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r57別怕……我一定會把救你出來的
車上原本被澆的汽油被點燃,頃刻間便綿延出了一片火海,許承則的血液幾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而童唯安因著眼前突如其來的灼熱下意識的向後瑟縮了一下:「阿則!」
許承則等三人上山前,身上都攜帶了警用通訊設備,山下的警力早已布置完畢,此刻的變故突如其來,但緊接著,隱約的警笛聲已經響了起來。童唯安聽到似乎越來越近的警笛聲,心中卻仍是半分也輕鬆不得。
如今車上的鐵鏈橫亘在幾面車窗前,即使許承則他們三個人合力,只怕也沒辦法撼動半分。可依照眼前的火勢,他們最多也不過只有三兩分鐘的時間。
然而電石火光之間,許承則已經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朝林景遲和許承朗大喊:「去車裡拿滅火器!」
林景遲遲疑不過三秒鐘,立刻朝不遠處的悍馬跑去,許承朗緊隨其後。許承則迅速的脫掉羊絨大衣甩在一旁,有些艱難的靠近車窗,用力的拍打幾下眼前燃燒的火焰,無視灼燙的觸感,義無反顧的將手伸了進去:「安安,把你的手伸給我!」
他一面用力解童唯安手腕上緊縛的繩子,一面朝林景遲吩咐道:「把車裡的安全錘拿出來!」
林景遲和許承朗分別從車的後備箱里拿出車載滅火器的時候,許承則仍然有些顫抖卻動作堅決的解著童唯安手上的繩子,這個過程中,他的手臂不可避免的碰觸已經開始灼燙的鐵鏈,不過片刻功夫,已經是傷痕纍纍。
許承則似乎對身體的一切疼痛都不曾察覺,只是不斷的柔聲安撫著車裡仍帶了些驚懼的童唯安:「安安別怕,別怕……我一定會把救你出來的……」
來的路上許承則甚至想過,如果最終的結果——是他們兩個人都無法安然離開,如果他們的人生軌跡從今天開始戛然而止,他依舊會覺得,能和童唯安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
可如今童唯安在他眼前,他卻連多一秒鐘幫她擦淚的時間都沒有。
不夠……
他還不曾真正得到她的原諒。真誠的求婚、盛大的婚禮,還有曾經許諾過的永遠……他還什麼都不曾給她。當年那些承諾過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到如今他甚至一件都沒有做到過。
他欠她的太多,而可以用來彌補的時間,還遠遠不夠。
不過是極短的時間,許承則的腦海中卻彷彿轉過了千百種念頭。他的臉上仍保持著冷靜,可心中,卻早已翻山倒海。
彼時童唯安舉著被縛住的雙手,看著眼前許承則被撩動的火舌熏紅了雙眼,她自己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掉下來。
還沒有原諒他,也還沒有……忘記他。
可是似乎,所有將說未說的話,都已經來不及了。
童唯安坐在車裡,已經泣不成聲:「快走……不要管我了,阿則你們快走,會爆炸的……」
許承則對此置若罔聞,直到把她手上的繩子徹底解開。
與此同時,林景遲和許承朗已經到了近前,許承朗一直擔心油箱爆炸,所以拎了車載滅火器下意識的便要往車尾方向沖,林景遲通過之前許承則簡單的幾句話,已經猜明了他的意圖,於是一面將安全錘遞給許承則,一面喝住許承朗:「容量有限,先把車頭的明火撲掉!」
車頭的火勢迅猛,車載滅火器的容量又是極有限的,兩個人站定之後打開滅火器,許承則卻早已等不及,火勢只不過剛剛漸小了一些,他叮囑了童唯安小心之後,便拿起安全錘站到了擋風玻璃前面。
童唯安抱住一旁昏迷不醒的林微澄,護住兩個人的頭臉,幾乎與此同時,許承則已經舉起安全錘朝擋風玻璃用力砸了下去。
「嘩啦」一聲,許承則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兩下之後,擋風玻璃幾乎全部碎裂。
許承則跳上車頭,將擋風玻璃仍未完全碎裂的地方用力敲打掉,童唯安的內心始終有些驚惶,但此時她仍然動作敏捷的把前面的座位放倒,用力把林微澄向前推去。
許承則半個身子已經探進了車裡,頭臉和雙手都滿是灼傷的痕迹,他卻似乎毫無知覺,只是沉默著從童唯安手中接過林微澄用力向外拽去。
緊接著,林景遲將手中滅火器已經用完的滅火器扔到一旁,和許承朗一起上前幫許承則把林微澄拉出了車外。林景遲將林微澄推到許承朗懷裡,聲音堅決:「快帶澄澄走!」
原本小了一些的火再次捲土重來,車子尾部的火勢也已經愈演愈烈。衝天的火光幾乎映紅了飄落下來的雪花,空氣里滿是強烈的燒灼味道。
童唯安有些費力的挪到副駕駛座上,看著眼前的許承則和林景遲,終是義無反顧的握住兩個人幾乎同時伸過來的手,在他們的同心合力之下,成功從車裡脫了身。
許承朗已經半抱著林微澄向前跑去,但跑遠了一些之後,他的腳步雖並沒有停止,卻仍是忍不住回頭看去。
彼時童唯安已經在許承則半抱半扶中跳下車來,許承則和林景遲一左一右架住她踉蹌著向前跑去,夏柯毫無知覺的躺在雪地里,似乎仍有呼吸,但不斷飄落的大雪落在她的臉上,她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他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而幾乎就在許承朗眼淚掉落的那一瞬間,巨大的轟鳴聲,就這麼毫無預警的響了起來。
「轟」一聲,童唯安只覺得身後巨大的熱浪襲來,而許承則和林景遲幾乎同時撲上來,將她壓在了身下。
這是童唯安最後的意識。她失去知覺前隱隱約約的想著:阿則,如果我們都能活下來……
可還沒有答案,她的眼前就已然一片漆黑。
「爸爸,護士阿姨說你昨天做手術的那個壞女人,是她把乾媽害成這樣的。是真的嗎?」
「嗯。」
「那……一定要救她嗎?」
「醫生的眼裡,沒有好人和壞人,只有病人。」
「可你不討厭她嗎?」
「做手術的時候不想,做完手術想掐死她。」
「……那乾媽什麼時候會醒?」
「我怎麼知道。」
童唯安耳邊滿是沈銳和沈嘉昱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往常她的睡眠被驚擾,即使將醒未醒的時候,都難免會暴躁異常,可此刻她在半夢半醒間聽著兩個人熟悉的聲音,卻無端的想哭。
「爸爸!乾媽掉眼淚了!」
守在童唯安身邊一動不動看著她的沈嘉昱沒有錯過她眼角滑落下來的淚滴,又驚又喜的回頭喊沈銳過來。原本坐在不遠處沙發里喝茶的沈銳聞言挑了挑眉,站起身來走到床前,正對上童唯安剛剛睜開的雙眼。
「乾媽!」
沈嘉昱見童唯安醒過來,原本晶亮的眸子卻在一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他握著童唯安的手,另一隻手輕輕幫童唯安擦拭著眼角的淚。過了一會兒,他抿了抿唇,十分彆扭的樣子,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你終於醒了,乾媽……」
童唯安只覺得頭昏昏沉沉的有些不清醒,但也並沒有意識到身體其他部位的不適。她慢慢眨了眨眼,看著病床前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忍不住啞著嗓子問的第一句話卻是:「怎麼把阿昱帶過來了?」
沈銳一面伸手翻了翻她的眼皮檢查她的情況,一面答道:「他堅持要來,我管不了。」
童唯安緩緩抬手揉了揉沈嘉昱的頭,輕聲說道:「看你掉一次眼淚可真不容易。」沈嘉昱紅著眼圈伏在童唯安床前,難得的乖順模樣,童唯安下意識的想笑,「好了阿昱,乾媽這不是好好的?你爸爸可是說過,乾媽是打不死的小強。」
但童唯安的唇角剛剛彎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就已經發現,病房內除了他們父子之外再無其他人,她想到什麼,心裡就難免一沉。
沈銳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不等她問出口,就已經解釋道:「林微澄許承朗和你一樣,都沒什麼大事,醒的也比你早。」他收起醫用電筒,繼續說道,「許承則的問題也不大,有些燒傷,還有爆炸時的腦震蕩。現在還沒醒,不過也就是時間的早晚問題而已。」
童唯安心內鬆了一口氣,聽到許承則平安的消息,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可緊接著,她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還有一個人。
她看著沈銳,目光有些茫然:「……林景遲呢?」
沈銳難得的遲疑,但斟酌片刻之後仍是直接說道:「你姑姑她們都在那邊,林景遲……可能有些麻煩。」
「爆炸時有塊碎片擊中了他的後腦,昨晚已經在院里做了開顱手術,手術倒還算是順利,但他到底什麼時候會醒……現在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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