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狼
茂密的小興安嶺森林中,一個男人坐在巨大的紅松樹上,拿著一把自製的扎槍,怎麼看都是副狂野的畫面,不過男人這瘦骨嶙峋的身板把這意境毀了一半。
「亂子,還要往前走,在往前就要進深山了,那裡面的畜牲可不是咱倆就能降伏的。」刀叔在樹底下喊道,從清早這爺倆就開始往前摸,一路上光是山跳就不知道打了幾隻,面對這終年不見天日的深山,刀叔也打起了退堂鼓。
趙匡亂在樹上如同猴子一般,盪著幾根樹枝就下了樹,對本來就膽小的刀叔笑道:「刀叔,你先回村子,捎上這幾隻山跳,我再往前走走。」
刀叔一臉的不情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老虎再怎麼兇猛能飛天遁地不成?回去給我姐報個平安,你要留下也可以,遇到老虎可別拖我的後腿,我可想多活幾年。」趙匡亂拍了拍比他大上十歲的男人的肩膀,還算清澈的眼中沒有一絲的恐懼,像是他追了一路的不是老虎,而是只山狸子。
「你這小兔崽子敢教訓你叔了。」刀叔氣不過笑罵道,拍開趙匡亂的手,一臉憋屈的往村子方向走去,仍不忘回頭瞅了瞅不亦樂乎的趙匡亂,他知道趙匡亂在山林中本事,也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拖後腿而已。
記憶中,那個曾經他第一次帶上山,被小山鼠嚇哭鼻子的孩子,第一次摸扎槍,臉上所露出稚嫩興奮的孩子,第一次給野豬放血,雙手顫抖倔強的孩子,或許真的長大了。
刀叔走後,趙匡亂一人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苦澀,這沒有盡頭的森林中,他真的需要在這裡待上一輩子?趙匡亂不知道,也不想去想,只是靜靜待在原地,愣愣出神,或許是只要在這裡默默守著那個女人,就足夠了,他欠她的,一輩子都還不完。
劉瞎子之所以叫劉瞎子,是在十多年前仗著人勢想糟蹋一個外來的女人,結果沒想到那女人所領來的文質彬彬的男人不是一般的驍勇,硬生生把劉瞎子的兩眼給打瞎了。後來不知道這貨從哪裡找來的土方子,才勉強能用一隻眼。這些趙匡亂早已記不清,也不關心這個,只記的當時那個比自己壯不了幾分的男人放到了村裡二十多個爺們。
不得不說,劉瞎子狗仗人勢的本事倒是無人能敵,很快與這代溝大到離譜的劉晟混熟,臭味相投的惺惺相惜,更別說那笑面虎熊貓,簡直就是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
「劉老弟,我知道村裡的這些黃臉婆你看不上,但我這有一紮手的,敢不敢要,那模樣可是我們青龍村最好的娘們。」劉瞎子一臉淫笑道。
「那娘們能有錢扎手?」劉晟一臉玩味道。
劉瞎子與劉晟相視一笑,連旁觀者熊貓都看出了那濃烈的狼狽為奸的味道。
一個奇葩的隊伍直殺向森林深處,領頭的是那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身後緊跟著那個清秀青年,青年一臉的雀躍,絲毫不顧及這是一片隨時會要了他小命的森林。而最後三人則安靜的多一個拿著商務機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時不時應兩句清秀青年的話茬,而最後兩人則自始至終的沒說一句話,安靜到木訥。
這豆丁大的地方真的有虎,又或者青龍,即便是奔著這地方而來的卓連虎都不相信,或許從北京大老遠趕來,這個生在大院背景通天,從小在搖籃中長大趕上了最好的時代的男人,所為的不是那諷刺的東北虎,也不是這抽象的村莊,為的可能不過像見識見識這片森林的偉岸罷了。
「老卓,也別怪我嚼舌頭,劉晟這小子不安分,他帶來的那個熊貓也不是什麼好鳥。石頭看不出來就罷了,你心裡應該有數。」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終於收起了商務機,應該是沒有了信號的原因。
大步往前走著的卓連虎只是點頭應了一聲,卻沒有回頭,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扶了扶眼鏡,若有所思。
而被稱為石頭的清秀年輕人,這滿身的富貴氣,怎麼也與這土氣的名字搭不上邊,但事實這極度反感別人叫他石頭,卻又對這金絲眼鏡男無可奈何的年輕人叫李安石,名字是在眾多著名大學都有話語權的爺爺,一個快到頂尖的書香門第,不過李安石本人則是徹底砸了祖上的招牌,高中就搞大的校長孫女的肚子鬧的滿城風雨,李家老爺子一氣之下把這小兔崽子直覺丟給了卓連虎。或許是一物降一物的原因,這不服天不服地不服空氣的李安石見到卓連虎之後立馬變的服服貼貼的,這個問題讓李家老爺子費解許久。
一行人繼續深入,除了遇見幾隻山跳,一隻半大的野豬,別說老虎,就連有殺傷性的動物都沒見到幾隻。
這卓連虎眼中抽象的村子。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劉晟真不相信這窮山惡水能生出這種娘們,雖然不像外面那些金絲雀一般水靈,但看著這女人的臉,劉晟心中就升起了一隻惡趣味的征服慾望。
「說吧,你值多少錢?」劉晟陰陽怪氣道。
而女人只是倔強的看著他,顧及著什麼,咬著嘴唇,像是一朵出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卻讓劉晟忍不住褻玩一番。
突然她愣住了,因為他看到了站在門口,那個怒不可遏的男人,一個習慣一切都自己扛著的趙雪梅露出一個帶著於心不忍帶著心疼的笑容。
她突然發現,她的堅強改變不了任何,只能徒增心疼。
「劉瞎子,你還真是個瞎子,連這種勾當都做的出來,你就不怕死了下地獄炸油鍋?」刀叔冷笑道。警惕的看著那兩個開路不明的年輕人,同時聯想到村口停著的那三輛怪物,有些頭皮發麻。在這地界中,最可怕的不是山林之王老虎,更不是皮糙肉厚的黑瞎子,也不是大的離譜的野豬,而是人。
連翻兩個山頭,即便是體力不差的李安石也感覺到了累意,正當連一根虎毛都沒看到的眾人準備原路返回時,他們看到了平生非常詭異的一幕。離他們不到五十米的一棵巨大紅松樹上站著一個人,要不是這人穿著衣服,卓連虎真敢把這傢伙當成野人給抓回去。
兩邊就這樣對峙著,李安石打心眼裡不喜歡樹上那人看他們眼神,那不是看人應該有的眼神,像是看山中的畜牲的眼神。
那鋒利反光扎槍在這片森林中似乎比什麼都還要有威嚴,一時竟讓這群見過真正世面的二世祖們愣住,甚至連幾乎在每個都左右逢源的眼鏡男,就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個僵局。
突然樹上的那個男人舉起扎槍,做了個瞄準的動作,與此同時卓連虎往前走了一步,剩下的幾人也是沉住了氣,卻沒有往後退一步。卓連虎表情凝重,面對這個神秘的男人,感覺自己如同面對這森林一般,看不透,也摸不透,同樣有一絲危險的味道。記得上一次卓連虎如此凝重還是在三年前,那時面對一個瞎子。
男人表情有些驚訝,但轉瞬間又變成那股漠然,在這窮山惡水中生活,似乎沒有任何多愁善感的時間。他緩緩收起扎槍,但還是繃緊著身體,最後打量了一遍五人,後背大約停留在五人視線中不到一秒,就消失於林中。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李安石終於吐出一口氣,雖然剛剛那個男人要身高沒身高,要體格沒體格,但他卻感覺如同見了一隻野狼一般危險。
「有沒有覺得這傢伙挺面熟?」終於,那一言不發兩人中的高個子眺望著遠方道。
「別扯什麼緣分,我不信。」一行人之中最矮,也是離卓連虎最近的男人嘟囔道。
「俗不可耐。」高個子撇了撇嘴,懶的理一副無賴相的矮個子男人。
「小興安嶺,最可怕的可不是黑瞎子,也不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東北虎,可是人。」卓連虎淡淡道,看著剛剛趙匡亂消失的方向,感嘆自己此行似乎也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眾人唏噓一番,剛剛的景象的確讓這群紈絝足夠吃驚,但對於生在這用力過猛時代的人們,這種吃驚也不過轉瞬即逝。
一隻孤狼?
劉晟想不到眼前這個猥瑣到極點的男人這麼耐打,而且不是一般的耐打,甚至讓劉晟懷疑自己在邊疆部隊的那幾年是吃的乾飯。
最讓劉晟納悶的是,這個被揍成豬頭的傢伙竟然只是一臉傻笑,像是個傻子一般,痴痴的望著那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這讓想在這女人面前耍耍威風的劉晟異常的不爽。
「兄弟,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拿錢滾犢子。」熊貓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刀叔,或許心中泛起了丁點的於心不忍。,也許是怕真出了人命,扔給刀叔一疊紅票。
劉瞎子瞪大了眼,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好事,使勁吞了口口水,這錢完全夠在這附近討上個像樣的老婆,這書獃子祖墳冒青煙了?
而正當劉瞎子揣摩著如何從刀叔那誆來些分紅的時候,刀叔做了一個氣的劉瞎子跳腳的,強弩之末的刀叔竟然再次沖了上去,再次被無理由的掀翻。
「傻犢子,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劉瞎子氣急敗壞的罵道。但生在這大山四十年,見過不知道見過多少生死的劉瞎子看到了一個讓他直打寒顫的眼神,來自一個他從來沒瞧得起的書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