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燈（下）

卻說張玉與一燈大師小小比試一番后，相對而笑，二人眼中均充滿了惜英雄重英雄之意。張玉甚至可以從一燈眼中看出欣賞、讚歎、驚奇之意。無疑，此時的張玉在一燈眼中極有分量，他甚至已把張玉看成了和他同級別的人物。

而張玉呢？張玉現在雖然在笑，可是他的胸口卻隱隱發疼。看來，一燈那一指雖然附帶的內力很小，但是威力卻非同一般。所以，張玉已經有些後悔了。

幹嘛非要逞能，硬接這一指呢？要是避開的話，雖然一定會輸，但是張玉也有自信可以支持二百來招不敗。何況一燈只是試試自己功夫而已，要試的話，總不會試二百招以上吧？現在倒好，由於自己逞能，胸口卻是越來越疼了。

張玉雖然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但既然裝樣子已經裝到這個份上了，那麼也只好忍了。於是趁著笑聲漸息，二人換氣的時候，張玉不動聲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真氣在胸口位置不停地運轉，好平復隱隱作痛的傷勢。

張玉一邊運動，一邊開口笑道：「一燈大師好功夫！這一陽指當真是出神入化，世間難尋！」，他這一記馬屁拍去，一來是想掩蓋自己的傷勢，二來卻是為一會兒求一燈為黃蓉治傷做鋪墊。本以為一燈定要謙虛一番，哪知一燈卻道：「不錯，這一陽指乃純陽指力。凡中了這指力之人，皆以為要化解一陽指須用陰柔內力。哪知這指力特異，遇陰而陽長，如果用陰柔內力的話只會加重傷勢，這樣治傷，雖然最終也能治好，卻是事倍而功半。」說著頓了頓，又道：「治這一陽指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用陰陽參半的內力慢慢把一陽指力磨去，方無大患！」說著深深的看了張玉一眼。

張玉見一燈那兩條長眉下，目光深邃，眼神中卻隱隱露出關懷之意，頓時明白剛才自己療傷的舉動沒有瞞過一燈。不禁尷尬的笑了笑，道：「原來如此，多謝大師指點！」說著改變運氣方式，丹田中頓時生出陰陽相合的真氣來。他這先天真氣特異，可陰可陽，要用來療傷卻是最方便不過。

張玉一邊療傷，一邊指著黃蓉道：「這位是洪老幫主的弟子，也是現任丐幫幫主。她受了裘千仞的鐵掌，傷勢極重，本來我已為她打通了受傷經脈，可是畢竟不能盡全功，還請一燈大師代為看看！」他對內力控制入微，此時一邊療傷，一邊說出這一番話來，卻是面色如常，不見任何異狀。是以，郭靖等人均不知張玉體內的狀況。

一燈凝神看了看張玉，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好！好！」說著向黃蓉走去。他這兩聲「好！」也不知是說張玉領悟的快，還是說自己同意去看黃蓉。

不過，讓張玉高興的是，一燈沒有問任何問題，就同意了為黃蓉治傷。當下只覺一燈這人心胸開闊，不記得失，實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看到一燈向黃蓉走來，郭靖、黃蓉都是一喜。而一燈的四大弟子卻是焦急萬分，那書生開口急道：「師傅，你老人家……」

一燈並不回頭，只是淡淡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佛屠，你們不必多言。」說著來到黃蓉身邊，拉起黃蓉的手，道：「好孩子，讓我看看。」說著為黃蓉把起脈來。

四大弟子看到一燈這個樣子，焦急萬分，可是一燈其意甚堅。四人雖然名為一燈的弟子，可是卻從來把兩者關係當成君臣。因此，一燈為黃蓉把脈時，四人卻不敢開口打擾。

過了一會兒，一燈放開黃蓉的手腕，面色凝重的轉頭對張玉道：「她這傷果然極重，還好你先為她打通了受傷筋脈，不然……」說著搖了搖頭，道：「不然已是性命不保！」

張玉點頭沉聲道：「雖然性命暫時保住了，可是你要給他治傷卻更加麻煩了，不知……」

聽了張玉的話，郭靖頓時大驚，不禁急忙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此時，一燈已然答應了為黃蓉治傷，張玉也用不著再瞞他，遂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郭靖其中的原委。

原來，張玉為黃蓉療傷時，郭靖已經為黃蓉療過一次了。那次療傷整整持續了七天，可是，百試百靈的九陰真經療傷**卻沒有為黃蓉把傷治好，所以傷勢就一直拖了下來，並且越來越惡化。

就在黃蓉陷入昏迷不醒，而郭靖、七子已經絕望時，張玉卻及時趕了回來。得知黃蓉傷勢后，張玉用盡全力，用先天真氣為黃蓉打通了受傷的筋脈，激起黃蓉體內生機，因此黃蓉第二天就醒了。在打通黃蓉筋脈時，張玉就發現黃蓉傷勢已經極度惡化，自己雖然為她打通了受傷筋脈，但是傷勢並沒有好轉，不過是飲鳩止渴罷了。不過，當時他卻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一來是怕眾人擔心，二來卻怕郭靖陷入深深的自責。

第二天，黃蓉象張玉說的一樣，如期醒來，眾人見到她這個樣子都十分高興。哪知道，黃蓉醒是醒來了，但傷勢不過是被暫時壓制而已。如果開始郭靖沒有為黃蓉治傷的話，那還沒什麼關係，只要張玉一到，必能讓黃蓉有所好轉，至少也用不著再找一燈了，最多過個半年，黃蓉就會痊癒。可是郭靖這一治，卻並沒有治好黃蓉的傷，反而使得黃蓉的傷勢起了變化。張玉雖能暫時讓黃蓉起死回生，但想要真正治好她，卻是再也不能。

所以，當事情一了，張玉就急忙帶郭靖、黃蓉來找一燈，請他代為醫治。因為，只有一燈大師的一陽指才是真正治傷的良藥。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何郭靖沒有為黃蓉療傷，黃蓉卻也不知能不能活到現在了。

黃蓉跟張玉、郭靖上山時有說有笑，看起來似忽沒有什麼大礙，可是如張玉、一燈這等高手均看出黃蓉面帶死氣。之所以能蹦蹦跳跳，說好聽些是張玉打通了黃蓉受傷筋脈，說難聽些，卻是迴光返照。

此時，一燈大師要為黃蓉治傷。雖然張玉有信心一燈憑他那天下無雙的一陽指能夠成功，因為剛才他就切身體會到了那一陽指的威力。但是，一燈為黃蓉療傷之後呢？他自己會怎麼樣？這一點張玉可就不清楚了。

因此，張玉對郭靖講完了其中的厲害后，就拿眼望著一燈，希望從一燈口中聽到肯定的答覆。

郭靖在聽完張玉的話后，臉色蒼白，沒想到自己花了一番功夫為黃蓉療傷，卻為現在的療傷帶來了天大的麻煩。

看著臉色蒼白的郭靖，張玉拍了拍他的肩頭，溫聲道：「不用自責，如果沒有你，蓉兒又怎麼能活到現在？」

黃蓉拉著郭靖的手，柔聲道：「靖哥哥，你這是做什麼？如果沒有你，我怎麼能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呢？」說著搖了搖郭靖的手。

郭靖望著黃蓉，看到她眼中滿是溫柔，不禁心頭一熱，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個情形，一燈暗自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一聲。

當他見張玉向自己望來，而目光中露出詢問之色，知道張玉正在等他的答案。

一燈向張玉遞了一個眼色，對那書生吩咐道：「你帶郭少俠和黃姑娘先到我平時練功的靜室去！」說著對郭黃二人道：「你二人先隨他去休息，我一會兒就過來。」說完又望著另外三人道：「你們三個先到師叔那裡，把上回師叔煉製的草藥拿給我！」

見四個弟子站著不動，面色焦急，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一燈把眼睛一瞪，露出凌厲之色。四人無奈，只好分別做事去了。

眾人離開后，一燈終於轉頭望向張玉，目光中透出凝重與無奈之色，低聲道：「說來慚愧，黃施主的傷，老衲無能為力，非不願也，實乃力所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