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美國，曼哈頓。

聖誕前夕。

韓笑推開醫院的大門，風卷著雪涌到了她單薄的衣領里，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寒冷。

赤腳踩在外面堆得厚厚的積雪上，她倉皇地環顧著四周。

所有人都回家過節了，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lady，please……」護士追出來，想將韓笑拉回醫院。

跟著護士一同跑出來的，還有一個中國男人，西裝革履，似乎是一個律師。

「他們已經走了。他們已經走了。我的孩子被他們帶走了。」韓笑匍匐在地上，彷彿癔症一般，喃喃自語，「我不要錢，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把他找回來。報警，對，我要報警，我得找到他們……」

「就算你報警，也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假的。」中國男人蹲下來，善意地勸阻道：「韓小姐，還是拿好這五十萬，忘了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吧。你還年輕，還可以嫁人，以後還會有孩子。」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我不要你的臭錢，拿走！快拿走！」韓笑使勁地推開男人，因為力氣太大，她跌坐在雪地里。

剛剛生產後的虛弱，讓她頭暈目眩，整個曼哈頓被白雪覆蓋，清冷得像另一個世界。

「你還是把錢拿著吧，別忘了當初你是為什麼來美國的。對了，這是你的手機，現在可以還給你了。」中國男人將一張支票與一部電話放在了韓笑身前，然後，轉身離開了。

韓笑抓起自己的手機。

手機開機。

屏幕上，彈出了幾條提示：你有三條語音留言。來自鄭宥義。

韓笑蒼白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然後，將手機貼到了自己的耳邊。

第一條：

「笑笑，對不起，我不該生你的氣。你在美國還好吧？」

第二條：

「笑笑，爸不行了，我好想你，回來吧。」

第三條：

「他去世了。……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身邊？去美國深造就那麼重要嗎！！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別回來！！」

韓笑的手機從手裡鬆開，掉在了地上。

短暫的空白之後，她突然匍地痛哭，一下下錘著地面，重複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雪屑紛飛，地面上濺出了點點猩紅的血色。

她的手掌已經血肉模糊。

誰也不知道，她是向誰道歉。

是向鄭宥義？

還是向死去的人？

或者，是她只來得及抱了一下，就被人奪走的寶寶。

從那天開始，曼哈頓對於韓笑來說，就只剩下一種顏色——

絕望的，沒有盡頭的雪白。

寒冷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