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們坳不過我,只能乖乖地將我帶回家養傷,醫生開了不少的葯,每看到一次我就噁心一次,吃那麼多也不見好。《
李秀繼續上學,她幫我跟陳老師請了幾天的假,這幾天,爸爸對我和顏悅色多了,我打從心底不稀罕,原先怎麼對他的,我還怎麼對他。
身上的傷有時會發癢,一癢我就想去抓,為此,媽媽不顧我的掙扎,把我的指甲全部剪掉,只見肉色的指頭,每次我使勁地想去抓,摸到深槽般的傷疤,都能令我全身發冷,無法想象,我當時是怎麼忍受過來的,其實我真的很怕疼。
這天我正躺在沙發上發獃,郭晶提著一袋水果,跟在李秀的後面,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李優,我來看你了。」郭晶還是穿著她那些亮晶晶的衣服,即使扎了馬尾也比李秀稍微矮一點,她笑咪咪地在我的旁邊坐下,一臉關切地看著我,我只是慶幸今天我有穿衣服,那些交錯盤在身上的疤痕,我怎麼也得藏起來。
「張楚本來是要跟我過來的,我想了想,你平時不愛理他,就沒讓他跟。」郭晶笑著朝李秀點頭,「我說你發燒怎麼那麼久,都一個星期了,哎呀別燒壞腦子,我媽說這個可大可小。」郭晶一見到我,話匣子就關不住,不管我是應還是不應,總之她就能自言自語,李秀規矩地坐在一旁寫作業,偶爾抬頭看向我們,我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她眼光閃爍地低下頭去。
優秀的李秀也會撒謊……
郭晶不停地跟我講學校的事情,一直講,飯也留在我們家吃,她就像一隻被放出來的小鳥,渴望展翅飛騰,我沒在學校的日子,她應該很寂寞,班裡的同學並沒有因為她學習成績上來了而放棄對她的排擠,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情況,就如我現在的境地。
我有時真不明白,為何鎮里的小孩都這麼壞,明明都只是心智半開,卻老成地把大人之間的戲給演足了。
郭晶好幾次說,如果當時不讓校長領她去教室就好了,校長是郭晶的舅舅,一開始就表明了要同學們照顧他的小甥女,同學們沒有學會討好,先學會了冷落。
等我回學校的時候,天氣已經逐漸變冷,我穿了件大大的棉襖,把自己裹得像尊小佛,踏進教室時,除了李海燕跟郭晶略帶歡迎的表情外,其他的同學仍是一副嘲諷的表情,只是相比之前,淡了許多。
「李優,你這麼怕冷?才初冬而已耶。」郭晶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笑嘻嘻地坐到我的桌子上,我把書包塞進抽屜,不說話。
「身體剛好,肯定要穿多一點拉。」李海燕替我把話回了,我默默地翻開書本,一周沒上學,已經落下不少的功課,對我來說,是趕不上來的,李秀也有提到幫我補習,我只發獃,當做沒聽到。
「給你。」張楚走過來,把一個本子丟給我,我頭都沒抬,只是翻開看,都是滿滿的筆記,郭晶又叫起來,她笑著想繼續跟張楚說話,張楚轉身就走了。
「李優,張楚怎麼對你那麼好,對我又老是愛理不理。」郭晶回來,哀怨地扯我的手臂,「那給你抄,然後你去還給他,這樣他就理你了。」我在李海燕羨慕的眼神中將本子丟給郭晶,她一愣,又把本子放給我,「還是你抄吧,你都落下那麼多功課了,本來我也抄了一本,可是張楚抄的肯定比我好,我就不拿出來獻醜了,呵呵呵呵。」郭晶笑得像個女巫,我把本子塞到抽屜里,望著窗外發獃,我不愛學習的,我沒有要成為優秀的小孩,我始終要以壞小孩的身份跟他們鬥爭到底。
冬季運動會很快就拉開序幕,所有報名了項目的同學都忙碌起來,就連郭晶也參加了接力賽,整個班級好像就只剩下我跟李海燕最閑,我不再經常跑去常青樹樹下,那裡有鼓手隊的人在那裡訓練,每次看見威武的軍裝,我就彷彿看見它被燒毀的樣子,殘缺又冰冷,被火光包裹卻還能像支冰箭一樣,冷冷射進我的身體,我的堅持沒用,廖老師看見我的時候總是一副看見壞孩子的樣子,一旦是他的體育課,他三句不離不要跟我學習,他明目張胆地叫說我,有時我低著頭,他也能把我給喊到抬起頭來,然後班裡同學的眼神就會齊刷刷地射向我,他們每點一次頭,老師的笑容就爽朗幾分,我從來不知道,一個老師這麼會種蛇,就為了讓蛇盤在自己學生的身上。
家裡最近時常出現帶著喜字的紅色袋子,基本是每天都有,但是袋子裡面的水果總變換,也就相當於媽媽今天帶出去送人了,明天買新的還照樣拿去送人,至於她送什麼人,我一點也不關心,李秀是旗手,放學了還要練習,於是放學的時候,爸爸就先接我,晚點的時候再過來接李秀。
爸爸接我的時候,我就低著頭跟他走,他有幾次手伸直了想拉我,被我低下頭就給躲過了,最後,他就只能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有時我的腳步比較快,就是我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他不嫌煩,我自然不會嫌煩,反正我發獃,他愛跟就跟著。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運動會就到來了,這天正好是星期五,也是入冬的前奏,天氣陰蒙蒙的,好像就要下雨,可是又不幹燥,看不出會下雨,同學們都穿上藍白條紋的運動服,衣領拉得高高的,唯恐冷到。
我在運動服裡面穿上一件毛衣,還是覺得冷,跟著班裡的隊伍走到操場上,校長在講台上說了幾句話,就開始升旗儀式,五星紅旗升起的時候,我轉過頭去看著常青樹,它搖曳著葉子,好似不怕冬日的寒冷,其實我能看得出,葉子已經沒有我入學時那麼翠綠了,好像過了生命很旺的周期,正在修身養性。
我看見李秀穿著威風凜凜的軍裝手舉著紅旗,步子邁得跟軍人一樣,領著鼓手號手圍著操場走,我頓時一陣噁心,她才是有資格嘲笑別人的,至少她的軍裝穿得很漂亮,張楚也在號手的隊伍里,他離李秀很近,李秀甩動的馬尾有時還會觸到張楚的臉,張楚很帥,他穿軍裝更帥,他們的優秀,就要亮瞎我的眼,我低下頭去,為自己畫圈,誰也別想進來,我也走不出去。
當我就要凍僵的時候,所有儀式都結束了。
廖老師一聲準備,拉拉隊就排成一排,班上的運動員離開班裡的隊伍,自成一隊。
陳老師朝我們喊道,「站過來站過來,緊密一點。」
同學們慢吞吞地走,我也慢吞吞地跟著,「李優,走快一點,磨磨蹭蹭幹什麼!」陳老師指著我,大聲喊道,熙攘的隊伍沒人關注,我卻手腳冰涼,我抬頭瞪著他,他之前所有的溫和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已經被大人的虛偽給打得一敗塗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