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八顆頭
宮玉芙口中發出悲嗚聲:「不不,五妹妹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改,我去坦白……」
「不用了!」鬼面春起身走到她面前。雲淡風輕道:「你也不必害怕成這樣,好好與我的生不如死蠱相處,每日濾去心尖血,你或許還能活很長時間!」
說完,她不再看地上的宮玉芙,啟動傳送晶石,從禁牢當中一閃而出。
宮玉芙無力的倒在地上。看見香爐中,余煙裊裊。在半空中逶迤變幻出各種或猙獰或詭異的形狀,然後,隨著她的呼吸,一絲不遺的進入她的身體!
……
翌日,天氣晴好。
斑斕躍動的日光,透過稀疏樹影,灑落在鬼面春的身上,雪白的纖影仿若靜玉,散發著淡淡微光。
聽見木柵欄傳來響動,她長睫輕顫,抬眼看去:「是你?」
宮瑤芝屏息斂首,帶了三分怯意三分歉意還有幾分懼意,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開口說道:「我過來給五妹妹說一聲,去司府報信的人回來了,說是司氏家主司重光出門在外。這幾日,只怕不能來將司洛影帶回去了!」
她將落在裙擺上的樹葉輕輕捻開,涼淡道:「那就先關著吧!」
「是!」宮瑤芝稍作靜默,又道:「今日新帝派了仵作過來驗屍,已經得出定論,父親雖然受過很重的內傷,可是在司伯父等人的調理下。已經無礙……,他的死因,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她偷偷抬眼去看鬼面春。豆找宏巴。
本以為她會欣喜釋然,沒想到那張清麗的小臉上,根本不見絲毫的情緒起伏。
宮瑤芝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才又說道:「五妹妹放心,既然新帝已經插手,相信要不了多久,你的海捕公文就會撤下去了!」
鬼面春嗯了一聲,將那隻黑緞錦盒取了出來。放在身邊的石桌子上:「瑤芝姐姐,這家主信物,我交給你!」
宮瑤芝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言語恭謹道:「還請五妹妹原諒我的有眼無珠,這信物是父親生前託付給你,你就是我宮氏一族新任家主!待南剎回來,送父親下葬之後,族中長老便會為你舉行家主授禮儀式!」
鬼面春看著跪在地上的宮瑤芝,問:「你現在相信我了?」
宮瑤芝連連點頭:「嗯!現在信,以後也信!我宮瑤芝發誓,無論以後發生什麼,都不會再懷疑家主絲毫!宮氏一族乃是數百年的望族,還請家主妥善保管家主信物,好生打理我宮氏一族,莫要讓父親失望才是!」
鬼面春聞言,臉上的神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你起來吧!」
宮瑤芝起身,將黑緞錦盒雙手捧了,遞給她,見她收入囊中,這才稍稍緩了一口氣下來。
一口氣還未完全放下,前院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靈堂方向傳來劇烈的炸裂聲,震得她們身後的樹葉簌簌而落。
鬼面春嚯然而起:「怎麼了?」
宮瑤芝也是一臉驚惶,拔腿就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又是靈堂出事了?」
姐妹兩個出了西院,穿過九曲迴廊,遠遠便聽見了家奴傳來凄慘驚恐的叫聲。
鬼面春乾脆掠身而起,直接飛身到了前院:「出了什麼事?」
一個家奴驚魂未定,戰戰兢兢道:「殺,殺人了……」
「說清楚點兒!誰殺人了?殺誰了?」鬼面春一把拎起家奴,厲聲問道。
家奴卻早就被嚇得魂飛魄散,口中除了殺人了殺人了,便再也說不出別的。
「沒用的東西!」鬼面春低聲罵著,將家奴一把扔在地上,大步往靈堂而去。
靈堂已經被人用掌力摧毀。
白幔黑紗全部碎成了綹,敗絮一般飄散在各處!
從跨門到靈堂中間的院子里,橫七豎八躺著十餘具家奴的身體,或死或傷,一片凄慘狼藉。
廳中,兩尊棺槨的中間,站著一位身穿黑色袍服的年輕男子,氣勢冷傲犀利,如同一柄剛剛磨好的利刃,鋒芒畢露。
只不過,這柄鋒芒逼人的利刃,在看見鬼面春的時候,神色明顯的游弋了一下:「是你?」
鬼面春也認出,此人正是當日在海捕公文的下面,大讚她容貌絕色的那位輕佻公子,夜長梟!
她秀眉微擰,語氣帶了敵意:「夜公子?你毀我宮氏靈堂,意欲何為?」
夜長梟眸色忽明忽暗,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而淡笑一聲:「鬼面春,我雖然對你很有興趣,也很好奇你怎麼會在這裡!不過,我現在有要事在身,麻煩你去告訴這幫愚蠢的家奴,讓他們新任家主出來見我!」
鬼面春唯一遲疑,隨即朗聲說道:「我就是!」
「你?」夜長梟審視的目光再三打量,疑惑道:「你是宮氏新任家主?」
她面帶威魄,道:「我說過,我就是宮氏新任家主!夜長梟,你毀我宮氏靈堂,我今日定不能饒你!」
說話之間,掌中雪影戰刀已經成形,對著那黑袍男子揮砍而來!
她砍中了!
雪影戰刀自黑袍男子夜長梟的腰上橫砍而過!
然而,卻並沒有如同她預見的那般血肉橫飛,一刀兩段!
他被攔腰斬斷的身體宛如黑色流煙,在她面前蓬然散開,流溢而去。
轉瞬之間,這蓬黑色流煙又在距離她三五步遠的地方,凝成真實的人體,依舊是玉面黑袍,冷傲犀利,說話卻微微帶了些戲謔:「姑娘好狠的心吶!」
鬼面春倒吸了一口涼氣:好詭異的身法呀!
夜長梟見她發愣,面上笑意更甚,抬手在旁邊棺槨上面用力一拍,獰聲道:「讓你們的家主出來見我!不然的話,本公子便要將這棺槨中的人挫骨揚灰!」
掌力所及,海底沉香木的棺槨已經被他毀掉了一角,露出宮北庭身上穿著的顏色鮮艷誇張的壽服!
鬼面春大怒:「夜長梟,休要放肆!」
一聲爆喝,再次揮刀而砍。
夜長梟的足尖在她的戰刀上面輕輕一踩,身形宛如黑色輕鷂直飛廳外,翩然在院中站定:「鬼面春,你說你是家主,那你身上,可有家主信物?」
鬼面春自囊中取出黑緞錦盒:「信物在此!」
這隻黑緞錦盒她從未打開過,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此時,因為有陽光的照射,錦盒的黑色緞面上,隱約有些金光忽隱忽現……
夜長梟也憑藉這隱約的金光,判斷出了信物的真假。
他手中寒光一閃,一柄秋水一般的軟劍往鬼面春掌中錦盒直挑而來:「交出信物,可饒你性命!」
鬼面春手指驀然收緊,一手緊緊攥住錦盒,另外一隻手上,雪影戰刀橫舉而上,將他的軟劍擋了開去!
不消片刻時間,鬼面春憑藉手中雪影戰刀,已經與夜長梟過了十餘招。
她輕靈多變,他神出鬼沒。
又過了十餘招,兩人竟是在短時間之內,無法分出勝負。
她手臂上纏繞著的小燭輕微的動了動:「主人,你何必要這麼麻煩?讓小燭一口火噴出去,直接燒死他算了!」
她急忙以心念傳音道:「不可!此人修為不俗,來歷不明,小燭你萬萬不可莽然行事!」
小燭失望的嘀咕了兩聲,赤金色的身體漸漸黯淡了些。
鬼面春心中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想辦法將此人生擒,然後逼問他要家主信物作甚?
心念電轉,身形和動作卻不由自主的稍稍停滯了一些。
夜長梟趁著她稍稍分神的功夫,手中長劍將她接連逼退數步,然後他趁勢后掠,落在數丈之外,望著她笑了笑,道:「沒想到鬼面春姑娘身手如此了得,長梟受教了!」
說完,黑色的袍服驀然漲起,宛如一隻巨大的夜梟,身形衝天而起,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鬼面春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中升起些不安。
宮瑤芝憂心忡忡的上前問道:「五妹妹,那是什麼人?好詭異的身法!」
她眉梢輕蹙,搖搖頭,轉身走到一片狼藉的靈堂當中,對宮瑤芝道:「讓人收拾收拾,明日選個時辰,儘快讓父親入土為安吧!」
宮瑤芝眼中閃過遲疑:「可是,南剎還在回來的路上!」
「他回來后,我會親自給他解釋!」她走到宮北庭的棺槨前,靜默的站立了片刻,轉身往後院走去。
入夜,她在房間內,將那隻黑緞錦盒打開了。
裡面並沒有什麼驚世駭俗的珍寶異物,只有幾縷墨黑如玉的髮絲被挽成一個指環大小的圓圈,安靜的躺在錦盒當中!
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鬼面春心生疑惑,這發圈,就是家主信物?
今日在陽光下看見的那隱約金光,難道就是從這發圈上面散發出來的?
她忍不住好奇,伸手就要將那墨發挽成的發圈取出來,指尖尚未觸及,忽聽見屋外樹枝上傳來吱呀吱呀的異樣響動。
她急忙將錦盒貼身收好,站起身,拉開房門就要出去:「誰?」
屋外夜色朦朧,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夾帶著腥臭之氣往她面前直襲而來。
她本能的往屋內後退了兩步,那黑乎乎圓滾滾的東西,居然也跟著她滾進了屋子,直到碰到桌子腿兒,才停止了滾動!
鬼面春凝眸一看,嚇得差點就要驚呼出聲!
只見跳躍的燭火下,桌子腿兒的旁邊,赫然停著一顆長發裹面的人頭。
從門口,到桌子腿兒邊,一路上都被這顆人頭滾出了污黑的血跡,此番景象,看上去說不出的驚悚!
鬼面春雖然歷經幾番生死,早就已經淬鍊出一顆見怪不怪的心了,可此時看見這樣的場面,依舊變了臉色!
她的眸光看向屋外,掌中凝起內元之氣,掠身就往門外掠去:「誰?出來!」
身形剛剛到門口,又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直襲她的面門。
她側身避過,那東西便噗通一聲跌落在地上,然後餘力未消,順勢咕嚕嚕的又往她的房間裡面滾了進來,停在剛才那顆人頭的旁邊!
瞬息之間,她的房間裡面便多出了兩顆鮮血淋漓的人頭!
這兩顆人頭都是長發披散,經過剛才那一番滾動,長發全部都裹在了腦袋上,血糊糊看不清本來面目!
鬼面春後背上一陣一陣的滲出冷汗!
她凝目看向院中那棵枝葉繁茂的大樹,面色一獰,掌中內元凝成無數元氣利刃,悉數往那樹冠當中射去。
若那樹冠當中藏有歹人,定會被她的元氣利刃刺得全身窟窿!
可是院中一片靜寂,無人慘叫,無人跌落,無人逃竄!
難道是她猜測有誤?
樹上並未藏人?
她疑惑的再次走向門口,身形剛剛出得門來,黑乎乎的腦袋又往她面前撲來。
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相續飛來。
每一顆飛撲而來的腦袋後面,都飄著長長的頭髮,在這血腥的夜色里,顯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與驚悚!
她也無力回擊,只能被一顆接一顆的腦袋逼得退回到房間,然後看著這些腦袋滾進她簡陋的房間!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轉眼之間,八顆血淋淋的腦袋,停在了她的腳前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