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延壽
慶王生性爽朗,喜歡熱鬧,與一眾兄弟姐妹也都親近,所以一旦大家相聚,多是在慶王府中。與他的熱情好客一樣遠揚在外的,還有懼內之名。
這一日他邀了諸王兄弟和幾個駙馬來府里做客,要打馬球賭賽。兄弟中喜歡玩這個的還有排行第九的景王,駙馬中則只有鄭國長公主的駙馬余新銳擅長,於是三人一同上陣,賽了一場馬球給大夥看,並賭了彩頭。
賽后東道主慶王贏了一球,還贏了許多彩頭,叫人置酒演曲,兄弟們歡宴。
景王喝著酒聽著曲猶覺無趣,嫌沒有美人相伴,又再次提起四哥懼內,府中連美貌歌姬舞姬都不敢置下。
慶王自認頂天立地偉男兒,又怎麼可能承認這件事?於是他便大言不慚的說:「女子就是嬌花,自然要嬌寵著,你們這些人不懂憐香惜玉,就會說什麼懼內!」還教訓景王,「一點也不懂得體惜美人,便是插花也沒有把一園子的花都插在屋子裡的!」
景王性情風流,府中美人最多,聽說此言渾不在意:「這才是四哥你不懂呢!美人如花,各有各的妙處,自然要多方賞鑒才好。」
「哼,你慢慢賞鑒吧,後院著火的時候,千萬別來煩你四嫂!」
兄弟兩個拌嘴,除了排行第五的英王勸幾句,康王、淳王和五個駙馬都不管,淳王還笑嘻嘻的說要進宮去說給太后和官家聽,讓他們當笑話一樂。
慶王就瞪了他一眼,轉頭與妹夫郭識說話:「你那柄寶劍找著了沒有?」
郭識一怔,不及答話,另一邊淳王已經介面:「四哥現在再說這個已經晚啦,我都把寶劍還回去了!」他上次去燕國長公主府,看見姐夫書房有一把寶劍,想著上次與人鬥雞,汝陽郡王腰間有把寶刀,拿出來炫耀好久,卻不肯給他摸,淳王便順手把姐夫寶劍摸走,拿出去炫耀了一回。
「下次你就報開封府,讓他們派人去捉拿重瑞好了。」慶王斜了沒正行的弟弟一眼,如是告誡妹夫。
淳王是慶王一母同胞的弟弟,才不怕他,當沒聽見一樣,轉頭與景王嘀嘀咕咕,沒一會兒就要告辭,說要去瓦市瞧熱鬧,還問余新銳和最小的駙馬王衍去不去。
慶王立刻攔著:「你們倆要去鬼混自己去,別拉著旁人。」
淳王叫冤:「誰去鬼混了?你當我不怕四姐嗎?我們真要去聽曲。」
余新銳便笑著推辭:「我便不去了,這等詞兒曲兒,我都不通,一會兒還要與長公主去會仙樓。」
會仙樓是京師有名的酒樓,陳設精美,菜式精潔,他們若要出去用飯,多半都去此地。
「我聽說會仙樓新來了廚子,做的石肚羹頗味美,還不曾去吃過。」慶王聽說就接話,他一向喜歡去市井喧鬧之地,當下便說要帶著妻子朱氏同去會仙樓。
有這些說法,酒席自然就散了,大家各有去處,慶王進去請了妻子,余新銳回去接了長公主,約定在會仙樓匯合。
會仙樓就在宮城宣德門以西不遠,主樓是個三層木樓,四周另有院落迴環包圍。據說高宗皇帝時有意擴建宮城,只因有會仙樓這樣的幾個有名酒樓鄰著皇城,不肯遷動,又有些民居也在,都不肯遷出,最後擴建之事竟就不了了之。
而幾個酒樓還有得寸進尺的,加蓋加高,有一間甚至蓋起來都能望見宮城裡面了,才叫開封府派人去給拆了,並嚴令以後皆不許超過規定高度,這才剎住這股風。
慶王等人到會仙樓的時候,天色尚早,但樓中已坐滿一半客人,喧嘩呼索之聲不絕於耳。慶王的妻子朱氏少到這等地方來,看見行菜者左手提了三個碗,右臂自手至肩竟堆疊了二十餘碗,尚能一路送至各食客桌前,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如今都人侈縱,多喜在外就食,據說有些百姓家,根本都不開火,所以這酒樓食肆是一天比一天更熱鬧火爆。」慶王一邊為妻子解說,一邊拉著她上了樓中雅室。
兩人既然入座,店中夥計很快送上果菜碟,各式用具多是雕飾精美的銀製品,一眼望去,便覺賞心悅目。慶王不忙叫菜,等到妹妹妹夫來了,才一同點了些炒羊、炙犒腰子、石肚羹等菜式。
鄭國長公主想吃面,便另叫人出去買了桐皮熟膾面,余新銳一塊要了插肉面,朱氏則只在會仙樓要了一碗旋切細料餶飿兒,慶王不耐吃這些,自點了煎魚飯。
酒方才已經喝過,這會兒大家便只品菜吃飯閑聊,慶王給兩個弟弟上眼藥,與長公主說:「重瑞他們要拉妹夫去瓦市,被我攔住了,這兩個小的越來越無法無天,真該好好教訓。」
哪知長公主居然笑道:「他們去瓦市了?一會兒我們也去吧!我好久沒看耍百戲的了。」
「……他們又不是去看耍百戲的。」慶王悻悻說道。
長公主便說:「我知道。不過你放心吧,他兩個也就是嘴上說的硬氣,絕不會去胡鬧的。娘娘前幾日剛教訓過光興,好歹要給九弟妹留些顏面。」
朱氏聽了就嘆道:「這兩個也不知怎地就成了怨偶。」
「一個生性浪蕩、流連花叢,一個要強好勝,偏想管著他,怎麼不會是怨偶?原先有孩子在,總還能有些回寰餘地,如今孩子沒了,便更是只剩怨恨了。依我說,倒不如學學三姐姐,既不能相敬如賓,索性一拍兩散,誰也別管誰,各過各的安生日子。」
朱氏與鄭國長公主口中的三姐衛國長公主沒什麼來往,聽說此事,有些詫異:「怎麼?他們也鬧了?」
「沒有。三姐才不鬧,把三姐夫的東西往外書房一丟,夫妻兩個從此不見面,雖住在一府里,卻像是兩家人。三姐姐可逍遙自在了,前幾日我去看她,她正聽新曲飲美酒呢,整個人都豐腴了些,雖說不上容光煥發,卻實實在在舒適自由。」
朱氏聽得怔然,從沒想過女子還可這樣,另一邊慶王卻怕妹妹說這些,讓妻子分了心思,立刻過來插話:「別聽元嘉胡說。這一家子兄弟姐妹,就沒一個叫人省心的,還是我們好,清清靜靜。」
鄭國長公主失笑道:「四哥還清清靜靜?哦,是說後院吧?嘖嘖,這才是嫂嫂御夫有術呢!」
「你別聽你哥哥亂說了。」朱氏搖頭,「他就會拿我做幌子,現在到處都說他懼內,難道我是河東獅不成?」
鄭國長公主嘻嘻哈哈的笑:「嫂嫂自然不是。但嫂嫂氣勢強啊,眼風一掃,四哥就老老實實了,還用得著別的?」
把朱氏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慶王卻沾沾自喜:「家有賢妻,萬事皆順,你們不懂。」又拍一拍一直不發一言的妹夫余新銳,「元嘉沒欺負你吧?有事告訴四哥,四哥給你出頭。」
余新銳笑望一眼長公主,問:「四哥此言當真?」
慶王詫異:「她還真欺負你了?」
鄭國長公主則在旁叫冤:「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幾個人說說笑笑,都未盡興,便又一起去了瓦市看百戲。此時瓦市中也正熱鬧,各樣吞刀吐火爬竿疊羅漢看過,還有傀儡戲。有一個演懸絲傀儡的,四周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聲聲叫好不斷,慶王遠遠看得一眼,就說必是京中有名的張金線,他演的懸絲傀儡最熱鬧好看。不過今日人實在太多,不如改天把他叫家裡頭演去。
說著話轉了身,往茶樓里看人演雜劇,慶王對這裡甚是熟悉,直接帶她們去看京中名角楊望京的戲。朱氏以前與他來過一次瓦市,只覺喧鬧,便不願再來,今日看了這楊望京演的雜劇,說故事自有起承轉合,行動間身手也利落,倒頗有意趣。
雜劇演完,又有演旋舞的,演皮影戲的,幾人看的興起,直到戌時正,才各自回家。
慶王夫妻進門時,孩子們都已睡下,朱氏分別去看了一回,再回卧房時,慶王已經躺在床上等她,她卻只慢條斯理更衣解頭髮,直到慶王等不及,乾脆整個將她抱到床上,她才伸手一推,側臉說道:「你若學了景王,我就學衛國長公主。」
慶王一怔,復又笑道:「你這可是笑話我呢?結縭十載,我什麼時候對旁人動過心思?我的心肝兒,你就別逗我了!」
「呸。」朱氏紅著臉啐了一聲,「那是我看你看的嚴!」
慶王便陪笑:「嚴些好,嚴些好,夫人,時候兒真不早了,咱們……」說著便低頭去親朱氏。
朱氏偏頭躲開,還要再與他好好說說道理,慶王卻又哪裡肯聽,只一徑應著,手上卻毫不停留,飛快解了妻子衣裳裙子。
兩人笑鬧一場,朱氏便累及要睡,正昏沉間,卻聽那人在耳畔說:「我可就這一顆小小兒的心,都裝了你了,再沒別的空閑。」
朱氏心滿意足笑開來,翻身抱緊丈夫,在他懷中只輕嘆一聲,便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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