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聽到這裡,趙斐只覺得自己身體一僵,愣了半晌,他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乾巴巴的聲音:「請問崔姑娘,崔大姑娘是在哪裡救的人」
、第五十二章
崔嬈看趙斐神色有變,知道他已經上當,心中暗喜。不過,對當日救趙斐的細節,她卻不敢多說,怕說多了被趙斐發現破綻。
於是,她搖了搖頭,說道:「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知,只知道當時妙姐姐是去九雲山天恩寺參加盂蘭法會,回來的日子卻比原定日子晚了一天。待她歸來后,我母親問她為何晚歸,她才說在路上遇到一個被人追殺的人,不忍心他暴屍野外,便救了那人。」
她抬起頭,看著趙斐面上的表情越來越震驚,知道他已經信了自己七八分,又說道:「妙姐姐歸來后,我娘還責備了她幾句,說萬一追殺的人追了上來,傷了她可怎麼辦可妙姐姐卻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是信佛之人,自然應該行善的。」
說到這裡,崔嬈抬起頭,望著趙斐燦然一笑,問道:「世子,我妙姐姐是不是才是真正人美心善之人」
趙斐擠出一個乾巴巴地笑容,點頭道:「是。」
「世子也這麼覺得呢。」崔嬈咧嘴一笑,涼風從口中侵入,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忙從袖中掏出的綉帕抹了抹嘴角,對著趙斐笑道,「這晚上還有些涼了呢」
她知道要讓趙斐徹底相信,必須要出這殺手鐧。
果然,看著崔嬈手中的白色綉帕,趙斐呆了呆,問道:「崔姑娘,你這綉帕是哪來的」
崔嬈抬眼望著趙斐,驚訝道:「這綉帕是我的呀」
趙斐眉頭輕蹙,問道:「我記得你的綉帕是青蘭色的啊」
崔嬈笑了起來:「世子說的是上回在別院用的那張啊那張綉帕是妙姐姐給我的啊」
「什麼」趙斐心中一驚,「那張綉帕是崔妙的那你怎麼拿了她的綉帕。」
「之前有一回,我的綉帕不小心掉了,妙姐姐便將她的綉帕拿給我用。那天在別院,我正巧便帶了妙姐姐借我的綉帕,所以世子才會以為我的綉帕是青蘭色的吧」崔嬈笑道。
趙斐目瞪口呆。
原來救自己的人是崔妙
自己一開始便弄錯了。
看著趙斐神情恍惚,崔嬈知道他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了崔妙才是救他的人,心底暗笑不已。
看著趙斐獃獃地站在原地,她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上前推了推他,輕聲叫道:「世子,你怎麼了」
趙斐此時心裡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他木然地轉過頭,看了看崔嬈,勉強笑道:「我沒事可能是外面有點風大,我,我覺得頭有些痛。」
崔嬈一臉地關切地說道:「世子,那你要不要回帳歇息一下」
「也好。」趙斐點了點頭。
崔嬈裝作不放心地模樣,一直將趙斐送到營帳門前,交給服侍他的張引,看著他進了帳,她才轉身離去。
趙斐之事終於處理完畢,她心裡此時一陣輕鬆。
可她剛走到接官大廳門前,便想到先前謝潯與樂陵郡主交頭接耳的模樣,心情突然又變得沉重,煩悶。
她不由自主地收住腳。既然已經出來了,不如就不進去了吧這般一想,她便轉過身,便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此時,各家下人都在偏廳里候著自己主子,有寺人看見崔嬈往營帳走去,趕緊去偏廳叫崔嬈的侍女提香前去服侍。
提香聽到寺人來告,趕緊跑出來追上崔嬈:「姑娘,怎麼這麼早便回去了」
崔嬈回頭一笑:「今日坐了一天車,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
「那奴婢服侍姑娘洗漱吧。」提香扶著崔嬈。
「嗯。」崔嬈點了點頭。
主僕二人便往營帳走去。
提香一進帳,點了燈便出去打水。崔嬈便自己動手鋪床,剛鋪好,提香也打了水回來。
「姑娘,洗漱了。」提香叫道。
「就來。」崔嬈應了一聲,整好被子,才走上前來。
提香趕緊服侍她洗漱。
待洗漱完畢,提香又幫著她換了寢衣。
扶她躺下后,提香便低下身對著崔嬈輕聲說道:「姑娘,累了便快些歇息吧。提香住的地方與姑娘這帳子之間就隔了一個營帳,晚上姑娘若有事,大聲叫提香便是。」
因為營帳帳內空間較小,住了崔嬈與蔡靜蘊,便容不下提香和雲香了。因此,侍女都住在旁邊較為簡陋的營帳中,六人一間,但都離自家姑娘不遠,大聲叫一聲便能聽見。
崔嬈聽提香這麼一說,點了點頭,說道:「提香,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些去歇息吧。我晚上應該沒事找你的。」
「無事。」提香笑道,「提香眠淺,姑娘有事只要叫一聲,我便過來了。」
「嗯。」崔嬈點了點頭,閉上眼睛。
提香替她掖好被子,這才輕輕起了身,將桌上的燈油吹熄,然後悄悄出了帳去。
崔嬈躺在床上,卻是毫無睡意。一閉上眼,腦海中全是今日清早看見謝潯與樂陵郡主在柳樹下相會的情景,心裡忍不住又酸又澀。就在不久前,他還親過自己,還借崔櫛的手給自己送層層酥,可一轉眼,他又有了美貌佳人,便將自己拋在腦後。
想到這裡,她苦澀一笑。是啊,樂陵郡主長得比自己好,家世比自己好,性情也比自己好,是男子,皆會擇她吧這樣的結局,自己不是早就知曉了嗎何必還要亂了心神呢崔嬈,這一世,你不是只求母親平安康泰,阿櫛能出人頭地便心滿意足了嗎你還想求什麼
夜色清冷,心更冷。
正在她暗自神傷之時,突然,她聽見營帳的帘子「唰」地響了一聲,似乎被人掀了起來,接著一陣風透進來,隨即又「唰」的一聲音,帘子好像被放了下來。
「是提香」崔嬈問道,「你回來有事」
但她卻沒有聽到迴音。提香不可能不回自己呀
難道先前是自己聽錯了不可能呀,剛剛那聲響,不像風將帘子吹開的。
她側著耳朵仔細聽了聽,在這屋子裡,除了她自己,她清清楚楚聽見,還有另一個人輕輕的呼吸聲。
這屋中有人
她一驚,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抬眼向門前望去。
帳中雖然一片漆黑,但借著天上淡淡的月光,她仍然看見清楚地看見門前站著一個人。
此人身形高大,絕對不會是提香或蔡靜蘊主僕。
這人一看便是個男子。
這邊住的全是女子,自己帳中怎麼會無緣無故進了一個男子
難道,他是歹人
一想到這裡,崔嬈心中大駭。
可又一想,這營帳在春蒐隊伍的中間,四周皆有重兵把守,怎麼會有歹人混進
可他若不是歹人,又會是什麼人呢
看著那身影定定地站在門前,崔嬈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覺得他兩隻眼睛在黑夜中閃出幽光,就像豹子看見獵物一般。她心裡一緊,大著膽子問道:「誰人在那裡」
那人影沒有說話。
「不管你是誰,我勸你最好趕快離開這裡」崔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皇帝聖駕在此,外面兵卒眾多,我若是大叫起來,到時你插翅也難飛了」
話說完,那人卻還是站著沒動。
見此,崔嬈心中一凜。
她害怕會激怒他,也不敢隨意大叫,便死死地盯著他,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兩人就這般對峙著。
待了片刻,那人竟然慢慢向自己走過來。
崔嬈見此情形,大驚失色道:「你,你想要作甚」
那人沒說話,帳子不太,眼看他便要走到床邊。
崔嬈此時已經顧不得許多,深吸一口氣,便扯開喉嚨大叫:「來」
那人似乎已經知道崔嬈要大叫,快步一前,一下將她撲到,用身子緊緊壓制住她,右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崔嬈死命掙扎著,奈何卻被那人壓製得死死的,嘴裡只能發出「嗚嗚」的低鳴聲。
崔嬈現在是相信自己真的遇到歹人了。上一世被歐嬤嬤下手害死,難道這一世,自己還活不到上一世那麼大,這便要被人害死了。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陣傷心,眼淚便忍不住流了出來,「嗚嗚」的低鳴聲變作了低泣聲。
那人發現她哭了起來,怔了怔,慌忙開口說道:「阿嬈,你別哭是我」
崔嬈一聽這聲音,人一下便愣住了,眼淚也忘了流。
「你別哭我不會傷害你。」他又說道,「只要你別大叫,我就鬆開手。」
崔嬈恨恨地盯著他,咬著牙,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叫」他又問道。
她又點了點頭。
他頓了頓,將自己的手慢慢從她的嘴上拿了下來。
她大口呼吸了幾口,然後恨恨瞪著他,叫道:「謝三郎,你想干」
他一聽她說話這般大聲,心一慌,趕緊又用手將她的嘴捂住,「你不是說你不叫的嗎」
「嗚嗚」她掙扎了幾下,卻沒用。
「你不叫我才放開」他說。
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你這回真不叫了」他一臉懷疑地問道。
「嗯,嗯。」她答應。
他還是有些猶豫,怕一放手,她又叫起來。半晌,他低低說道:「阿嬈,你要是再叫,我下回就不用手來捂你的嘴了。」
說到這裡,他將臉湊了上去,鼻尖都快觸到她的鼻尖了,然後幽幽說道:「阿嬈,你再叫,我便直接用嘴來堵你的嘴了。」
話一說完,他明顯感到她整個人一僵。
他低笑出聲:「你若是將人叫了來,看見我們倆這樣」說到這裡,他似乎充滿同情地嘆了一口氣,「阿嬈,我是男子,你是姑娘,到時就只有你吃虧的。」
聽完他的話,崔嬈一呆,只覺得自己連動都不會動了。
、第五十三章
崔嬈僵硬地躺在床上,不敢再吭聲。她知道,謝潯這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阿嬈,那我放開手了。」他說完后,看她乖乖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才輕輕將手放開。
這回,她果然沒有再叫,只瞪著兩隻大眼睛,一臉憤怒地看著他。
他雖然放了手,但身體仍然壓在她身上。她身上好聞的氣息不斷從他的鼻端侵入,迷醉著他。
他和她竟然隔得如此近,近到能夠感覺到她單薄寢衣下火熱的體溫。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頰上輕輕一撫。
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她身子一僵,用力將他的手打開,壓低聲音,一臉怒意地對著他質問道:「謝潯,你癲狂了你跑到我帳中來做甚」
他悻悻收回手,不情願地放開她,直起身子,坐在床邊,自嘲地笑了笑:「我也覺得自己癲狂了」
崔嬈也坐了起來,將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了扯,說道:「你癲狂是你的事,何苦要來扯上我」
謝潯轉過臉來,望著崔嬈冷笑道:「我癲我狂,皆是因你而起,不扯上你,該扯上誰」
崔嬈一愣,說道:「關我何事」
謝潯冷冷哼了兩聲,轉過臉沒吭聲。
崔嬈見他這樣,皺了皺眉頭,又問道:「那你說說,你深夜至此,究竟所為何事」
謝潯的臉仍然扭在一邊,半晌才出了聲:「那你先說說,你今晚把燕王世子叫出去,你們去幹什麼了」
崔嬈一怔,問道:「你,你都看見了」她記得當時他明明在跟樂陵郡主說話呀,怎麼會看見的
「你動作那麼大,不想看見都不行」他語氣惡劣。
騙鬼自己當時就是怕人看見,趁著眾人酒興正高,廳內暄鬧之機才跟趙斐說的那些話,連坐在自己身邊的蔡靜蘊都沒發現。他若能看到,肯定是一直偷偷注意著自己的動向。
想到這裡,崔嬈撇了撇嘴,說道:「我與世子出去做甚,怕是不需要向謝三公子交待吧」
「什麼不需要」謝潯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看著崔嬈,「你和我都」說到這裡,他突然打住了。
「怎麼了」崔嬈一臉莫名地問道。
「你非要我說,是吧」他兇狠地盯著她。
「我們什麼都沒有呀」她一臉驚訝地望著他。又沒與他定親,有什麼需要向他交代的
他盯了她半時和,突然笑了起來,傾過身子,湊到她耳邊,「阿嬈,你忘了,我們不是都親過嘴了嗎」
崔嬈一聽他提起這樁事,當即又羞又急:「那回明明是你趁我不備,偷偷親的又不是我願意的」
「不管是不是我偷親你,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我們親過了。」他語氣蠻橫。
崔嬈啞然。
如果非要這麼說,確實,他們倆是親過了。
「所以,你親了我,就不能再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了。」他又說道。
聽到這裡,崔嬈冷笑:「你親了我一下,又沒和我定親,還要我為你守著啊如果你不與我定親,難不成我還不能嫁別人了」
「你當然不能嫁別人既然你親了我,自然只能嫁給我」他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等我二哥定親后,我便會叫我父親為我向崔家提親的。」
崔嬈沒想到謝潯居然如此乾脆利落地向自己說起提親之事,她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他居然說,他會向自己提親
可前世自己叫他來提親,他明明拒絕了啊,這一世怎麼會主動提出來要提親呢
看著她獃獃地望著自己,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阿嬈,聽我這麼說,你是不是太驚喜了你不是七歲的時候便要我來你家提親嗎現在終於可以如願了。」
他這一說,她便想起了那些往事。那時,她剛去了一個表叔的婚禮,覺得那新娘子穿得好漂亮。回來后,她便叫他長大後來崔家提親,她也要穿那麼漂亮禮服。他一開始不答應,她便一直纏著他,直到他不厭其煩地答應為止。
想到這裡,她苦笑:「謝潯,那時小,不懂事,童言無忌,做不得數的。」
他呆了呆,隨即冷笑:「哦,只是童言無忌啊」
「嗯。」她點了點頭,眼睛有些酸澀。
他一下沉默了。半晌,他說道:「可我當真了。」
聞言,她一驚,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便跳漏了半拍。
他定定地望著前方,兩隻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輝,在黑夜裡顯得特別的閃耀:「我當真了,怎麼辦」他轉過頭來,看著她,「阿嬈,你小時候對我說的那些話,可不可以算數」
她獃獃地望著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眼淚慢慢浸潤了出來。
「阿嬈,我不知道你父親過世之後,為何你對我的態度突然就變了。」他聲音澀澀地說道,「以前你常常跟在我身後跟著我,非要我答應娶你,突然,你就變得不理我了。」
眼淚從她的眼中滴落下來。
因為父親去世之後的崔嬈,已經不是原來的崔嬈了,而是已經死過一回的崔嬈了。
謝潯,前世便是你,曾經親手將她推進火坑,害她最終送了命。
「我以為是你父親突然的離去,讓你一時接受不了,才會這般的。你去了清河三年,我在建安等了你三年。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我便迫不及待地去有你出現的地方,想要看到你,然後你會像原來一樣的對我。可是,回來之後,你還是不理我,反而想要對其他男子私相受授。」
聽到這裡,她默然。她知道,他說的是她扔綉帕去勾搭夏侯峻那一次。
「可你扔出去的綉帕,最終還是到了我手裡。」說到這裡,他手裡拿出那晚她扔在湖裡的那張綉帕,替她拭著頰上的眼淚,輕輕一笑,「不過,阿嬈,你愛哭這一點倒是從小到大都沒變。」
感覺到他溫熱的手指輕輕在她的頰上劃過,她的眼淚不僅沒有止住,反而像泉水一般地涌了出來。
看著她這模樣,謝潯覺得自己的鼻尖也有些發酸。他吸了吸氣,啞聲問道:「阿嬈,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我,喜歡他嗎
可喜歡又怎麼樣
謝潯,若是前世我讓你來提親的時候,你跟我說這些話,我不知自己會有多歡喜。
可惜,前世的你沒有那麼做,反而嘲笑諷刺於我。現在,你跟我說,你喜歡我我還能相信你嗎我還敢相信你嗎
想到這裡,崔嬈將頭向後一偏,避開謝潯的手,然後自己用手將臉上的淚痕擦乾,冷冷說道:「不謝潯,我不喜歡你」
他一呆,收回自己僵在半空的手,搖了搖頭,說道:「阿嬈,我不信我不信你會不喜歡我」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不管你信不信,謝潯,我真的不喜歡你。」
他盯了她半晌,說道:「好,阿嬈,你說你不喜歡我,那你敢對我發誓嗎」
她沒有片刻猶豫,便回應道:「發誓便發誓,有何不敢」
他瞅了她半晌,說道:「不過,你發誓所說之言,須由我說。」
「好。」她想了想,又說道,「不過,你不能用我家人的性命來讓我發誓。」
「我不會」他望著她,笑意深深。
「那好。」她點頭,「你說吧,要我怎麼說」
他微笑著看著她,緩緩說道:「那你便發誓說,你不喜歡我,如果你說了假話」說到這裡,他停了停。
她望著他,問道:「說了假話又怎樣」
他一笑:「如果你說了假話,那麼,明日我騎馬之時,便從馬上摔下來摔死」
他語氣清淡,但對她而言,卻像是一聲驚雷。
她腦袋裡「轟」地一響,整個人都呆了,坐在床上,只覺得背脊發梁,身體不住地顫抖。
「說呀,阿嬈」他又說道:「說你不喜歡我呀要是你說了假話,明日我」
未等謝潯說完,崔嬈「哇」地哭出聲來,撲上來用雙手緊緊將他的嘴捂住。
「不準說」她大哭道:「我不許你這麼說」
他呆了呆,將她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