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墳

第四章 墳

「姐,等哪天我也讓你過上好日子,蓋的屋子要比劉瞎子家還要氣派。」趙匡亂望著璀璨星空,一臉傻笑道。

女人輕輕搖了搖頭,她不是很喜歡說話,只喜歡靜靜的聽,哪怕是聽到天荒地老。

「姐,你說外面的世界什麼樣?」趙匡亂像是個孩子一般問道。

女人伸出雙手比劃了一下,輕聲道:「很大,很大。」

「比這森林還大?」趙匡亂挺直腰桿。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沖身邊的趙匡亂笑了,那夜空中如陽光燦爛的微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救贖著趙匡亂那千瘡百孔的靈魂。

回想起來,那似乎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境。

推開房門,不在有那微笑,眼前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一個冰冷的女人,世上或許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悲傷了,沒有什麼能讓趙匡亂更加瘋狂的了,那張輪廓分明蒼白的臉上爬上一絲猙獰,夢境就這樣被打碎,碎的毫無徵兆。

「亂子,帶走叔這條命吧,叔沒守好雪梅。」男人跪在趙匡亂面前,盯著那張從此後也許再也不會笑的如孩子一般的臉。

「是誰!」趙匡亂髮了瘋一般叫著,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讓他堅毅無比的心變的很軟很軟的女人,輕輕抱起,她是那麼輕,又是那麼的冰冷,像是一把把冰刀,把趙匡亂的心切成一半又一半。

「外人,劉瞎子插了一腿。」刀叔仍然跪在地上,背對著趙匡亂,他沒打算隱瞞,也知道隱瞞不住,發了瘋的趙匡亂有多麼可怕,他比誰都清楚。

這個孩子就這樣抱著這個女人肩膀不停顫抖著。

「刀叔,我姐死了,我姐死了...」憤怒過後,是那把心捏碎的悲傷。趙匡亂哽咽著,身體因為強烈的顫抖而有些抱不穩他姐,轟然跪在地上,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這身體僵硬的傢伙,像是只恨不得鑽進地底的老鼠,卻無地可遁,只能掙扎,把手挖出血,擠破他的頭皮。

刀叔表情呆若木雞,那股子悲傷讓他有些窒息,趙匡亂可怕也好,強大也罷,即便他把整個青龍村屠了,他姐仍然死了,是真的死了。

雨停了下來,把血沖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帶走一條命的人。

趙雪梅的墳是趙匡亂挑的,離村子很遠,很遠,似乎想擺脫這如魔障一般的青龍兩字。

棺材是趙匡亂與刀叔抬的,自始至終沒有求村裡任何一個人,也沒告訴村裡任何一個人。

墓碑是刀叔一字一字刻的,這塊石是兩人從山上弄下來的,整整挑了一天,碑上只有三個字,趙雪梅,刀叔說她配的上。

墳前的野花雪梅是趙匡亂從家裡移來的,這些花好養活,再過幾個月,雪梅就開了。

兩人蹲在墳頭,刀叔嘴裡叼著捲煙,臉不是一般的憔悴,比以前更加顯老,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雞窩。

「刀叔,我姐自己在這裡,晚上會不會怕?」趙匡亂就這樣靜靜看著趙雪梅這三個字。

「不會,雪梅這輩子活的問心無愧。」刀叔點燃煙捲,深深吸了一口,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笑容,手有些打著哆嗦。

趙匡亂輕輕點了點頭道:「刀叔,明天我打算離開這地,以後替我多來跟我姐說說話,她喜歡聽別人說話。」

刀叔抹了抹眼,點了點頭,該來的總是會來,他擋不住,這個狗娘養的世界同樣擋不住。

「逢年過節的能來就來一趟,在這個世界上,雪梅最惦記的人,還是你。」刀叔瞅著一臉平靜的趙匡亂,他知道那一臉的平靜下到底隱藏著什麼東西,足夠讓任何人,包括山上的畜生望而生畏。

「我知道。」

「別死了。」

「我知道。」

當聽到趙雪梅死的消息后,劉瞎子著實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趙家那小子有多少可怕他可是很清楚,不過他同樣拒絕不了熊貓送來的那一疊鈔票,小心翼翼的把這事壓了下去,編造了一個亮麗堂皇的借口,反正村子里的人也對這姐弟倆的事不上心,但就這樣過了平靜的一個星期後,劉瞎子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在他心裡,趙匡亂雖然是個不要命的瘋子,但能殺了自己不成?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正想著明天把送去娘家的老婆孩子接過來,劉瞎子突然聽到院子里一陣狗吠,想著這大半夜的誰這麼不長眼,劉瞎子爬起來剛打開屋門,卻看到了一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趙匡亂。

「亂子,你想幹什麼,你姐的那事可不能怨我。」劉瞎子打著哆嗦,看著趙匡亂那張冷冰冰的臉,心裡一涼,看見自己的狼狗已經被擰斷了脖子,劉瞎子徹底的慌了。

趙匡亂突然笑了,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揉著手腕道:「那幾個外人長什麼模樣,哪裡人,說清楚了讓你走的痛快點。」

「亂子,你反了是不是,殺人可是要償命坐牢的。」劉瞎子壯著膽道。

趙匡亂臉上劃過一絲冷笑,淡淡道:「那殺我姐的人償命了?」

「他們能跟咱們一樣嗎?人家兜里的錢都夠買下這青龍村了。」劉瞎子紅著臉吼道。

趙匡亂又笑了,這次笑的肆無忌禪,整個村裡的狗都吠了起來,但沒一個人露頭,現在劉瞎子唯一所想的就是這趙匡亂瘋了,徹底的瘋了。

「最後一遍,給我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否則不光光要你死,你全家都要死。」

「你瘋了?」劉瞎子大叫道,滿頭都是冷汗,手慢慢摸向腰間,還沒等他摸出土刀,趙匡亂手中就出現了一把不算長,裹著麻布的匕首,像是給山跳放血一般,狠狠的釘在了劉瞎子的右肩膀上。

還沒等劉瞎子喊出聲,趙匡亂的另一隻手就一把掐住了劉瞎子的脖子,狠狠的按在了門上,任由劉瞎子憋紅了臉也做不出什麼聲響。

「說還是不說。」趙匡亂的聲音如同死神一般,手中的匕首又深入劉瞎子的肩膀幾分,劉瞎子疼的呲牙咧嘴,最後拚命的點著頭,對對付畜生這一套,青龍村只有趙匡亂最清楚,想想自己不說會遭遇什麼,想想劉瞎子就嚇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趙匡亂鬆開了掐著劉瞎子脖子的手,但匕首仍然釘在劉瞎子的肩膀中,就這樣盯著劉瞎子大口喘著氣。

「對你姐下手的那個人叫劉晟,聽口音是北京人,車牌號是*****,同行的還有個胖子,綽號叫熊貓,山東口音,其餘的我真不知道了。」劉瞎子一五一十道。

「就這麼多?」趙匡亂皺著眉,確定劉瞎子沒有說謊后問道。

「就這麼多了。」劉瞎子哭喪著臉,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劉瞎子,平日里你在村裡作威作福我不管,給我穿小鞋,戳我的脊樑也無所謂,但你為什麼偏偏要動我姐?所謂做人留一線,你怎麼就不明白這個道理?」說到這裡,趙匡亂一直平靜的臉慢慢猙獰起來。

「亂子,我錯了,饒了我,錢都給你,村長這位置也給你,留我條狗命。」劉瞎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饒道。

趙匡亂的表情越發的冰冷,瞬間拔出深深插到劉瞎子肩膀中的匕首,在拔出匕首的瞬間再次扎了下去,不過這次是劉瞎子的脖子。

劉瞎子瞪大了眼,怎麼都呼不出聲,而趙匡亂就是這樣看著劉瞎子的身體漸漸冰冷,最後拔出匕首,擦了擦匕首上溫熱的血,盯著南方,像是一隻嗜血的孤狼。

第二天,這剛剛的平靜的村子又躁動了起來,劉瞎子死了,被吊在了他門前的歪脖子樹上,脖子被捅出了個大窟窿,表情不一般的可怕。

整個村子圍著這平常作威作福的劉瞎子,議論著是誰下的狠手,沒人敢往前走一步,怕沾了晦氣,但只有一人遠遠站在一旁的土牆變,一臉的傻笑,盯著那個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屍體,那人是刀叔。

被生活的逼瘋了的人會做出任何不可理喻的事。

刀叔可以想到,可以想到趙匡亂已經徹底離開了這青龍村,或許現在趙匡亂已經到了離這兒最近的縣城,已經坐上了離開東北的火車,每當想到這個,再看看劉瞎子的屍體,刀叔就有些想發笑。

的確,趙匡亂已經遠遠的離開的東北,沒有意外會在第二天到底哈爾濱,然後轉到北京,一個大山中出來的刁民,身上背著沉重到極點的仇恨,第一次面對高樓大廈,第一次面對紙醉金迷,第一次面對這個世界上一個又一個的門檻,有野心,更多的是彷徨。

「等著,無論你在哪裡,無論你是誰,有什麼樣的地位,我一定會到你身邊,然後把你開膛剝肚。」坐在飛速行駛的火車上,趙匡亂望著陌生的風景,嘴裡喃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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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摩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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