。
發生的這件事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只揣測了一會兒黎梨的來意,便拋之腦後。她的心思重新被達芬奇的畫像所佔據,她哼著歌拿起電話給自己父母打了過去,歡快地告知了這件事。
謝母還以為她在開玩笑:「韻韻,你媽好歹也是只是知識分子,達芬奇是誰我還是知道的。」言下之意是別忽悠她。
謝父還好點兒。自從來到京城之後,接觸了她淘回去的那麼多古玩,老爺子對古玩也生出了幾分興趣,不說沉迷於此吧,至少有事沒事坐在陽台的藤椅上看一本兩本關於收藏的書。因此,接過電話之後,他淡定地在電話里問:「是一張達芬奇的素描畫吧,我在家怎麼沒見到呢?」
「爸,你忘了?之前你不是跟著明遠的爸爸一起去看過么?」謝流韻啼笑皆非。
相比起來油畫,達芬奇的素描畫存世的不少,況且素描篇幅小且有不少習作,價格當然比不上油畫。她能理解謝父為什麼這麼想,畢竟達芬奇的油畫名聲太顯赫,然而,周復的父親就是去看疑似達芬奇的畫作的好么?!她父親去溜達了一圈,還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麼?那他怎麼和那位文藝范兒十足的周先生聊得那麼開心?
「……」
嘟嘟嘟,那頭電話掛斷了。
好吧,謝父最近孩子氣了很多。
被掛了電話她也不著急,驅車拐去孫老住的地方。對於孫老,她向來是尊敬的,自從確認了師徒身份以後,常來常往,關係更是親近許多。或許是年老寂寞,每次見她來,孫老都十分開心。孫老那裡好東西多的是,兩人又有共同話題,聊起來總不缺熱鬧。這次達芬奇的畫像確定的消息,她總要對孫老提一下。
只是沒料到,一進門,就遇到了韓執易。他正拿著一盞彩繪瓷盞與孫老交談,打了照面之後,臉上露出幾分訝異與喜色,張口就招呼道:「小師妹,你來了?」
他捧著那隻彩繪盞直接奔了過來,半是討好半是獻寶地把那隻盞湊過來,說:「小師妹,你看看我這隻建盞……」
「假的。」謝流韻一句回絕。
韓執易的表情一瞬間如遭雷劈,孫老拈了拈鬍子,呵呵笑得開心:「看看,你小師妹的眼光可比你好太多了。」說完,慈愛地抬抬手,招她過去,翻來茶碗倒了杯茶推過來:「來,喝點兒熱茶暖暖。」
韓師兄在一旁作怪:「師父啊,我來了這麼久,你都沒說讓我喝口水。有個小師妹之後,在你心裡,我們都成渣渣了……」
「誰讓你們都不上心!」孫老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褚繹心整天忙著拍賣會,心思放在交際上的多,韓執易則純粹當這是玩兒呢,不往正道上使勁兒。也只有謝流韻,入門最晚,有天分又努力,書看得多又愛鑽研,提起什麼能說得頭頭有道,上手也不怯,眼光精準,要說得意弟子,還得是她!
見韓執易被孫老訓得唯唯諾諾,謝流韻抿唇一笑,兩人目光對視,韓執易表情一緩,也微微笑了,把那隻建盞隨手一放,也坐在一旁,問:「小師妹,我看你滿臉喜色,一定是有好事,快說說看。」
從諫如流,謝流韻開口:「師父,二師兄,我那幅油畫的鑒定結果出來了。」
「油畫?」孫老怔了怔,回想了下,登時激動得站了起來,「流韻,你說的油畫,是不是那副,那副……」
「《黑岩少女》。」謝流韻揚起唇角,露出編貝細齒,「已確定是達芬奇的真跡。」
「噗……」
韓執易一口茶噴了出來,瞪著眼睛看著謝流韻,臉上全是難以言喻的震驚神色,連話都說不順溜:「達…達芬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