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怎麼也沒想到,請我吃飯的那個買了我五副畫的客人是張耀天,就是張楚的爸爸,孟宴老師的好朋友。
他請客的地方在海印市的金門酒店,我跟孟宴老師一進去,他就站起來攬住孟宴老師的肩膀,他穿著黑色西裝,頭髮梳得很服帖,眼眸里有著商人的精明,臉相卻很俊秀,跟張軒有點相似。
他一看到我就微微一笑,說道,「很早就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只是無緣見你本人,今天總算是見著了。」
我朝他笑了笑,說真的,面對這種商人我真不會,而且在我印象里,張楚的爸爸跟他媽媽都是那種很神秘又很嚴厲的,這導致我不敢亂說話,他說,「我今天只是想單獨請你吃頓飯而已,我喜歡你的畫的主要原因是你畫的都是常青鎮的生活,我之前看過你幾幅畫,那幾幅畫裡面的少年還有點像我的大兒子,我知道你跟我大兒子是朋友,你畫他也無可厚非,不過你畫得真好,我很佩服,那種感情上的宣洩很令人感動,跟你師傅一樣,都是有靈魂的畫家。」
我扯著笑容,只是微微點頭,我可不敢告訴他,我的另外一個畫本里全是他大兒子,他又笑著說,「這藝術啊,說實話,我一直覺得我經營的事業也是一門藝術,其實人生就是藝術,對吧,孟宴。」說著他就轉頭去看孟宴老師,孟宴老師放下茶杯說道,「我作為一個玩藝術的都沒那麼多感嘆,你倒是話多,今天是不是吃飯的?難得我把徒弟帶出來,她剛高考完,給她補補。」
張耀天帶著歉意急忙起身去喊外面的服務員上菜。
很快,菜就上齊了,張耀天是個很紳士的男人,他會主動給我舀湯放我的跟前,我嚇得急忙說,我自己來就好,他笑著說,我們張家的男人都很紳士的,換來孟宴老師一白眼。
明明是他請客吃飯,明明還有服務員,明明他是個很神秘的男人,偏偏在飯桌上,總是給我夾菜,拿紙巾,舀湯,這讓我受寵若驚,也讓我惶恐,至少這樣的順序應該是倒置過來的。
我沒想我是一個畫家的身份,但面對張楚的爸爸,我卻是個徹頭徹底的小輩,卻被服侍了一個晚上,這能不讓我慌心嗎,於是這頓飯,吃得有那麼一點點壓力,十分不輕鬆,他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替我解決問題,就連我因太緊張筷子掉地上準備喊服務員姐姐他則已經起身幫我喊了,我握著那筷子,窘得只想找個地鑽進去。
有一種無力感叫做,你想當個體貼的人卻永遠發現別人比你更體貼,多無力啊,我此刻的感覺就是這樣,而孟宴老師也被服侍著,他卻沒有任何感覺,他們是很有話題聊的人,整個餐桌上,我基本不說話,他們則一直在搭話,兩個人都學識淵博,經歷的事情多,又都是正處於人生的巔峰,有種惜惜相息的感覺,他們聊的話題我是插不上話的,太深奧了。
但是可見孟宴老師跟張楚的爸爸感情很好,即使他們只認識了一年。
那種無關權利名利僅僅只是找到知己的感覺,後來,張楚的爸爸笑著跟我說,「李優,你知道嗎,高處不勝寒,我孤獨了很久,直到認識了你師傅,所以你也是我的牽線人,要不是因為喜歡你的畫我不會認識你師傅。」
晚飯過後,張楚的爸爸還想說喊我們一起去玩,但是被孟宴老師拒絕了,他晚上想早點休息,明天要出國,本來這趟出國也是喊上我的,但我剛高考完,神經還沒恢復過來,孟宴老師就只能自己去了。
臨走前,張楚的爸爸問我,「你會跟我大兒子上一個學校吧?」
我愣愣地點頭,他笑著說,「那就好,平時我太忙,我基本是不教孩子的,都是我老婆在教,她對孩子比較嚴厲,我爸爸也很嚴厲,她如果自己教不好了,就覺得愧對我們,所以她總是把孩子帶到我爸爸那裡,讓他親自教,張楚從小就被嚴厲地對待著,他所肩負的責任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他將來也需要一個知心的朋友,我覺得李優是個剔透的女孩子,會是張楚最好的朋友。」
對於做張楚最好的朋友我不敢講,但是從小學到現在,他的溫柔侵透了我那灰暗的生活,即使後來他變了不再是小學時候的他,可是他那不經意表露出來的溫柔還是讓我知道其實他還是他,說不清那是什麼,我只知道在我們填下三個志願都是海大的時候,我就知道,未來我跟張楚還是會在一個校園裡,度過未來的四年。
等通知書的日子我挺悠哉的,可我知道很多人很忐忑,尤其是我們鄰居,他們每天都要去那收信的地方或者問郵差,有沒有他們的通知書,我則常常跑堂西街,我也想過去深圳看郭晶或者唐君,可是唐君在電話里說,先別過來,等我們安頓得很好了你再過來。
我知道他想給我看到一些成果,即使他現在負債纍纍,秦蕭叔叔借了不少錢寄給他,楊天這邊也掏了不少,櫻花飛情最近漲店租,為了能給唐君再多湊點錢,楊天硬是不肯簽合同,於是這段時間楊天跟那房東周旋了起來,每天都特別的忙,櫻花飛情就沒人看,所以我現在一去店裡就是一整天,幫楊天看著店,好讓他有時間去做別的事情,素貞阿姨這段時間身體不太好,在吃中藥,自然也就沒辦法來幫忙看店了。
我說給唐君再寄點錢,可唐君則不肯再要,我只能把錢放楊天要寄的錢里一起給唐君寄過去,
於是現在每天都變成我跟陸露在店裡,繼上次她哭著跑了之後她恢復了常態還是會經常跑到店裡來,那時我對她的執著有了幾分佩服,她自從不能畫畫以後,除了上學就是來櫻花飛情了。
我跟陸露沒什麼話題聊,她每次問我都是,「你知道楊天喜歡的女人是誰嗎?」
我怎麼會知道,我搖頭,她就黯然地看著我,可我能說什麼,我連楊天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都不知道,我也不會問楊天這些問題,那都不是我會好奇的。
2001年8月15日我收到了海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媽媽開心得跳了起來,捧著那通知書親了好幾口,接著她沖了出去,恨不得告訴整條街的鄰居,說她的女兒被重點大學錄取了。
爸爸掩著臉把她扯了回來,說道,「你別丟人顯眼了,人家老劉的兒子沒考上海印大學,現在正在家裡吵著,你倒好,上門去被轟嗎?」媽媽一轉身抱住爸爸,她笑得十分燦爛,「李天助,我們優優考上大學了。」
爸爸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抱著媽媽,我則啃著蘋果翻著畫本,當天晚上爸爸破天荒地讓媽媽別做飯,說要帶我們去外面的餐廳吃飯。
媽媽悄悄地在我耳邊說,「你爸爸肯定是為了慶祝你考上大學了,你爸爸這人就是這樣,嘴巴硬得要死,其實心裡還是很軟的。」
我看了眼前頭那高大的背影,夜光下的身影跟那夢裡高大的身影有點相似。
本以為會隨便在哪家餐廳吃,沒想到是在常青鎮數一數二的酒店裡,媽媽一臉驚訝,問爸爸是不是發財了。
爸爸掃了她一眼沒說話,扯著她就往酒店裡走,媽媽急忙轉身拉住我,將我扯了過去。
這是這麼多年第一次在外面吃飯。
三個人圍靠在桌子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我點的餐,爸爸盯著那菜單,神情就是你點。
媽媽也急忙說,「對啊,優優才是主角,優優點你最喜歡吃的。」
於是就我點了。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我剛吃過早餐,收拾了下畫室,準備出門去堂西街,家裡的門口就停下一輛銀灰色的小車,我愣了一下,就看到張楚手長腳長地跨了出來。
他手搭在車頂上,朝我笑道,「去看季老師。」說著他揚起手,手裡跟我一模一樣的海印大學通知書。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啊。」接著我就轉身回畫室,從那畫室里抱了兩幅畫,張楚伸手接過,放進後車廂,隨後幫我開門,看著我,我笑著彎腰鑽了進去。
我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收到通知書了?」
他抬眼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笑道,「猜的。」
我哦了一聲,后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蠢,打個電話查一下就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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