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和羅耀的一頓飯一直吃到了九、十點,席間鍾昕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地說了些違心話,哄得羅耀好似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兩人的心意相連。
深夜降臨,羅耀的心思開始不安分起來。鍾昕卻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執意要羅耀送自己回家。
羅耀覺得來日方長,便不再強求,先吩咐司機送鍾昕回家。
車子到了鍾昕家樓下,鍾昕準備下車,羅耀卻一把拉住她,曖昧地笑了笑:「不打算請我上樓坐坐嗎?我可是還沒參觀過你的新家呢。」
鍾昕手被羅耀扯著,生硬拒絕難免會露端倪。她笑了笑,另一隻手去拍羅耀,那隻被攢著的手趁機抽了回來。「不過是臨時的棲身之地,連七八糟的,等哪天我收拾好了再請你過去。」
羅耀挑眉點了點頭:「昕昕,你晚上說的那番話讓我很有感慨,我覺得我們的心意還是相連的。」羅耀看著鍾昕,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鍾昕知道他指的是那一關於螞蟻的言論,她頷首笑了笑,沒說話。
「我希望我們能回到以前的樣子。」羅耀說罷,歪頭看著鍾昕,笑問,「好嗎?」
不管回到哪一刻,這對兩人的關係都是徒勞,羅耀的自私註定了不可能有女人能從他身上獲得幸福。
鍾昕聽了故作落寞,慘然一笑:「你現在是大總裁,我不過是個小演員,回到以前談何容易。」她說著,抬頭看著羅耀,「給我點時間,我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你……這樣我們才好像以前一樣並肩戰鬥,對嗎?」
羅耀要的不是這種等待,他急切追了一句:「我不在乎我們是不是身份對等……」
「可是我在乎。」鍾昕打斷他,笑著低頭看了看羅耀支在他身邊的手,想了想,伸手覆了上去,「我不想被人說成高攀,你不知道,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鍾昕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羅耀一眼,撤回了手轉身下車。關上車門時,她又朝他揮了揮手,道:「晚安。」
車已離去,羅耀卻覺得有意思不舍。他降下車窗,朝鐘昕揮了揮手。
目送羅耀的車子遠離,鍾昕長呼了一口氣。人生如戲的意思,她大抵算是明白了。
鍾昕轉過身往樓里走,還沒走兩步,突然發現樓旁的樹影下站了一個人。
雖然夜幕沉沉,但那人身材筆挺,鍾昕一眼就認出來了。她腳下漸漸停住,駐足在原地不敢向前。
她沒有動,深沉夜幕中的人卻主動向她靠攏。那人從樹影下走出,慢慢走到了路燈照射的光明處。
鍾昕看清了林懷予的臉龐,他面色柔和,眼中卻有些清冷,與這周遭的春意完全不符。鍾昕看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一腳踩到了小徑旁的花泥里。
花壇剛剛鬆了土,高跟鞋扎進去一下子沒有平衡住,鍾昕身形晃了晃,搖搖欲倒。
林懷予搶先一步,伸手攬住了鍾昕的腰。
兩人距離驀然變得近在咫尺,鍾昕腦子「嗡」了一聲,心跟著狂熱地跳了起來。
林懷予的眼神依舊沉寂,他扶穩鍾昕,問她:「為什麼要躲?」
他的眼神雖然冰冷,但氣息卻是暖的。鍾昕面色紅潤,但好在黑夜裡什麼都看不見。她推開林懷予,向後退了一小步,坦言道:「你剛剛的眼神有些可怕。」
那眼神充其量不過是冰冷,但與平日的林懷予對比,就顯得有些恐怖。
兩人的距離拉開了,林懷予收回手插到兜里,淡淡地說:「你覺得可怕,就一定做了害怕讓我知道的事情。」
鍾昕不幸被林懷予言中。她抬頭看他,想要拿出剛剛逢場作戲的架勢,可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切功力卻都退去,好像變回了初出茅廬的樣子。
鍾昕低下頭,沉默不語。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林懷予問她。
林懷予幫她出頭,幫她和公司談判,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前途。他做的這些事情,不論是誰,知道了都改說聲謝謝,感恩戴德。但是鍾昕偏偏說不出來,她覺得受之有愧,更覺得今晚的逢場作戲讓自己在林懷予面前抬不起頭。
見鍾昕不說話,林懷予沉沉嘆了口氣。他抬頭看了眼剛剛車子離開的方向,心裡已經猜出了車裡坐著的是何方神聖。
「我說過,不管怎樣,那部電影一定不能接。為什麼不聽?」
鍾昕抬頭看他,呢喃道:「我怕……怕你因為我……」
林懷予可以拿自己的前途去賭,但鍾昕卻不能放任他這麼去做。
林懷予搖頭:「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
「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冒險。」
「我也不能拿你去冒險!」話接著話,林懷予說得有些急,一句話脫口而出時,才察覺到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他嘆了口氣,往鍾昕面前靠了一步,「我為什麼這麼做,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對不對?」
那個答案朦朦朧朧,卻又真真切切。鍾昕暗自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懷予哥你是為我好。」
避重就輕。林懷予仰頭望著夜空,自嘲似的笑了笑:「既然知道我是為你好,為什麼還要鋌而走險?」他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發問,「剛才那車裡坐的是羅耀吧?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鍾昕不知怎的,鼻腔有點酸。她咬住牙,強忍住酸澀,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有分寸,不會亂來。懷予哥不用為我擔心。」她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後邊的事情她不想再讓林懷予參與進來,自然不會多說。
林懷予想要追問,可看到了鍾昕的表情,又不忍問下去。
她既然不願說,問了也是徒勞,更何況,自己的心思她不願意挑明,更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狀況下,他能以什麼身份追問?又能以什麼身份幫她?
那晚,兩人在樓外站了良久,直到將春風的味道品盡,變得乏味、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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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幾日,鍾昕都沒有通告。她整了整最近的事情,打電話找助理去打聽鄭嘉和的行程。
助理下午就有了回信,《秋意》一片過後,鄭嘉和一直沒有得到過滿意的劇本,也就沒再開拍別的片子,近些日子,正在B市郊區的寺廟裡禪修。
鍾昕得到了消息,一刻沒停留,直接通知司機送她去鄭嘉和禪修的寺廟。臨走之前,她多留了個心眼,順手從柜子里拿了一個單反相機掛在脖子上。
寺廟遠離城區,在山頂的位置。從山腳到山頂不通車,只能靠步行上山。
鍾昕沒別的辦法,只好讓司機等在山下,自己徒步上山。
山路崎嶇,一路上少不了磕磕絆絆。好在鍾昕早有準備,腳上穿的是一雙輕便的平底鞋,只是長裙不便,她便把長裙紮起來,方便爬山。這樣一路下來,等到了山頂,鍾昕的樣子已經狼狽不堪了,腳底已經被路上的石頭硌得生疼,就連小腿肚上都被路旁的樹枝劃破了幾道。
到了廟門前,鍾昕整理了一下,把裙子放了下來,又擦了擦臉上的灰塵。
她奮力敲了緊閉的廟門,半天,才有小和尚過來開門。
小和尚十六、七歲,他上下打量鍾昕,問她:「你找誰?」
鄭嘉和即將問鼎香港電影節大獎,鍾昕猜測不少人都會來這裡找他,那麼想要順利見到鄭嘉和的面恐怕不那麼容易。鍾昕早已想好,在小和尚面前擦了擦汗,道:「我路過這裡,走累了,能不能給我口水喝?」
小和尚又看了她幾眼,鍾昕和以往來找鄭嘉和的人不太一樣,那些人都是狼狽至極,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山路上遭受了什麼困難,可鍾昕一身衣著不但體面,甚至光鮮奪目。
小和尚並未因此放鬆警惕,不斷盤問她:「你是幹什麼的?跑山上來幹嘛了?」
「我是搞攝影的,過來採風。」鍾昕說著舉起自己手上的相機,朝小和尚笑了笑,「小師傅也來拍一張吧。」
小和尚急忙遮住臉,「別別……」見鍾昕放下相機,小和尚也沒了疑慮,又看了她一眼,道,「進來吧。」
鍾昕成功跟著小和尚進了寺院,到了後院的廚房。
小和尚給鍾昕煮水的功夫,鍾昕便裝模作樣地拿著相機在院子里拍著桃花,一招一式看著倒挺像真的。
小和尚有點好奇,湊過來問她:「你相機里有什麼?能給我看看嗎?」
鍾昕相機里儘是些時裝秀的照片,要是被小和尚看到多半就要露餡。可小和尚這會兒已經湊過來了,見鍾昕躲躲閃閃的樣子不由起疑,問她:「我就看看你剛剛一路上拍了什麼?」
鍾昕剛剛就顧著趕路了,哪有心思拍照。她見小和尚看了過來,手指急忙一撥,把照片撥到了最前邊幾張內衣秀的照片。
小和尚湊上去看了一眼,一下子臉紅了起來,急忙把相機推到鍾昕面前,低頭閉眼道:「罪過罪過。」
鍾昕收回了相機,嘆氣道:「不是我不給你看,我這裡邊照片太亂,有的你看了不合適……」
小和尚雙手合十,紅著臉道:「你是幹什麼的啊!怎麼拍這種照片!」
鍾昕聳聳肩:「時尚記者唄。」
小和尚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來,那邊水就開了。他急忙關了火,給鍾昕倒了一碗水,道:「你快喝,喝完了快走。」
鍾昕看著碗里的水,笑了笑:「這麼燙,你讓我怎麼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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