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維護
趙明莘這次回府,也在周琮的允許下見了阿瑾。
阿瑾臉容蒼白得接近半透明,比起以前似乎帶著一些疏離的氣息。
趙明莘低下頭喝茶,而阿瑾此時抬頭,有些貪戀的目光落在趙明莘的臉上。
等到趙明莘抬頭,阿瑾臉上的表情卻已經仍然是淡淡的,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
「如今陛下病重,只有安神醫能治。我先前傳信給你,你怎麼想的?」趙明莘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傾灑在地面上,趙明莘渾身彷彿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阿瑾低聲道:「全憑主子吩咐。」
「我是這樣想的,你本來就是不是適合做官的人。若是當了金鱗衛和青吾衛的統領,若是以後陛下和太子起了戒心,反而不好,不如你還是當青吾衛的首領,卻讓陛下支持青吾衛,往後兩者抗衡,也好讓陛下放心。」趙明莘輕聲道,也不知道這個法子好不好,然而這卻是肺腑之言。
阿瑾點了點頭:「嗯。」
趙明莘看著阿瑾堅毅英俊的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阿瑾……」
只是笑了一笑,叫了一聲,卻並沒有再說話。有的時候,緣分註定,沒有緣分。
趙明莘和阿瑾見面,已經急的周琮踱步半天了,走啊走,走啊走,還是無法掩飾心中的驚慌失措,生怕阿瑾把趙明莘搶走了。
那個阿瑾也不差啊,爺爺還是倉神醫,是趙明莘的救命恩人,哎。
等到見到趙明莘出來,周琮一下子就沖了過去,眼巴巴地瞅著趙明莘:「阿莘,怎麼樣?」
兩人並肩一起走著,阿瑾在後面看著,眼睛中顯現出一絲落寞,然而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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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莘回門結束后,就回了東宮。
招了謝媛來。
之前,謝媛似乎還有話沒有說完。
今日一見,趙明莘才曉得選秀的日子就在跟前,謝媛也要進宮參與採選了。
「明莘,沒幾日,選秀就開始了。」謝媛眼睛都紅了,「若不是你要大婚,宮裡頭恐怕張羅不開,這選秀的日子恐怕也不會比往常推后了一些。」
「也不知道宮裡對謝家的態度究竟如何?」趙明莘輕聲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皇帝對謝家的態度,自然不像以往那麼親厚,畢竟謝老太爺從首輔的位置退了下來,皇帝拉攏的的心也不知道有沒有,只怕皇帝想要拿捏住短處,徹底連根除掉。」謝媛雖然是女子,但素來是有些想法的,「故此,這次不僅僅是我要去選秀,連謝夏耘的親妹妹謝臻也要選秀,恐怕家族裡頭想要借著這次的機會站得更穩些。」
「太子側妃這個位置也炙手可熱,只怕各個人家都要往裡頭撲呢。」謝媛開口道。
謝臻和謝夏耘的母族是皇商,雖然富可敵國,那在士農工商里也是排最末尾的,然而對於皇子來說,卻是金山一樣的後盾。趙明莘心中泛起陣陣浪花,這個謝臻莫不是沖著太子側妃的位置來的。
趙明莘完全歡喜不起來,咬牙想了一番,心裡越發的如刀絞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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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謝家。
謝閣老也是左右為難,進退不得。
這幾日,他原本半白的頭髮已經全都白了,滿臉灰枯。
當朝多的是用家裡的姑娘,嫁個高門給家裡帶去榮華富貴的,可是他卻不喜歡自己的嫡孫女如此。偏生謝臻年紀和幾個皇子剛好相仿,趕上了三年一次的選秀。謝臻命里有了像是躲也躲不過的劫難,如今宮裡頭的嬤嬤就要派下來了,而謝臻卻躲在自己屋裡不吃不喝的,成什麼樣子啊。謝家的家風一貫如此,謝臻也是個耿直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是不想去選秀。
謝家閨房。
謝臻的屋子,乃是七開間,東側的此地不宜次間乃是謝臻的書房。
被蘇繡的帘子隔開了內室與外室,隔著重重帘子,可以看出裡面的擺設來。
西邊的次間北設楠木架子床一張,雕工精美,可以看出圖樣是鶴來。地上鋪著許多精美的大食地毯,床上是玉色柳條紋鍛邊的帘子。
而在書房裡頭,博古架上擺著許多小玩意兒。最上面的昶青玉瓶子,插著的卻是千金難買汝窯白瓷花囊。隨手拿出哪一個小玩意兒,都夠尋常百姓家全家開銷好幾十年,可是這些在謝家嫡小姐的房中,連下人們都看慣這玩意兒。屋子裡的擺設怕奢華而貴氣,比之宮裡的擺設,甚至一點都不遜色。
而桌案上,乃是一放墨色的玉硯,青玉的盛水碟子,白鶴的鎮紙。
窗旁幾前的女子身量高挑,端莊優雅的稍坐在金絲楠木凹陷起伏刻花的扶手椅上,身下是煙灰紫色團花軟墊。
謝臻滿頭烏髮濃厚黑密,和屋子裡奢華的裝飾一般,她的髮髻梳得比較複雜,插著玫瑰晶並蒂海棠修翅玉鸞步搖,穿著一身月白青蔥色雲天水漾留仙裙,眉若遠山。
謝臻低垂著腦袋,眼看紙張,正是她寫的字,字體蒼勁有力,那股癲狂的絕望幾乎欲透紙而出。
眼睫長而密,鼻樑直挺,嘴唇嫣紅,配著那張臉蛋卻是恰到好處。謝臻年紀小,肩膀瘦瘦的,削瘦給人一種少女的纖弱感。少女的淚水溫溫的滑滑的一滴一滴跌落。
門外傳來兩個丫鬟的聲音:「小姐,開門啊。」
便是在這樣富貴的家庭里,才生的謝臻這樣不要命的性子。兩個丫鬟的心臟幾乎要爆裂開來,宮裡頭的嬤嬤晚上就要過來了,小姐卻還絲毫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夫人在屋子裡以淚洗面,而老爺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可算是一絲兒生機也沒有了。
正在這個時候,謝臻才知道自己往前自己算是出了太大的風頭了,之前提親的人踩破了門檻,她也沒有定下來。如今呢,宮裡頭是非得讓他進宮不可了。按說這選秀,家裡頭也是能稱病避過去的,然而宮裡傳來的消息,卻是她這次很有可能要做太子側妃,她是非走這一趟不可。
在家裡每日里學學琴棋書畫辨人用人主持府里,再伸伸懶腰也就過去了,無一樣不順順噹噹的。只是一旦長大了,終究要嫁人,她如今可怎麼辦。
謝夏耘今日也在通文閣,負責幫著掌院整理材料的。如今回來后,立刻就來見妹妹。
謝臻一聽說謝夏耘來了,立刻開了門,表情愴然欲泣。
謝夏耘朗笑出聲,一把將她抱進臂彎:「怎的在家裡又鬧脾氣。」
謝臻推開哥哥,銀牙微咬,目光好似冰棱一般:「哥哥,莫非你也是來勸我的。」
「誰能勸得動你,不是說要進宮做姑子嗎?做姑子可不是好主意。」謝夏耘笑道,今日太子和陛下來了通文閣之後,太子就讓他留了下來。
若不是太子一番話,他還想不到自己的妹妹如今竟然是起了少女情懷了。
謝夏耘走到了案幾邊上,抬起手,寫了一個「安」字。
謝臻低垂著眼睛,墨色的眸子里放出光彩來,而後抱住了腿,冷聲道:「卻是什麼意思?」
「臻兒,你這孩子就是心思太過簡單,認準了一件事認準了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是一根筋兒。如今,我可算曉得你的心思了。」謝夏耘聽了太子的話語才才想到這一點,心中不知為何覺得自己對妹妹還是不夠關心。
「榆木腦袋,你們都是!」謝臻,確實有了喜歡的人,然而苦於沒有機會,她也不知道那人喜不喜歡自己,至少來提親的人沒有他,三年前選秀,謝夏耘不到十三歲,如今謝夏耘年紀,剛好趕上了選秀。
「若是你早說,我自然是綁著他來。」謝夏耘見妹妹果然如此,雖然知道了原因,然而仍舊是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來。
「橫豎嫁過去便是。」謝臻又要耍起脾氣來,讓人恨不得把她丟出去。
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謝夏耘道:「臻兒,你心裡必是不痛快,然而你也知道皇家的事情,咱們臣子如何能反對。」
「那是,宮裡來頒賞賜了,說要讓我進宮了,嫁給貴人了,就是天大的喜訊。誰知道皇家之人,竟是這般的沒品,就是要迫著不情不願的姑娘,一逞□□不成?」謝臻不清不願地道。
「你如今也不是小孩了,總該顧著家裡。如今謝家的架勢也不太好,謝二老太爺的孫女謝媛也要進宮選秀了。」謝夏耘拿這個妹妹沒辦法。
謝臻的表情僵在臉上,拉住了哥哥的手:「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心裡頭終究不痛快,這口鬱郁之氣,堵在心裡。」
謝夏耘也曉得妹妹是屈服的意思了,謝家原先並沒想著謝臻能加入這般複雜的地方,誰知道事情來的快,也來不及給謝臻安排人家。
「若是早知道,便定下羅家又如何?」謝夏耘道。
「那個獃子,只能怪他自己,誰知道他的心裡怎麼想?」謝臻道。
其實,謝夏耘的心裡是憤怒的,甚至將妹妹的安全看得十分之重,與家族自尊相連。然而到了皇家這裡,可以說是,毫無尊嚴。
謝夏耘道:「你這丫頭,如今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謝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只說肯還是不肯罷?」謝夏耘道。
「嗯。」謝臻顯然是仍舊不情不願的,從鼻子里哼哼了兩聲。
傍晚落日餘暉映紅了大半個帝京,謝夏耘在妹妹首肯后,便找到了自己的二老。
「父親,如今妹妹總算是想開了,只說是佛祖在夢裡點化的她,如今要去廟裡還願。」謝夏耘開口道。
謝父卻是將信將疑地看他一眼,莫非這個時候還要鬧著出家,這要是去了廟裡頭剃了頭髮,可該如何是好:「宮裡頭的嬤嬤就要來了,耘兒,你可莫要陪著你妹妹胡鬧。」
「父親放心吧,咱們選定的是普法寺。」他可沒有要帶上妹妹去尼姑庵。
此時,謝臻換好了衣服,也走了進來。
「母親,」謝臻壓低了聲音趴在她耳朵邊上道,「放心吧,女兒這回是真的想開了。」
謝夫人真是百感交集,女兒要入宮這事情,內心的衝擊遠沒有表現出來得那麼輕,她生怕女兒出了什麼事情。
「若是宮裡的嬤嬤來了,便照實回答就是了。」謝夏耘又道,謝家如今這點權勢還有的,何況入普法寺還願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馬車的側簾外跟著十來個侍衛,一路往普法寺的方向而去。
夜色慢慢降臨,天空的光輝此時因為月光傾瀉到江面上,彷彿突然明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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