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呂布傳(18)
高順就這麼向著城外一路奔去,沿途再也沒有了能阻擋他的敵人,他們走出了火爐一樣的城市,來到了荒野的路上,也許從沒有人走過這樣的一條路,也許在很久以前它便是為了今夜的高順而鋪成的。天空中星辰閃爍,流風竟也可以那樣的清冽,忘卻了過往的一切,緊緊依偎著直到永遠。
「等過幾日咱打回了晉陽我們就把婚事辦了吧。」高順道:「你說我們是要辦多大的喜酒呢?是就辦十桌還是乾脆擺個一萬桌好呢?」
沒有人回答他。於是,高順就又自問自答道:「那你說我們以後是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呢?呵呵,要是生一打才好呢。」
環在腰間的雙手依然不曾放開,但這樣的寂靜突然讓高順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喂,你睡了嗎?」高順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回頭試探道。
······無聲,彷彿整個世界都已經入睡。
勒停了馬兒,高順俯身顫抖著掰開了陳氏緊握的雙手,一絲冰涼從指間滲入了他的骨髓。
風依然不停的吹著,試圖拉遠這悲傷的鏡頭,然而生死的事又怎能不傷到人的心裡,一個背上插箭的女人至死時仍然緊緊地抱著她心愛的男人,直到冰涼的身體再也留不住一點的餘溫。「不!」高順大聲的吼到,那雙藍色的眼睛在這時看來竟如一頭怪異的野獸。
「高將軍!」侯成帶著一隊人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高順見了他便立刻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將他從馬上拉了下來搖晃著道:「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侯成眼看著一旁的陳氏膽怯的道:「小人也不知道啊,大人走時夫人明明還好好的呢。」
知道多說無意,高順頹然地將侯成放了下來,眼神獃滯的回頭看著地上的陳氏。就在這時,他身後的侯成卻又說話了,他面色陰沉的喃喃道:「你走時她確實還好好的,不過就是背上插了一支箭罷了。」
「什麼?額······」高順聽了這話驚怒交加的回過了頭,沒料到等待他的竟然是一柄沒入胸口的短刀。
「是你!」怒火燃燒了心智,讓他根本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是你殺了我的女人!是你!你這個無義的小人!」高順說著橫起一掌就將侯成拍飛了出去,然後又毫不停歇的幾步趕上死死地按住了侯成的手腳。
「你說!你為什麼要背信棄義?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又要害我的女人?為什麼,為什麼······」高順激動的喊著,幾乎要把身下的侯成碾碎了。
「哎呦,你輕點······哎······」侯成叫著疼道:「高將軍這不能怪我啊,朝廷要想剿滅呂布的勢力我們也不能抗旨不尊是不?」
「放屁!你難道不知道當今的朝廷都已經形同虛設了嗎?要殺我們的是曹操,是劉備!」
「嘿嘿嘿嘿,這些我又豈能不知呢,可是人家早就已經給我許下了高官厚祿,那錦衣玉食的生活就是想想都那麼令人嚮往呢。曹操和劉備可不像呂布,我跟了他那麼多年到頭來也只不過是一條看門狗罷了。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
高順此刻聽的肝膽俱裂,氣惱之下又指著陳氏道:「好,那我問你,你要殺我們我也認了,可你為什麼連一個女人都不肯放過呢!」
「這······這我也沒想到啊,您是知道的,我在軍中的箭法可一直是數一數二的,即便是方才那一箭放的也沒有任何的偏差,只是夫人實在是好身手啊,那麼一偏身就當著了您的后心,其實這也怨不得我呀。」侯成繼續狡辯道。
「好!好!好得很!我再問你最後兩個問題,你這次帶了多少人來追我,呂布他們又被你們帶到哪裡去了?」
「小人這次只是帶了一隊的兵馬,(漢朝一隊為50人)不過後面曹丞相還帶著大隊的人馬向這邊趕來呢,您現在不走等會可就來不及了,至於呂布嘛,已經被曹丞相抓住了,估計到明日就該被問斬了。您還是不要管他了,自己快些逃命去吧。」
「哦,你怎麼突然又關心起我的生死來了呢,看門狗?」
「我這不是敬重將軍的為人嘛,您和那呂布可大不一樣啊。」侯成諂媚的笑著,用傻瓜也能戳穿的謊言掩飾道。
「哈哈,既然你那麼識大體,我也不能拖拉了。」高順笑道:「就從你開始吧。」話一說完手下一用勁就活活掐斷了侯成的脖子。他站起來拔掉了身上插著的短刀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五十名隨侯成一起背叛的士兵道:「你們哪個先上?」
沒有人敢答應,所有人都只是舉著長槍瑟瑟發抖。
「真的沒有人願意陪我練一練?」高順向前邁了一步道。
五十個士兵好像商量好的一樣齊齊的後退了一步,依然拿著長槍發抖。
高順看了又前進一步道:「有誰?」
「唰」的一聲,士兵們整齊的後退。
「看來你們是要我先動手咯。」高順剛剛舉步要邁,前面的士兵卻忽然像崩潰了似的丟下兵器鬼叫著向後跑去。
「哈哈哈哈,你們就這膽子嗎?果然不配做我并州的兒郎。」高順回到了陳氏的身邊,抱著她坐在了路邊的樹下。「是該找個像樣一點的兵器了。」他自言自語著,當下就在四周搜索了起來。借著月光找尋一柄展露寒光的利刃,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曾今跟自己寸步不離的大戟的去處。這裡留下的都是一些懦夫用過的武器,高順是不屑於用它們的。尋摸了半天,最後,他還是把陳氏背上的長劍給解了下來。擦拭著那視若冰凌的寶劍,嘴裡喃喃的讀著它的名字:「我以。我以······往事我以矣,性命我以矣,沒想到那麼快就走到今天了,原來已經有那麼多的回憶了,原來不知不覺間我也已經走的那麼遠了,那你就陪我走完最後的這幾步吧,『我以』。」
最後的等待並不漫長,數萬的大軍終究還是開出了城來。曹操的精兵,個個都是軍容齊整、身經百戰的鐵衛,那刀槍及面都未曾改變過的陣型卻被著一個拿劍的男人所向披靡的衝突出一塊又一塊的傷疤,多少條的人命啊,都成了那華麗表演的陪襯,直到多少年以後,都再沒有人見過這樣滲人的修羅場。歃血嫣紅,綻滿了蒼白的傳說;舞劍輪迴,又一次的以我為尊。雖千萬人,吾往矣!
直到第二天一早,演出閉幕了,地上又多了一把斷了的「我以劍」,城樓上又多了一顆藍色眼睛的男人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