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飛來橫禍
「嘶……好痛!這是什麼地方?」
s縣第一人民醫院裡,聶采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一片白,鼻子當中也聞到了一股子的消毒水味道。
聶采試著動了一下身子,卻覺得渾身傳來劇烈的疼痛,腦袋、肩膀上、手臂上……無處不傳來錐心的疼痛。
「你終於醒了!這裡是一醫院,你都昏迷了一天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旁邊的一個青年見到聶采轉醒,臉上立即帶著欣喜的神色,連忙站了起來,問道。
這個青年叫做高翔,是和聶采一同進到s縣電視台的同事,也是聶采平時出去採訪拍攝的搭檔,矮矮小小的,顯得十分文弱。
和聶采一樣,他是s縣電視台的臨時工,還合租了同一間房子,平日里同病相憐,關係倒是不錯。
「渾身疼,換你被十來個人堵住被板磚棍棒打一頓試試?」
聶采齜牙咧嘴地哼了一聲,感覺到紗布似乎把自己的右眼給擋住了,便伸手過去想要掀起來。
「別動!醫生說你的眼睛受傷了,雖然沒什麼大事,但為了避免感染,最好要出院的時候才能打開紗布。」
「這群混蛋tmd的也太狠了!」
聽到這裡,聶采停下了手,恨恨地罵了一句。
雖然腦袋昏昏沉沉的,但他仍然記得早上的場景。
當時他本來是要去拍其他的新聞,不過高翔臨時有點急事,讓聶採去幫拍一條新聞,說是有人打電話說被強行送進了戒網學校,要求媒體去採訪。
聶采開著單位的破桑塔納採訪車就出發了,但沒想到的是,他才在學校外面拍攝了幾個鏡頭,不一會便有十七八個如狼似虎,手持棍棒的大漢出現,逮住他就是一頓圍毆,儘管聶采拚命反抗,但畢竟寡不敵眾,接下來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對了,小張怎麼樣了?那伙人過來的時候我就讓她先離開的,可千萬別出事了。」
聶采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連忙說道。
和他一起去採訪的還有台里的一個女主持人,本來說好要在現場出鏡的,結果還沒等聶采拍完鏡頭,就發生了這檔子事。
「放心好了,她沒事,早上還來看過你的,不過你那時候還沒醒。」高翔點了點頭,說道。
聽到這裡,聶采長吁了一口氣,心裡總算是放下心來。
s縣電視台里最有名的美女主播應該就是張欣雨了,這個張大美女是中國傳媒大學播音主持專業畢業,加之身材高挑,外形靚麗,在s縣電視台這種小地方引人注目得很,若不是s縣縣長特批高待遇引進人才,再加上台領導盛情邀請,小地方還真容不下這種金鳳凰。
中國傳媒大學作為國內播音系的頂級學府,哪怕是整個x省市台里都沒有中傳的主持人,更別說s縣了。
可以說,拿著這本學歷,直接跑去x省任何一個電視台往台長桌子上一拍,台長哭爺爺求奶奶也得把你留下。
s縣電視台人手不足,記者是攝像編輯一體,必要的時候還會自己客串一把外景主持。一般來說,除非的重大報道,台里的主持人輕易不會出外景,可今天不知道怎麼地,這個張欣雨非要跟聶采一起出去採訪,差點殃及池魚。
「那就好,台裡面平時台里對這個張欣雨寶貝得很,假如說這她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魏台長非得把我手撕了這個小小的臨時工不可。」
知道張欣雨沒事,聶采也就哈哈一笑,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得了,聶哥你別這麼看不起自己,好歹你也是重點大學畢業出來的,又是我們當中最先考下記者證的,只要台里有編製,肯定是你的,要不是台里空降下一個張欣雨,恐怕你早就轉正了!」
聽到這裡,高翔有些憤然地說著,為聶采打抱不平。
沒錯,聶采就是傳說中的臨時工,s縣電視台秉承自廣電系統的傳統,最高級的員工自然是正式職工,他們有編製,有職稱,拿著最高的工資,相當於鐵飯碗,可以說是「體制內」的人物,而再次一級便是台聘,他們和正式的職工差不多,只是沒有編製,這些人按工作的時間分為一聘,二聘,三聘,工資獎金方面依次遞減。
而最低級的,當然就是傳說當中的臨時工了,這類人工作是最沒有保障的,拿著低工資低獎金,干著最苦最累的活,只是為了等待一個聘用的機會,通常幹不了一兩年,隨時都有可能走人。
聶采和高翔就是屬於臨時工這一類,當年聶采畢業回到z市,面臨著兩個選擇,一個是回到家鄉的一個偏遠鎮上當個公務員,另一個就是去s縣電視台來當一名記者。
聶采權衡了許久,放棄了清閑的公務員,而是選擇了從臨時工干起當一名記者,沒想到這一當就是一年。
「我這種計算機系的專業和播音系差別大了,光學費就差四五倍,人家含金量妥妥的比我高。而且,當年我雖然想填報播音系,當個風光的主持人,但一沒錢學形體過藝考,二是從小說方言普通話太爛,根本沒希望考上好不好,所以才只能退而求次,從記者當起了。」
聶采笑了笑,搖頭說道:「再說了,上回張欣雨入編那是市長特批,這種事情肯定不會有第二次,今年我估計就沒問題了。」
如今整個台里符合入編條件的只有寥寥幾個人,再加上聶採的文化分一騎絕塵,哪怕是有人在面試里弄貓膩都不好做手腳,下一次有編製考試的機會聶采肯定能夠考上,所以他並不著急。
其實,聶采心中最盼望的不是考試入編,而是當上一名主持人,實在不行,當一名記者型的外景主持也行。
新聞行業最風光的當屬主持人,主持人是一個欄目甚至是一個電視台的臉面,從事新聞行業的人,誰不想坐在這個位置上?可惜s縣地處南方,老一輩都是用方言交談,哪怕是經歷了義務教育的八零后普通話也沒好到哪裡去,當地人形容說普通話都帶一股「鹹水味」,聶采從小就生活在這種環境里,普通話水平勉強過了二乙,離主持人資格證最低標準的一乙差遠了。
聶採的計算機專業若是放去發達城市可以混得風生水起,但放在s縣電視台這種地方,卻是明珠暗投,一身的專業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聶哥你就是太耿直了……我們不說別人了,先說你自己好了,醫生說你腦部有輕微的腦震蕩,魏台長早上來看過你,說這屬於工傷,讓你好好養病。」
高翔無奈地搖搖頭,拿起床頭櫃邊上的暖水壺,給聶采倒了一杯水,然後從包里拿出一根吸管,遞到了他的嘴邊。
「連吸管都有?太貼心了,你現在要是個女的,我估計得感動得以身相許了。」
聶采一口氣喝完水,笑罵了一聲,不過手動的幅度稍微大了一點,便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
「畢竟聶哥你替我擋了一劫,本來這個題材是我要去拍的,臨時有事才麻煩聶哥的……要是換我這個小身板,恐怕命都沒了。」
高翔憨憨一笑,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說道:「不過你還別說,自從你英雄救美之後,張大美女似乎對你態度好得多,喏,那束花就是她送的,她還交代說你要是醒了就讓我通知她一聲,我猜是要感謝你英雄救美……」
聶采打斷高翔的話,似乎是對這個「殊榮」不屑一顧:「得了,這算什麼英雄救美?被打得跟狗熊一個……這束花也不知道是哪個追求者送的,估計把卡片隨手丟掉就轉送給我了,就當處理掉手頭的垃圾而已。」
自從這個張欣雨進了s縣電視台,追求者多不勝數,但她卻一直都是一副冰山美女的模樣,對眾多追求者拒之千里。
這些事情聶采都看在眼裡,他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
他擺了擺手,然後才說:「怎麼樣,我的攝像機應該是被打爛了吧,不過幸虧我留了個心眼,抱住攝像機偷偷把帶子給拿下來,藏了起來了。」
儘管他只是s縣電視台新聞部一名小記者,甚至還是傳說中的臨時工,不過無端端被人毆打了一頓,若說心中沒有火那是假的。
一個戒網學校居然這麼囂張,連記者都敢打,那麼平日他們對待學生是什麼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對於這種人,沒有什麼好說的,既然要報仇,那就要往死里整,通過媒體把他們曝光出來。
這群人手持棍棒氣勢洶洶衝過來時他還在開機錄著,應該能錄到那群人的臉,因此,這盒錄像帶作為證據至關重要,只要能夠確定打自己的一伙人就是那個戒網學校的人,那麼聶采就能把他們往死里告。
但是這個時候,高翔的眼神卻突然變得躲躲閃閃,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台里技術部的人說機子壞得不成樣子了,已經送廠家維修了。」
「怎麼回事?你別告訴我連報案都沒有報吧?」
聶采看見高翔這副躲躲閃閃的樣子,眉頭一皺,立即追問道:「就算老子賤命一條不值錢吧,好歹攝像機也值個幾萬塊啊,難道這還達不到立案的標準?」
聶采一直用的攝像機是索尼的dsr-pd150p,已經算是老爺機了,不過當年買的時候得要兩萬多塊,肯定超過派出所的立案標準了。
「聶哥,別說了,早上有警察來了,不過又回去了,而且,領導都緊急通知了,關於這件事情,禁止報道,禁止微博,禁止擴散,要將事情的影響縮小到最小的範圍。」
高翔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過來,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聶採的耳旁:「哥,碰到這件事情,只能自認倒霉了吧,人家有後台,我們這些小小的臨時工哪惹得起!」
「後台?難道這個戒網學校老闆的後台硬到這個地步,敢無視咱們s縣電視台?」
聽到這裡,聶采算是明白過來了,他雖然只是一個臨時工,但在電視台時間也不短了,這時候一聽就琢磨出點味道出來了。
「沒錯,人家後台硬啊。」
高翔的臉色頓時掛滿了無奈的神色,點了點頭:「據說這個藍天學校是宣傳部部長的一個親戚開的,要是別的系統也就算了,咱們宣傳系統不怕,可是……縣官不如現管,咱們主任都跟台長拍桌子了,可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聶采頓時沉默下來,若是別的部門的實權人物,發生了這種事情,憑著s縣電視台,還能鬥上一斗,畢竟電視台是掌握了輿論武器的部門,記者號稱無冕之王,可若是宣傳部這個管著電視台的部門……
他曾經做過一陣時政新聞的記者,知道s縣的宣傳部部長叫做王潤發,平時聶采也見過他幾次,印象中他每次來電視台視察,都是前呼後擁的,派頭大得很。
縣官不如現管,戒網學校這個保護傘來頭太大了,至少電視台是肯定不敢惹的。
「昨天我們白主任就為這事跟台長拍過桌子,鬧得了老大的不愉快,可沒辦法,台里說犯不著為了個臨時工得罪宣傳部長,不過聽說台里也是理虧,說是要讓你轉正,算是當作補償了……聶哥你也挺不容易的,我看這樣就算了吧。」
高翔嘆了口氣,似乎是說得太多口乾了,便拎起旁邊的開水壺,跟聶采說了一聲,去開水房打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