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師尊的秘密(三)下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下起了雨,伴隨著陣陣電閃雷鳴,彷彿在為逝去的人哭泣。
感受到穆卓群靈元徹底消失的一剎那,韓非煙跪倒在地,任憑雨水淋濕了衣衫,早已分不清是滴落的雨水還是淚水。
就在這一瞬間君千澤的心忽然沒來由的一痛,為什麼這一剎那,竟有種心如刀絞之感。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就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異界之中,一名嬰兒的啼哭聲響起。
***
君千澤慢慢的睜開眼,那些久遠而深刻記憶彷彿從腦海深處一下子浮現在眼前,早在穆凌淵被抱回來時就一點一點慢慢蘇醒,隨著穆凌淵的成長這些零碎的記憶愈來愈多,直到前不久完全恢復,每當看著穆凌淵的面孔,都讓他有一種與往昔重疊的錯覺,君千澤撫了撫手上的指環,眸中滑過一絲波瀾,你是他么。
不知何時四周泛起了雲霧,漸漸的將二人環繞,看不清彼此。
穆凌淵默默的閉上眼睛,踱過身前的鏡子,來到第二面鏡前,睜開眼時,波光粼粼的鏡面中,映射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日思夜想的那人。
君千澤眼中的神情纖毫畢見的映入穆凌淵的眼中,彷彿一寸一灼燒著他的心,你如此是因為他么?但我卻不是他。
穆凌淵不由得握緊了五指,君千澤看著自己想到的又是誰?是那個與自己分外相像甚至是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人?而這第三面鏡中又會出現怎樣的影像,還有繼續看下去的必要嗎?
時間彷彿過了許久又彷彿只是短短的一瞬,直到良久以後穆凌淵才邁開步伐,向著第三面鏡走去。這一步,卻走得格外艱難。
當他在鏡前站定,鏡中呈現的卻是之前從未曾見過的景象,或者說這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世界。
偌大的殿堂中,只見一個穿著白色長款禮服的青年男子身陷在長椅之中,背對著自己,一隻手隨意的搭在扶手上,從袖口特殊的符紋徽章可以看出他的身份異常高貴,隱約可以看出優美的側臉輪廓和若有所思低垂的眼帘。
「哥哥。」正在這時只聽門把手咔嚓一響,殿門被推了開來,只見一顆毛茸茸的金色腦袋從門后鑽了出來,兩隻水汪汪的藍眼一眨一眨,隨後擠進來一個胖嘟嘟的小身體,穿著白色的小西裝,領口系著紅色的領結。
只見他眨巴著眼睛,一根手指伸進口中流著口水,望著前方是人影伸出手道:「哥哥,抱……要抱抱。」
聽到聲音的一剎那,男子轉過身來望著不知何時來到腳下的小不點有些驚訝道:「凱蘭斯,你怎麼來了。」口中說著還是將他抱到了懷中,剛才他看著面前的星際圖過於出神,竟然連凱蘭斯進來了都沒有發現。
凱蘭斯看著眼前閃爍的紅色星球,一邊看一邊流著口水:「哥……哥哥,這個能吃么。」
羅曼德蘭優雅淡然的拿出一塊帕子將凱蘭斯流在嘴角的口水擦掉,另一隻手拿出一隻奶瓶塞進他的口中,眼睛卻望著星際圖道:「這是阿貝爾星系中央的赤鷹星座圖,也是未來屬於你的地方。」
星系圖中,由數顆顏色各異的璀璨星球環繞組成的一個雄鷹翱翔的形狀,組成「鷹眼」的兩顆星球赤紅如血,因此得名,卻並不屬於南北任何一個星系,是阿貝爾星系中重要的南北分界線,有著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那一瞬間羅曼德蘭的眼中彷彿有火光在跳動。
他是誰?為什麼竟和師尊如此相像?但卻多了一抹他不曾見過的野心。難道這就是師尊真正的故鄉?一切的根源?穆凌淵看著眼前景象,目光隱隱閃爍。
正在這時,只聽嘀的一聲響,一陣雪花般的鏡頭閃過,畫面空白了幾秒,緊接著畫面切到一處寬敞明亮的室內,周圍的環境熟悉卻又有些陌生,金椅上坐著的人一襲微卷的長金髮,目光幽藍而深邃,那人將三維影像關閉,轉而打開星系圖。
「赤鷹星座,我已經替你拿回來了,哥哥。」
而在鏡的另一面,君千澤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在一顆遍地黃沙凝結著凍土的星球上,周身閃著冷冽光澤的黑色機甲手持巨劍朝著眼前的白色機甲狠狠一擊,白色機甲猛然間跌倒在地,抬起手中的光刀迎面相交,碰撞間發出巨大的火花,強大的能量波動彷彿將整個空間都撕裂開來,漫天星塵飛揚,很快白色機甲的機身出現了裂紋。
不知什麼原因,白色機甲的機身一滯,沒有及時避開黑麟的攻擊,被黑色機甲當胸
擊中震退數丈飛落在地,一隻手臂掉落,捲入星屑之中,奄奄一息。
這時只見黑麟舉起了手中的劍對準了白色巨人的心口。
就在這一剎那,君千澤的目光微微一顫。
而在鏡的另一面穆凌淵卻陷入了沉思,這是他的過去,現在亦或是未來?為什麼他會來到這裡?而他到底是誰?這一切的一切又有什麼因緣?而他來此意義又是什麼?身前繚繞的雲霧似乎更重了,剎那間將他與君千澤隔離開來,明明很近卻看不到彼此,彷彿將他隔絕到另一個空間。
穆凌淵在其中奔走卻始終無法尋見君千澤的身影,只好回到了原地,席地而坐開始冥想。時間彷彿過了許久卻又只是一瞬,直到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想通的一剎那,周遭的迷霧眨眼間散去,師尊就在眼前。
原來這就是第七層天啟寶閣的秘密,不是頂級的功法,珍稀的資源,而是對心的磨練。而他找到了自己一心想要守護的東西,就是與師尊相守。而體悟到這一點的穆凌淵周身都泛著淡淡的華光,心性更為堅韌了,周身真元的流轉更為順暢豐盈,竟是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師尊。」想通了這一點的穆凌淵依舊嘴角帶笑朝著君千澤走去,更添了幾分溫雅沉穩的氣質,君千澤的周身亦是滿溢華光,宛若縹緲謫仙,原本出現在身前的三面鏡子也早已消失不見,二人彷彿有默契一般,並沒有提及方才所見到的,一齊向著第七層結界的出口的走去。
不管未來如何,他都決定永遠與師尊相伴,珍惜當下,而未來誰又知道呢。
穆凌淵一出結界便看見在門口站成雕像的一步蓮華,穆凌淵驚訝道:「蓮華兄,你如何在這裡?」
一步蓮華似是沒有料到忽然從結界中出現的二人,愣怔了片刻咳嗽一聲道:
「我是來一試我可有進入這第七層的機會,好巧啊。」說罷便向著結界走去,下一刻只聽「嘭」的一聲響起,只見一步蓮華在空無一物的平地上摔了一跤,下一刻只見他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抹了一把鼻血,一臉正經道:「失……失禮了,一不小心左腳絆到了右腳。」
穆凌淵:「……」
君千澤「……」
穆凌淵見此連忙將人扶住:「蓮華兄,害你這般倒是讓穆某愧疚了,以後,可要千萬小心才是。」
「可有傷到?」
「需不需要穆某為你查看一番?」一步蓮華踉蹌間便見一隻手搭上了肩膀,就在二人視線相對的一剎那,一步蓮華有一瞬間的失神,這一剎那穆凌淵的眼神和肩膀上傳來的熟悉體溫竟讓他回想起年幼跌倒時被師尊抱起來的情景。
只是片刻的失神后,一步蓮華很快回過神來,他之所以跟來就是為了確認穆凌淵的身份,現下看來心中更是確定了幾分,他尋了這般久,一直以來都堅信他還活著,如今終於尋到了,只是他也早已不是原來的穆卓群,他亦不確定義父是否還記得他,若是這般莽撞貿然相認,怕是適得其反了。一步蓮華掩飾了眼中神色:「無礙。」
「真的無礙?」穆凌淵狐疑的看了一眼一步蓮華,只見一步蓮華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穆某就失陪了。」說罷看了一眼君千澤:「師尊。」君千澤點點頭,就在穆凌淵準備跟著君千澤離開時,一步蓮華忽然叫住了二人:
「君宗主,義……凌淵兄,鄙人對二位的甚為欣賞,其實這次前來是想邀二位去我天靈山一聚,不知二位可否賞臉?」
似是沒有想到一步蓮華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穆凌淵不由得略略一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君千澤,上前道:「這次怕是要讓蓮兄失望了,我與師尊回宗后尚有要事,待后定會赴蓮華兄的約,親自登門拜訪謝罪。」說罷躬身一揖。
一步蓮華見此也不好再做挽留:「無妨,那便改日再會。」君千澤亦是點點頭
「告辭。」穆凌淵說罷便跟著君千澤轉身離開了,一路上,穆凌淵與君千澤並肩而行,
「我方才觀他神色,倒是對你關注的很。以邀我為名,實則只想單獨與你一會。」
「師尊不高興了?」穆凌淵笑著
看著遠去的人影,一步蓮華有一瞬間的失神,直到看著那到熟悉的人影從眼前漸漸消失,一步蓮華才轉身對著空無一人之處道:
「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哈哈,沒想到竟然被你發現了。」說話間只見花七忽然從虛空之中躥了出來,「我說你什麼時候成了跟屁蟲,學別人聽牆角?」
邊說邊蹭到一步蓮華身前嬉笑著道:「這麼久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麼狼狽的樣子,哈哈哈,沒想到一向穩重嚴肅的你也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候,你說以前的你是多麼的陽光可愛,怎麼長大后就變得這麼不討人喜歡了,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展顏歡笑的樣子了。簡直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觀啊,要不要我回去親自書一幅丹青給你裱起來?」
一步蓮華一邊掏出帕子,一邊慢條斯理的擦著鼻血道:「不知是誰喜歡當跟屁蟲,總是喜歡跟著我?」
「以前,你怎知以前的我是什麼樣?難道現在的我就不溫柔不可愛了?」一步蓮華忽然露出了少見的笑容,看得花七一陣失神,「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不苟言笑,只不過不比年少之時,時日久了,性子自然也沉穩了,你說是也不是?」
花七想也沒想道:「是…是…」
一步蓮華邊說邊將帕子裝進了袖口:「花七,我們認識是在百年之前,我記得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年少之時的事吧,難道你是我以前的故人?」
花七忽然不說話了,眼神中有些閃爍:「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之所以跟來,也是因為他不是嗎?」說到這裡一步蓮華忽然停了下來,像確認什麼一般,「你是受他所託一直跟在我身邊的是不是?」
花七沉默了。
良久以後,一步蓮華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就算你不承認也沒有關係。」一步蓮華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那封絕筆信,我看到了。」
「我很感謝你,這些年來。」
就在人影消失的一剎那,一陣金光閃過,原本蒼老佝僂的花七眨眼間變成紫衣飄飛的美男子,額頭一點冰紋飄逝如輕煙,眼角眉梢帶著一股自然流露的洒脫與隨性,只見他望著一步蓮華,嘴角揚起一抹複雜的苦笑:「謝謝?一步蓮華啊一步蓮華,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做了什麼?」
從天啟寶閣出來,穆凌淵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他和師尊近日來產生的那麼點尷尬和罅隙也消失不見了,這邊穆凌淵和君千澤剛回到比武現場,就見開元宗的觀戰席上混亂無比,有人大呼救命,穆凌淵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又是出了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