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我還能活多久
北瀆晝夜溫差大,光是白晟身上單薄的外套原本勉強對付的過去,但為了照顧白芷,白晟不得不站在路燈下不停地蹦躂兩下取暖。
天黑的很快,夜晚沒有風,說話時會冒出白霧。
「喏。」南藤從家裡出來手臂上掛著間外套,左右手拿著兩杯熱可可。
意料之外,白晟眸子亮起看著他,其實是想說自己不是很冷,可剛開口幾個字,突然打出的噴嚏就出賣了他。
「拿著啊,跟我們還客氣什麼,」南藤把東西塞給白晟,不小心碰觸到他的皮膚才發現白晟的身體很冰,「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跟余梔似的凍得跟條蛇一樣,等等,你可別以為我有多好心給你拿外套,我是怕余梔知道我對你們不聞不問一定會拍死我的。」
白芷抱著熱可可取暖,她從白晟背後探出腦袋,陰陽怪氣的說,「看得出~誰稀罕呆在這鬼地方,要不是因為余梔,我們才不會來這裡呢,可她懂什麼?好心當成驢肝肺!也不知道蕭航會不會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說話的時候,她語氣里不經顯露出的擔心讓南藤嘴角微微上揚,其實哪有這麼多的誤會要解釋,很多事情根本就沒有計較的必要嘛。
菘藍大大咧咧披著毯子就從上坡跑下來,她打量了一番站在路燈下奇怪的三個人,「愣這吹冷風乾嘛,擼串子去啊!」
一到晚上燒烤攤的生意瞬間就火爆起來,老闆挺著啤酒肚拉著嗓門吆喝的聲音。孜然跟肉在火爐上的翻滾,啤酒蓋跟瓶身分離的聲音,人們的嬉笑,路邊車飛馳過的喧囂,讓這一角路顯得尤為孤獨。
有句話就是這麼說的來著。有些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永遠都還活著。
菘藍總覺得眼前的一幕是不真實的,或許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說不定呢。余梔還在北瀆的時候,特別喜歡吃燒烤。菘藍不懂她怎麼可以找到這麼多理由給一個能吃燒烤的理由。比如說逃學一周年紀念日。余梔考試又掛了零鴨蛋等等。
有一年冬至。天氣還不是很冷。那年的冬天好像來的很晚,菘藍清楚的記得她跟南藤還有餘梔只穿了單薄的衛衣在凌晨失眠的三點跑出來吃燒烤。
那時候他們的夢想很小很小,吃飽喝足,冷暖自知。很容易被一點小事感動。很容易知足。只要你開口,我擁有的全部給你。
喜歡幻想不切實際的未來,去北方的冬天看大雪紛飛。去日本看粉嫩的櫻花溫柔的掉在自己的臉上。余梔說,她的一生幾乎都沒有心想事成的事情,可不知道為什麼,很幸福,儘管活得很糟糕也沒有把自己照顧好,但一直覺得被人在愛著。
南藤給自己跟白晟倒了杯酒,香噴噴的燒烤總是要等很晚才會上來。
「我也要!」菘藍眼睜睜的看著南藤給自己拿了本可樂。
白芷不服,「我也要!哥哥,我喝一點沒關係吧。」
「要什麼要,女孩子喝什麼啤酒啊!喝你們的飲料吧。」南藤斥訓道,尾音落下,他覺得自己剛才說話的時候真的太帥了!
「拍死你!」菘藍二話不說就往南藤的腦袋上一拍,「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就你那點酒量,別燒烤沒上來就喝趴了。」
「我也不是很會喝,稍微喝點配合下氣氛還是可以的。」白晟用開水把他們的筷子都燙了一遍。
菘藍盯著白晟,低喃著,「嘖嘖嘖,沒眼力勁。」
北瀆的晚上能看到很多顆星星,他們無間隙的一顆礙著另一顆,在黑色的幕布上散發著暗暗的光。人們總是忙碌忙碌,飛奔在城市裡不停地做著看似永遠都沒有結果的工作,每天只能看與自己同一高度的東西,時間久了,審美也會疲乏的。
猛然抬頭看到星空,才覺得自己在浩瀚的宇宙是多的渺小的存在。儘管是個連顆細小的沙子都不及的存在,也在很努力的生活著。
白晟突然明白為了余梔可以蹲在落地窗前一發獃就是好幾個小時。當時白晟覺得余梔很奇怪,總是喜歡做一些看似浪費時間的事情。卻沒有想到自己為什麼不試著跟余梔站在同一角度去看看余梔眼裡的風景。
懶得走進她的世界,沒有耐心去聽余梔想要說的話,她說的東西都不在乎,總是給自己找太多借口。白晟不願承認的是,其實他沒有這麼喜歡余梔。
「余梔這麼好的一個女孩,白晟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菘藍盯著南藤的酒杯,用手撐著下巴去瞟幾眼白晟。
「怪我咯,還不知那份親子鑒定書搞的鬼,說到底菘藍你不全都知道但還是瞞著余梔偷偷跟我們聯繫。」白晟反過去質問菘藍。
「不應該是蕭航嗎?」白芷困惑的看著白晟。
「不應該是你嗎?」南藤補刀,「其實這件事大家都有錯,但早晚都要面對的,余梔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
菘藍白了他一眼,「你別把余梔想的真有那麼脆弱,其實她內心遠比我們都要強大。」
「你說說,你到底怎麼把我們余梔從美國氣跑回來的呀,我保證不拍死你!」南藤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
「余梔一定跟你們說過,就按她說的版本把。」
「你們簡直太瘋狂了吧,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太不負責了,把婚姻當兒戲。」菘藍嫌棄的吧唧嘴。
「這有什麼辦法,哪有哥哥跟妹妹結婚的,這不是**嘛!」南藤反倒幫起白晟來。
菘藍眼睛瞪得圓滾滾的,「你說話輕點會死啊!」
就在這桌燒烤上來時。說笑聲也戛然而止。黑暗的天空中有無數朵煙花綻放,他們一瞬間的美麗轉而又飛快的消失。
白晟記得,余梔總是喜歡看煙花。可她不喜歡放,她只喜歡默默的看著。有次白晟說,要是喜歡等過年的時候就買上一堆煙花放一整晚,余梔只是搖搖頭,說,太浪費了。
可能余梔也覺得自己多半不靠譜,說的話可信度幾乎為零。白晟慢慢的幹了眼前的這瓶酒,在心裡希望余梔別再遇見像自己一樣的懶人。
錯就錯把親情理解為愛情。
上海天空的一角也放起了煙火。余梔聞聲放下筷子就跑到窗邊。卻只看到了煙火掉落的一瞬即逝。
「余梔,以後我們可以去很多地方旅遊,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們拎起行李就可以出發,去看海去爬山。去聽周杰倫的演唱會去看奧運。可能那時候你有很多沒有實現的東西。可現在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儘力而為。」
「好的。」余梔笑著回答認真地聽著蕭航說的話。美麗的煙火在余梔瞳孔里綻放,她笑的有些苦澀。類似這樣的話聽過多少了?余梔也不記得白晟說過多少,總之已經不抱期待了。就當是一陣風,能夢想成真最好,即使不可能也全無大礙。
仔細想想這輩子,沒有反抗過誰,只願能碌碌無為平安的度過這一生就好。吃飽喝足,冷暖自知。余梔認為如果能活成這樣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為什麼就一定要成為多麼偉大的偉人?為什麼就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業才算不枉此生?余梔無法接受陌生人靠近自己的領域,哪怕是一點點都會覺得不舒服。為什麼就不能隨心所欲?為什麼要應和別人的節奏?如果你不這麼去做,那麼你就是異類。
「余梔,你願意跟我回家見我父母嗎?我跟爸媽提起過你,他們可喜歡你了,想見見你。」蕭航的聲音不像是真的問余梔是否願意,更像是一種請求。余梔閉著眼睛都能想到蕭航臉上不好意思的神情。
「菘藍最近在籌備婚禮,我得多一點時間陪她,你知道嗎,我都沒有辦過婚禮,也沒有穿過婚紗,就連一個簡陋的儀式都沒有,稀里糊塗的跑到美國,又哭著跑回來,有的時候我真的好羨慕菘藍,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都只愛過南藤一個人。」
余梔答非所謂,她其實很想跟蕭航說,別問了,我一點也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所以呢?」
「我想跟你請個假,準備的來說,是個長假,我也不知道有多長,也有可能不會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余梔轉過身,她很想對蕭航笑,卻發現自己此刻面無表情。
蕭航皺起眉頭,他覺得事情不像是余梔說的那麼簡單,「有什麼事情我可以跟你一起。」
「你不懂得,有些事情是需要一個人去做的。」余梔驚訝自己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想從前,自己是多麼害怕一個人啊。不過仔細想想,一個人的話確實輕鬆不少。余梔可以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電影…卻做不到一個人呆在學校里,一群人當中的孤獨才是真的孤獨。
空氣里起碼有十幾分鐘的沉默,但也許是余梔太敏感了,或許才過了幾秒,卻把它看得很漫長罷了。
不知道怎麼,腦子裡全是白晟的面孔。但卻多了一種情緒讓余梔很難受,但肯定的是,那個不是愛情。一直壓在抽屜里的親子鑒定書余梔再也沒去動過,它像是命運的宣判告訴余梔,所有的幸福都到到此為止了。
今年她二十五歲了。
開始到了想著法子拒絕媽媽給自己安排相親的年紀,生怕自己嫁不出去。其實余梔對於愛情遠沒有青春期時來的那麼渴望,慢慢相信宿命,能遇到對的人最好,遇不到就算。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完一生,余梔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
她相信沒有什麼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也不像從前那麼容易被甜言蜜語打動。比起需要靠別人來給的安全感,余梔寧可什麼都不要。
就當余梔發獃的時候,屋子裡的燈光閃爍了幾下,然後漆黑的很徹底。余梔沒有很驚慌,她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沉重的跳動著。如果自己還是小姑娘的話,余梔會害怕會在黑暗來臨的時候想要看見光。
「happy,birthday!生日快樂,余梔。」
很多種聲音混在一起,有餘浩傑稚嫩的嗓音,有媽媽溫暖的聲音,還有胡悅芸醇厚的祝福。
余梔感覺黑暗裡有人向自己走來,不過已經沒那麼恐懼了,她知道,那是蕭航。
余梔感覺被一個比自己更強大的身軀抱住了,他抱住自己的時候讓余梔好有安全感,彷彿哪怕世界末日,他的懷抱也會這樣抱著余梔,不讓自己受到一丁點傷害。余梔漆黑的眸子看著蕭航,他的頭髮有股很好聞的味道。
如果不是屋子裡還有其他人,余梔真想就這麼一直被蕭航抱下去。溫暖的,能讓自己卸下所有防備的懷抱,不用去偽裝什麼,這麼多年來,她只為了尋求這樣的懷抱。
「不管發生什麼,我會保護你。」
蕭航呼出的熱氣弄得余梔臉通紅,不過還好,他看不到。
緊接著,門口隱隱約約有道光。林曉依推著蛋糕走了進來,余浩傑活躍的站在旁邊唱生日歌。蕭航鬆開了余梔,鬆手前他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余梔,不過她好像沒有注意到。
蠟燭上的火苗隨著風一點一點飄動,余梔毫無意識到自己臉上正掛著微笑。這樣溫暖的場景已經很久沒有了。已經很久沒有認認真真過過一次生日了,因為根本就沒有人會記得。以前她總會刻意去提醒白晟,可那個不開竅的就喜歡跟自己裝傻。
余梔想自己還是不喜歡別人對自己好,比如像現在自己的樣子一定是束手無措又尷尬,她笑著下嘴唇傻笑,忍不住想,還不如讓她自己一個人過生日來的舒服。
看著他們的笑容,余梔更加內疚。但屋內的黑暗跟身邊的蕭航起碼讓自己感到一丁點的安全感。余梔發誓,在他們進門的一瞬間,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余梔差點就把實話說出來了。原本藏了這麼久了,都快爛在心底,打算從今往後再也不跟任何人說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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