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跳出溫水的蛤蟆(四)
「灌子哥,你說咱們能熬過去嗎?」關聽雲一臉擔憂的說著,對於野心不算遼闊的關聽雲來說,能夠在錢家有著一席之地,對關聽雲來說,已經算是滿足了,甚至現在關聽雲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麼跟灌子走出錢家,加入那個巨大的連自己都不知道形狀的組織,或許自己,也真的有一些連自己都不清楚的野心吧。
閉著眼坐在後背的灌子慢慢睜開眼,看了看心不在焉開著車的關聽雲道:「能不能熬過去,不是我說了算,甚至到了緊要關頭也不會是你說了算,都是命。如果你想要回去,我不會攔著。」
關聽雲聽完后表情更加糾結了,但還是堅定了堅定眼神道:「灌子哥,我都聽你的。」
灌子笑了笑,再次微眯著眼閉目養神,試想著北京此時此刻到底有著多少人正奔赴著燕子關,這些所奔赴在前程路上的人們,到底長著什麼模樣呢?
「我去直接埋伏著?」一直小心翼翼擦著一把黑色機械的小驢說著,這個長相白白凈凈像是沒有經歷過什麼風雨的男人雖然年齡已經有二十七八,但皮膚卻像是個孩子一般,那面相也給人一種軟弱無力的感覺,但加上這個小驢懷中所抱著的東西,這個場面就有些詭異的。
雖然小驢幾乎是沒有任何戰鬥力,徒手肉搏都不一定能夠放倒一個彪悍掉的女人,但折在小驢手中的猛人,可一點不比驍勇善戰的灌子手中的少。
「你留在車裡,我可不認為燕子關的山頭能給你埋伏的地兒,除非你想要讓我直接收你的屍骨。」灌子說著,在燕子關這種神仙打架的地兒,小驢這桿野槍,算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但以後絕對能用的上,否則灌子也不會開出一個讓小驢無法還口的天價把小驢給帶出來。
小驢默默點了點頭,其實他也不願意冒這麼一個險,一個暗中的槍手,就怕子彈還沒有打出來,就被人抹了脖子。
與此同時,馬走田駕駛著的大眾輝騰也殺向那個曾經被人以為,今晚過後就會被人熟知的地方,輝騰車中僅僅坐著三人。
開車的李緣,副駕駛上的李安石,還有後座的馬走田。
「白龍與清城,我生平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無力,似乎這近三十年來所博來的東西,放到那個世界,還是那麼的不值一提。」馬走田說著,很難想象這個北京最大的鳳凰男會露出這種神情,就如同在狹小的衚衕走著走著視野突然開闊起來,反而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這可不像是馬走田該說的話,要是真這麼說的話,我們這些一事無成的紈絝們還不如空氣。」李緣臉上多了一絲笑意,當然屬於那種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馬走田默默搖了搖頭,沒有在說下去,只是輕輕喃喃道:「如果連虎還在的話,就好了。」
這句話落下后,車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所拋出的橄欖枝似乎都有了橄欖枝該有的效果。
局浦大廈樓下,那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停下,下車的是白熊與周馬龍,兩人沒有上樓,而是站在這局浦大廈門口,
風雲交加的夜,卻是整個北京最平靜的時候,身後這算的上重中之重的地方卻沒了一個保安,只剩下白熊與周馬龍這兩個不算稱職的門神。
大廈的自動玻璃門打開,撐起黑傘的青牛走出大山,僅僅是瞥了兩人一眼,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意,沒有戲弄,只有一些諷刺。
「你是怎麼勸賭徒加入你們的?」面對青牛的目光,白熊並沒有做出太大的表示,只是這樣平靜的看著青牛道。
但是周馬龍心中卻多多少少升起一絲怨氣,不過表情卻沒有流露出來,雖然他知道這個地方到底代表著什麼,但還是不喜歡這個男人像是看奴才一般看著他們的眼神,這種感覺似乎很久很久周馬龍沒有體會到了。
青牛仍然笑著,不過目光卻瞄了一眼算的上年輕氣盛的周馬龍,像是看穿了什麼,笑容更加玩味了,打了個哈欠道:「只不過賭贏了那個傢伙罷了,雖然那個傢伙輸的已經一無所有,但好在還願賭服輸。」
白熊動了動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或許是聲音在這雨聲與雷聲中顯的太過的微弱。
「今天守門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青牛不打算跟眼前這個白熊偏執下去,即便是爭論到了一個結果,也絕對不是他又或者白熊所看到的。
白熊沒有做聲,又或者默認了這句話,雖然很有諷刺一條看門狗的嫌疑,畢竟自己現在也算的上一條看門狗,自己也不願意矯情什麼。
青牛駕駛著邁巴赫揚長離開。
「怎麼,看不慣他?」白熊看著默不作聲的周馬龍說著。
周馬龍搖了搖頭,雖然如此,但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周馬龍的不悅之處。
白熊笑了笑,拍拍周馬龍的肩膀道:「你要記住,就是剛剛那個傢伙,即便是我拋開一切光著膀子跟他干,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他也不過是這偌大的局浦之中算不上名列前茅的狗腿子罷了。」
語不驚人死不休用在這裡似乎是最恰當,周馬龍雙眼瞪大的看著白熊,滿臉不敢相信的神色,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書一般,使勁咽了口口水,再次轉過頭看著這巨大的局浦,恍然間感覺自己恐怕連這裡的一條看門狗的都算不上。
這一瞬間的成長,叫做落差,但遠遠沒有通過顛覆所得來的實用,雖然算不上好,但也絕對算不上壞,至少白熊是這樣認為,讓一個孩子睜眼看清現實,即便是一瞬間讓這個孩子走火入魔,但也比欺騙這個孩子一輩子的好,因為那是一件很殘忍很殘忍的事情。
畢竟誰也不能守護誰一輩子,總得有自己走著的時候,又或者說唯有自己所走的那一段,才是一生當中最重要的時候,那一段路,決定著一切。
「當年我的表情跟你一樣,即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還沒有完全適應。」白熊看著周馬龍說著,又像是在看著另一個自己,一樣的驕傲,一樣的抬著頭的模樣,一樣的以為這個世界未來會屬於自己,但時間,會狠狠的給這類人一個耳光。
猶如讓人滅亡,必先讓他瘋狂,但熬過這瘋狂會不會叫到叫彩虹的東西?白熊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還沒有跨越過去,就沒有時間繼續跨越了。
「如果永遠見不到這個時代的形狀,那麼我們還有什麼意義呢?」周馬龍說著,他從來沒有如此迷茫過,即便是他十六歲是踏入社會,沒有一分錢,餓的快要死掉時,眼神中都沒有出現過這種神情,**裸的絕望。
「你其實早已經見到了,漫漫的一生當中,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扇了多少戳他脊樑人耳光,不是可以俯視芸芸眾生,然後肆意的掌握一些生死,更不是在別人眼中活出個人樣,除了諷刺我們的壞以外,那些傢伙們還能做出些什麼?這一輩子只有自己覺得問心無愧了,才是真正的問心無愧了。沒必要活的如此之累。」白熊淡淡的說著,即便是這句話在他嘴中,沒有任何的說服力可言,因為他就是照著那個一成不變的劇本走過來的,也正因為如此,白熊才會知道看似光彩的人生背後,是多麼的空洞。
周馬龍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明白又或者想明白,只是獃獃的站著,這雨幕恰好能夠反映周馬龍的心情,雜亂無比,周馬龍知道白熊對他不可能指歪路,但怎麼就有些割捨不掉那個信仰了半輩子的東西。
白熊重重的嘆了口氣,莫名想起,或許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一個人像是自己這般對自己說過,慢慢白熊能夠體會到周馬龍的心情了,淡淡的笑了笑,屬於那種完全慘淡的笑容,想著周馬龍或許仍然會義無反顧的重蹈覆轍,然後置身於這巨大的時代泥潭之中抽不出身來。
或許如此吧。
白熊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後周馬龍苦口婆娘教育另一個孩子的境界,沒有任何感觸可言,只有抽象,一直這麼輪迴了不知道多久,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真正的盡頭?
不管如何,跳出溫水的周馬龍,儘管是白熊強拽上來的,從此以後的生活,早已是截然不同。
雨仍然下的不留餘力,似乎老天在使用著渾身解數來烘托北京現在的氣氛。
這一夜,有人淋成了落湯雞,有人睡的安穩無比。
趙家大院,這個已經不是北京焦點的地方。
趙百川坐在藤椅上,手中拿著一塊紅色的手帕,擦拭著一把黑色的太刀,臉上有著一絲殺氣,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殺氣。
或許無論怎麼擦拭,也擦不掉這黑刃上曾經所沾上的血跡。
在趙百川身下,站著李柏與薛猴子兩人,這兩個不姓趙卻成了留在趙百川身邊的人,可能是最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