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算賬

83_83386「那怎麼了呀，你還不曉得我們是什麼人？」喜兒的姑姑胡春花不停兜攬著東西，恨不得將自己要的、不要的都掃蕩了一空。店員們倒是想要上來阻止她，可見識了好幾次那撒潑打滾的架勢，實在是怕得緊。她來上一回鬧上一回，客人都得被嚇跑了。

「你們曉得什麼叫親人不？這大哥家的發達了，哪裡有不幫襯妹妹家的？再說，我就拿這麼點東西，能值當幾個子兒？哎……我說，這店裡我瞧著什麼都齊全了，怎麼沒有見賣點肉啊啥的，要有那，不是更加好嗎？」胡春花懷裡抱著一堆，往跟在自己身後的兒子手裡提的竹籃裡頭塞著，臉上樂得跟朵花似的，嘴上卻還是抱怨著。

馬上就要過年節了，她還不得來拿點東西好過年啊？這要不多拿點，到時候拿什麼出來招待客人？胡春花掃蕩半天，帶來的籃子都滿滿裝上了，自己沒有帶個框過來，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過分啊。

看著滿滿的收穫，胡春花心滿意足，終於收手不再繼續，倒是舔著臉笑呵呵同店員說，「你們到時候和你們老闆娘說一聲，就說是我來了，就沒啥事了，還和以前一個樣。」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接到了通知，穿過不長卻也不短的甬道，喜兒掀了帘子從後院來到了前邊。胡春花正和自己的兒子一起將東西往店鋪外頭搬，他們特地推了板車來，不擔心這麼多東西弄不回去。看到了喜兒，胡春花頓時滿臉堆起笑意。劉芳原本該在前頭，只是喜兒覺得她看到胡春花這樣的做派得氣得不行，真鬧起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礙面子拉不下臉，省得給劉芳氣出毛病就乾脆喊了劉芳到後院，叫她眼不見為凈了。

倒是想讓掌柜的處理，可確實是他們家的親戚不是一般的人，不能用平常的那套法子，何況胡春花折騰起來，不僅深得吳英的「真傳」還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一般的人，還真和她計較不過。事情真的鬧起來，態度強硬些，知道的說這是應該，不知道還以為他們真那麼絕情。既然一開始就走了樹立形象品牌的路線，自然不能夠不管不顧。

「哎喲，這不是喜兒嗎？」

胡春花來這一趟拿上了好一堆的東西，當下臉上那笑容簡直要蕩漾出一朵花來了，看到了喜兒，也不是說就怎麼突然地熱情，只是語氣頗為熱情，就喊了喜兒一聲，笑呵呵的也壓根沒有什麼其他想法。

「姑姑，」喜兒也露出笑臉，應了胡春花一聲，眼神兒往胡春花拿的那些東西上遞了過去，卻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話。胡春花瞧她看了那些東西，也不覺得喜兒這麼一個小輩能怎麼著了她更做不了那個主把東西要回去，便就說道，「哎呀，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要準備的東西可真多啊。喜兒，不是姑姑講，這店是真不錯，一下子就把要買的東西買齊全了，不用跑很多地方，實在是太省功夫了！」

喜兒依然只是笑，不見有什麼不歡喜的模樣，胡春花越是歡喜，心想著這同她想的差不多了，喜兒這個丫頭片子果然是做不了什麼主，更管不起也不敢管她。東西都拿到了，胡春花便覺得也該回去了，又很快說，「這時候也不早了，姑姑就先回去了啊，等過完年記得來姑姑家玩。」歡歡喜喜就離開了。

原本喜兒還做著樣子說送她的，胡春花果真心情極好，勸著喜兒不用送，樂呵呵的走，喜兒也就不做那樣子真的沒有送她了。只不過是，胡春花前腳才離開了店裡，喜兒這邊胡生就過來了將一張賬單遞給了喜兒。喜兒看一眼上面列著的東西，自己這個姑姑還真是半點都不客氣，拿了這樣多，問胡生，「全部都在這裡了？」

胡生點頭表示胡春花拿走的東西都在這上頭列著，喜兒便也一點頭，「行，你去辦吧，老規矩。」胡生應了一聲「是」，抬眼看到喜兒臉上那笑，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跟著急匆匆就出去了。他剛出去，便有人牽了馬過來，胡生便就這麼出去辦事了。

胡春花離開劉芳和喜兒的店裡，還去買了點肉之類的店裡沒有的東西，她回到家的時候心情還是很好的。吃的喝的用的樣樣都齊全了，還沒花上幾個錢，自然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兒。喜兒的姑父吳剛坐在堂屋裡，卻沒有胡春花那個好心情。

看到自己丈夫皺著眉頭不怎麼舒心的模樣，這會兒心情正暢快著的胡春花自然就不理解了。她和兒子一起把東西搬了進來屋裡，坐下來喝口茶歇會的功夫，就問吳剛，「做什麼板著個臉，你看看，多少好東西啊，嫂子店裡的。我瞅著啊，要是咱們能開上這麼一個店，那也真不錯，就是沒那麼多本錢。」

吳剛看胡春花一臉高興的樣子想說的話憋了回去到底是沒說出口，只是瞧見那樣多東西，想到那份送到自己面前來的賬單，到底還是說了一嘴，「你咋拿了這麼多用不上的，咱們哪有那個閑錢買這個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胡春花覺得吳剛簡直是莫名其妙，這麼多東西怎麼了？不知道什麼叫不拿白不拿嗎？不花錢的東西，管它用不用得上，當然是越多越好！她咕嘟咕嘟喝完一杯茶，才恨恨地斜著眼講，「不要錢為什麼不拿？！我又不傻，這要是自己一樣一樣去買，得花多少錢啊？」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不乏對自己這個不開竅的丈夫的鄙視之意。

吳剛向來不喜歡胡春花這種翻白眼的樣子，每次都讓他覺得很沒面子。之前每次胡春花跑到那店裡去拿東西，吳剛收到賬單也就把錢給付了，知道胡春花的德性但是總沒有拿了東西不給錢的道理。結果沒想到，事情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誰說不要錢的？誰告訴你不要錢的？就是你自己沒付錢啊！還不是每次我幫你把錢給付了！你腦子有毛病吧，買東西不用給錢，誰告訴你的啊？」吳剛心裡一個不痛快，就將這話給說出來了，語氣也是沖，沒有什麼好氣。

胡春花一下沒反應過來，干瞪著眼看著吳剛，只覺得這人怎麼敢這麼沖自己講話，等回過味來了，才發現這裡頭有一件太過不對的事情了！什麼叫他把錢付了？付的什麼錢啊這是？哪裡有錢要付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給錢不給錢的？你把話說清楚了。」胡春花站起身就走到吳剛面前，又是慌亂又是覺得氣憤的，就要吳剛把事情說清楚。吳剛覺得胡春花真是沒了救了，臉往旁邊一撇懶得看她，才說，「每次你回來前，都有店裡的人把你拿的東西，拿了多少，什麼價錢都列出來送過來讓我付錢！明白了沒有？」

胡春花頓時間愣得後退了一步，滿臉不可置信不敢接受這麼一個現實，更是氣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到那樣多錢沒了自己還拿了這麼多沒用的東西，頓時就哭天搶地嚎啕大哭起來，罵著黑心黑肺對不起天地良心是個殺千刀之類的話。

吳剛看她哭也覺得心煩，起身就出了門。

「你去哪啊？」哭得一抽一抽的胡春花看到吳剛要走，就連忙嚎著嗓子問了一句。

吳剛回頭瞥她一眼，只丟下一句，「去老李家串門。」便就再頭也不回地走了。胡春花的兒子早就躲起來了，胡春花在地上坐了半晌，越想越是氣，越是覺得心裡不舒服，又骨碌一下爬起身，兩手一擦臉上的眼淚鼻涕，就喊上自己兒子，說，「走，去你外婆家！」

胡春花心裡頭氣憤得緊，憑著一腔怒氣硬著把想攔她的吳剛給逼退了，帶著兒子就直奔回了娘家。他們到胡家村的時候，因為是冬季，時辰並不算晚然而太陽卻已經開始西沉了，這樣的時候出現在胡家村又是一臉的憤怒與委屈，吳英看到自己的女兒和著外孫的時候就知道這定然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吳英起初跟著胡新、吳巧兒一家住過一段時間，然而處處都受著限制討不著好，偏偏孫子又同她講過一回，覺著她在他們家有些礙手礙腳了，吳英便就舔著臉回來跟著自己的大兒子胡全一起住了。她便是知道，自己這個沒什麼出息的大兒子，定然是要養著她的，那可不是么？誰叫她是他的親生老母呢？！

當下胡全還沒有回來，吳英見胡春花那個憋屈的樣子就先讓她進屋裡頭歇著，再好好的盤問了一下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吳英起初以為胡春花是怎麼和吳剛鬧彆扭了，甭管是生活上的事情還是吳剛在外面做了點什麼都沒什麼要緊的，她只想著到底要勸一勸胡春花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可又哪裡曉得，竟然是那麼樣的一檔子事情，當下就變得比胡春花還更坐不住。

「她算個什麼玩意了是？竟然還敢這麼著！果真是狗膽包天了！」吳英別的什麼都不大會，就是這罵人的功夫，從來沒有落下過，「老娘倒是要看看，那個賠錢貨能有點什麼出息！看看她在老娘面前還橫不橫得起來！」

胡春花聽到吳英嘴巴裡面說出來「賠錢貨」幾個字，明顯身體就僵了僵，臉色也變得比之前更差了，並沒有因為吳英要幫她做主就變好了哪怕半分。見吳英氣咻咻的，恨不得立刻去找喜兒算賬，可都這會子了，也沒法子去縣城，只得勸上了一勸。

「娘，這眼看都要天黑了，咱們還是明天再去縣城吧。」

要不是胡春花這麼一聲提醒，吳英還真忘了這是什麼時候了。她朝著屋子外頭一看，又覺得屋裡有些發暗，而胡全還沒回來做好飯食，頓時間又是氣得厲害，破口大罵，「天都黑了，老你大哥那個沒出息的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還不回來！都這個點還不回來做飯，是要餓死你老娘啊！」

胡全肩上扛著鋤頭，手裡提著半斤鮮肉從外頭回來，正好將吳英這兩聲抱怨性的咒罵聽了個一清二楚。他雖然管著吳英的吃食，不叫她至於落得吃不飽、穿不暖的地步，但並未曾對著吳英低聲下氣。只不曉得吳英是個什麼腦子，大約是覺得反正怎麼樣胡全都會養著她，只要有這項，其他便都無所謂了。和胡全關係差就差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

吳英卻只聽得「鐺」地一聲重響，將她的心魂都嚇跑了大半，整個人都抖了三抖，往屋外一看，就見胡全一手杵著鋤頭，一手提著一塊肥瘦適中的肉站在了堂屋門口。胡全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看到在堂屋裡的人竟然是自己妹妹，到底覺得不大對。

「你怎麼來了？」胡全沒多管吳英，問了胡春花一句便去將鋤頭擱下了。

胡春花不好和胡全說是什麼事，便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個所以然，死命拽著自己兒子的手，有些想逃跑了。胡春花的兒子的眼睛卻只直勾勾盯著胡全手裡那塊肉，這會兒要是一盤紅燒肉擺在他面前，估計直介面水就流下來了。

「都已經這麼晚了，今天晚上就先歇在這裡吧，正好，你先去把這肉拿去做了。」胡全自己做飯也不是頂會，有胡春花在，他便就懶得自己動手了。胡春花沒什麼話好說，就上前接過了胡全手裡的肉不得不去了廚房做幾個人的晚飯，順便叫走自己的兒子去幫她生火放柴。

胡全在堂屋裡點上蠟燭照亮，又問吳英是有什麼事。甭管是什麼事情，只要和吳英扯上了關係，胡全就不覺得會是什麼好事。他別的本事就算真的沒有，也絕對不能讓吳英再去做些丟盡臉面的事情了。

兩個人也是好話說不出三兩句，吳英很快就嘴賤地拿著今天胡春花說的這個事兒嘲諷起胡全來了。胡全聽了個囫圇大概，就算不甚清楚，也知道吳英和胡春花是準備找喜兒麻煩。了解到了這一層，胡全就站在堂屋裡將胡春花臭罵一通，又撂下了話，不準吳英和胡春花去縣城找喜兒的任何麻煩。

「你倒是很心疼你這個賠錢貨么？她做出這樣的事情，還不能讓人去討個公道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吳英和胡全對罵著，廚房裡頭將話聽得一清二楚的胡春花也點頭，認同吳英的話。哪裡知道，胡全直接抄起了鋤頭就立在吳英面前說，「明天早上老子就在這守著了，你們想去，行，先過了老子這一關。」

眼看胡全恨不得一鋤頭給她敲昏了，吳英越是又氣又恨，拿著腦袋就往胡全面前湊，「來啊！來啊！你有本事就打死老娘啊你這個不孝子！」胡全一把推開她，吳英跌坐在地上，又聽到胡全說，「你要是再鬧，老子就真的弄死你算了！」將吳英徹底嚇得噤聲，連廚房裡的胡春花都連鍋鏟都沒有拿住。吳英愣了半晌，最後唯有一邊哭一邊罵，再沒有其他的法子。

第二天一大早，胡全親自把胡春花送回了吳家村，胡春花都不管這事了，吳英再氣憤，又胡全擋在前頭，也不敢胡鬧。於是乎，對於胡春花和吳英來說，這事兒就等於這麼憋屈著忍下來了。遠在縣城的喜兒等人，並不清楚曾經發生過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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