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在葯廬里慵懶窩著的二人聽到是軒轅璿的旨意,有些許不悅,但還是起了身去前院一看究竟。

那公公正拿著青瓷柄拂塵正站在院里焦急地左顧右盼,配上他那副白白胖胖的模樣倒是有幾分滑稽。珺兒拉著他,笑了笑,不是對著陸璟桁那般單純笑容,反倒頗有些像是主子對奴才的敷衍,他很不喜歡珺兒的這種假笑。

所謂假笑,就怕是到時候連打心眼裡的笑都笑不出來了。

「公公。」身為太傅,陸璟桁還是行了禮。反倒是來的王公公要對珺兒行禮。

「有什麼事?」珺兒開門見山地問,看上去似乎突然心情不好起來。

來的太監身後跟著倆捧衣服的小太監,珺兒兩套,他一套。王公公解釋道:「這是皇上吩咐咱家給二位帶來的新衣裳,明個有祭典,皇上特別交代御衣房給二位裁做衣裳,還囑咐二位明日務必換上這衣裳。」

陸璟桁接過衣裳,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公公,我不是宮裡人,也非皇親國戚,這衣服您看看能不能退了去?」他不過是個太傅,祭典之類只要是衣著得體,按理說就可了。這下子反倒收了皇帝的賞賜的衣物,說不上的彆扭,名不正言不順的為他做了衣服。

「這個、這是諸位太傅都有的,陸太傅不收豈不是抗旨不尊嗎?太傅還是別讓咱家為難了。」王公公暗自抹了把冷汗,臨時編了個隨時就會被戳破的謊話,但是比起欺君之罪,欺騙下太傅就可保住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皇上在吩咐他來這兒的時候說的最後幾句話,還好沒成為他這輩子聽過的最後幾句話。

皇上說:「你若沒法讓他收下這衣服,那麼孤就把這些衣服給撕成碎布條燒了。不過在那之前,你的下場會比這衣服還慘。你啊,看著辦吧。」

陸太傅啊,你若不收下這衣服,皇上他撕的可就不是這可堪黃金的精細綾羅了,是咱家的皮肉啊!

陸璟桁帶著不自然的神情收下:「那、那好吧。」這套白底綉蓮的衣裳看似素潔,可他看得出那料子是用了只有長安才買得到的上等緞子,加上精細的綉工,綉白蓮的線恐怕是和著絨,還用金線巧妙卻不顯奢華地勾勒了線條,袖口處的做工甚至只有在皇親國戚的衣料上才有。雖然這衣服的規格沒有逾越他的品級,作為新入宮的太傅無功無過突然就被賞賜確是受的莫名。

若是太學院內人手一件,豈不是存心要空出國庫?這軒轅璿是什麼意思?

珺兒看了眼自己的兩套衣服,從喉嚨處「嗤」了聲。皇帝對區區太傅的厚澤實在是有些過了,珺兒倒不在乎這衣服,只是在意軒轅璿那難以琢磨的用心讓他有些不舒服。

這衣服價值不菲,可收下的陸璟桁卻覺得有些嫌惡,送他衣服?他可不是他的孌chong。想到這,便是陣陣反胃。

正打算打發人走,忽然門口傳來香風陣陣,隨後便是一聲宛若鶯啼:「公公來了,怎麼不見到鳴鸞殿坐坐。」容桂帶著一干宮女款款而來。

美人到了跟前,輕斂羅裳,眉目秋水流轉間隱約藏著凌厲,看樣子有些不悅。「倒是先來了偏殿,莫非皇上有什麼旨意?」

王公公幹笑了兩聲,難得的慎重行了宮禮。「貴妃娘娘。」這才見來人的唇角泛起了笑意。這公公適才捏個把冷汗。

「免禮。」香袖一拂,經過精心勾勒的眉眼看似不經意的掃過陸璟桁手上的衣服。「原來,是皇上派遣人來送衣裳了。唉,果真皇上對十一皇子疼愛有嘉,連太傅都與他人不同。」這調子,怎麼帶刺了呢?

「本宮可還沒見皇上派遣人送來一絲一線呢?」望著那衣裳,眼中多了份幽深。話音剛落,王公公立刻應道:「皇上讓咱家過來時,特意吩咐說容妃娘娘的衣裳還在御衣房,傍晚時分可遣人去取。」

「哦?為何遲了?」容桂低問。

「回娘娘,據說是綉工繁複,所以拖延了。」王公公道,「恐怕明日容貴妃一人將艷冠群芳了。」

容桂的唇角微微上揚並不張揚,「咯咯」的輕笑兩聲,支了個宮女取了錠元寶塞到了王公公手中。「哎,容妃!咱家這是奉命辦事,這,這怎麼好意思。要是皇上知曉了——」頭髮斑白的太監攥著銀子扭捏道。

容桂抿唇笑了笑,一臉「你未免小題大做」的神情。啟唇:「公公莫見怪,您老平日沒少為本宮辦事,況且對皇上耿耿忠心。這是本宮代皇上賞你的,若是皇上知曉又如何?本宮只道是諒你年事已高,次次辦事得力,留些體己錢給您養老可不算過了吧。」

「謝娘娘。」內侍總管這才收起了苦兮兮的臉,將元寶揣進了袖中。又補了句:「老奴再提醒娘娘句,皇上近日開始盤查後宮進出帳了,娘娘也請小心慎重些,那就這樣罷。老奴還有事,就先告退!」

「嗯,退下罷。」如蘭蔻蔥根的手劃出道優美的弧度,遣了來人。

一干人等退下,院落又轉瞬成了一片靜默。

「容妃有事?」陸璟桁淡淡的打破沉默,容桂瞥了眼衣服那雙眼打量著陸璟桁多了些許深長的意味。

「只是來看看珺兒是否適應,缺不缺什麼。」容桂下意識的感到了窘迫,擺了擺手輕笑。「太傅,這件衣服明日可一定要穿上讓本宮瞧瞧,那必定是玉樹臨風罷。這是好東西,更何況是皇上賜的,請陸先生務必要妥善保存才是。太傅既忙,本宮不便打攪了。」

陸璟桁忍著不要把這衣服往地上摔再狠狠補上兩腳。

軒轅璿啊軒轅璿,你究竟是什麼居心?

剛才就未發一言的珺兒,卻自始至終都盯著捧著衣服的他,看著面具上的眉深擰,手上緊緊攥著都起了褶皺,知曉他在隱忍,忽然莫名鬆了口氣。

看來,他並不在乎那件所謂的恩澤。

待陸璟桁回房,第一件事便把那所謂的衣服粗魯的扔到了chuang上。這布料他是沒見過,但那並不能說明什麼。不過,真正的仙織他穿過的至今何止上千?就算民間再稀少,也終究不過只是凡品罷了。他軒轅璿竟想如此膚淺的討好人?

從太監那得到了回應的軒轅璿聽完回稟后,想象著陸璟桁當時的神情舉止。緩緩笑了,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愉悅,那來自於內心的笑聲換了蓮步姍姍的一位婀娜女子一句:「皇上為何事如此放聲大笑?臣妾在那殿外可都聽到了呢。」放下手中的盅皿,嬌俏的美人便規矩的行了禮。

軒轅璿瞥了眼來人「呵,原是紀淑妃,免禮。」剛紀筠芸來時,他臉上的笑容便即刻褪去了,對於這個年輕妃子的嬌蠻他在後宮中有所耳聞的,不過她不請自來的出現軒轅璿也沒有做出任何欣悅亦或是煩厭的表現。隨口說了句:「沒有孤的傳詔,你不該來這的。」

紀筠芸低著頭,忽然一陣羞怯道:「臣妾見近日皇上為國事煩憂,夜夜獨枕御書房且妃子不得打擾,臣妾擔心皇上,想來只有白日吩咐御膳房準備些此季滋補之物拿過來給皇上。」

軒轅璿並未像平時與妃嬪們打趣調*情一番,他戲謔的看著下階那羞赧的女子,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道:「上來,孤問你:這世上可有能不費分毫錢財便可取得的人心么?沒有虛偽,無論道義,不談名利。」伸手,分明有力的指節挑起了那一汪盈盈眸動直視自己,分明的黑眸中閃爍著迷惑。

「臣妾認為,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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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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