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悲劇嫡子.3
人群的長龍直至南門城牆,士卒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皆是嚴正以待,滿臉肅殺。
寧澤也到了城牆邊上,這裡更是人山人海,寧澤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人頭,可能連只狗都擠不過去,更何況是他。
寧澤看了一圈,轉身進了一條小巷子。
城門外,數萬禁軍整軍列隊,文武百官分站城外兩側,為首站了三個氣勢不凡的年輕人,與城內的歡呼比起來,城外的氣氛顯得非常肅穆。
寧澤在其中看到了夏沐歌的母親,那是一個長相溫婉的女子,穿著碧綠色的長裙,頭上只帶了一朵珠花,摒棄了那些繁複的雕飾,顯得婉約美麗。她旁邊站著康寧郡主,一身大紅色長袍,畫著美艷的妝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就匯聚了無數視線,她的美有股驚心動魄的威懾感。與她比起來她旁邊的少年就顯得平凡多了,長的不差,甚至很俊美,單獨看也能讓人為他鼓掌,但是和康寧郡主站在一起,不管是他還是夏沐歌的母親都有些不夠看。
這是一個轟轟烈烈的女人,寧澤輕嘖了兩聲。
等了片刻,馬蹄聲踏破地表由遠而近聲聲震動,城牆上戰鼓雷鳴遙相呼應,無數鐵騎沖入人們視線,帶著驚人的氣勢,宛如摧枯拉朽的絕世雄兵,從修羅戰場重臨人間。
所有人歡呼了,驚的寧澤耳朵都在震痛,鞭炮聲綿延不絕,花瓣宛如從天而降,飄蕩在整座城市的上方,饒是寧澤,也被這樣的聲勢這樣的美麗震撼了。
舉國同慶!
鐵騎到達南門並沒有下馬,而是放慢了速度,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銀色盔甲,宛如戰神般高大威武的男人,他路過城牆時,一把把碧衣女子抓了起來放在馬背上,在聲勢滔天的喊叫聲中進了城。
寧澤眉頭皺了一下,他看向被留在原地的康寧郡主,並沒有看到橫眉怒目的表情,倒是她旁邊的夏戰旗一臉睚眥欲裂。
寧澤站的高,能仔細分辨他們的神色。夏侯淵威嚴,沒有一絲情緒外露。馬背上的廉玉則是一臉幸福,用崇拜的目光望著夏侯淵高大的背影。康寧郡主冰冷,像一朵孤獨的彼岸花。夏戰旗面色難看,心懷仇恨。
忽然一道目光落在寧澤身上,讓他渾身不舒服了一下,當他去找,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消失了。抬頭望著他的是夏侯淵身邊的一個年輕人,他與夏侯淵並駕齊驅,卻沒有穿盔甲,一身淡黃色的衣袍,身形挺拔,五官深邃,毫無瑕疵的臉型上眉如峰,眸似海,鼻樑高挺,薄唇似笑非笑,此刻似乎收斂了滿身的銳氣,顯出一份儒雅。
他的注意引來夏侯淵的視線,當兩張長得極其相似的面孔相對,隨時觀察將軍動向的人群立即安靜下來。
一直沒露面的夏世子現在居然閑散的坐在房頂上,手中還拿著一個啃了一半的包子,其獨特的行事讓所有人都想嘶吼:「你是來找個好位置看戲的嗎?!」
寧澤也覺得要糟,趕緊把包子藏了起來。
所有人:晚了好嗎!我們都看見了!
夏侯淵盯了他多久,空氣就沉重了多久。
「下來。」
夏侯淵氣勢壓人,寧澤不得不從,他頂著眾人的目光,從小巷裡搭著的長梯上爬了下來,人群自覺給他讓出一條路。
先前堵的比城牆還結實,這會兒倒是讓的快。
寧澤不得不走到路中間,被夏侯淵-kua下-那匹十分高大的戰馬扭頭噴了他一臉的熱氣。
夏侯淵像撿豆子一樣又把寧澤提起來放到他胸前靠在他寬廣的胸膛上,繼續面無表情的驅馬前行。
面對人們詭異的視線,寧澤也好想喊:放我下去啊!
他不用看都能想到夏戰旗的面容扭曲到了什麼程度。
事情的發展出乎寧澤的預料。以夏沐歌所過的生活來看,根本看不出他們母子才是受到重視的,被夏侯淵排斥的反而是康寧郡主,夏侯淵至今都沒有看她一眼。
隊伍小小的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前,文武百官緊隨其後,拖著長長的隊伍,一路進了皇宮,所有人下馬,徒步進了金鑾殿。
寧澤被夏侯淵鉗子一樣的大手拽著,捏的手腕生痛。寧澤是會點防身術,但夏沐歌身子弱啊,典型被養在深閨中的公子哥,用寧澤的形容就是弱爆了!
見過皇帝,一番親切的問候后開始了長長的封賞,囊括所有戰功卓越的將領士兵,長長的聖旨念了一炷香,所有受封的將領無不淚流滿面感激涕零,十年的征伐,如今化成榮耀畫下句點。
寧澤腿都要跪麻了才輪到夏侯淵,夏侯淵被封為平金王爺,賞王府一座,黃金萬兩,珠寶六台,錦緞十箱,受城池十座!
這樣的封賞可謂震驚八方,連寧澤都驚呆了,從封賞開始他就看得出這位廣源帝十分大方,可說沒有虧待任何一名將領,但依舊沒想到輪到夏侯淵這兒更誇張……
但是封賞沒有完。
夏侯淵的兩位夫人同被封為一品夫人,又將長公主天月公主賜婚給夏沐歌,將齊貴妃的雪昭公主賜婚給夏戰旗。擺明要和他們結為一家。也是,當夏侯淵佔據金甌皇朝卻沒有自立為王的時候,大概廣源帝就存了絕不負他的心思。
悍將遇到明君,這天下怕是要天隨國一家獨大了。
寧澤心中默默震撼,後知後覺的發現,我擦,他被賜婚了?!
求不娶!!
聖旨又說:一年以後完婚……
總算讓寧澤吃了一顆定心丸,一年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慢慢策劃一場完美的逃婚。
接下來是宴會。
夏侯淵像是看出寧澤想跑一樣,一直將他禁錮在一旁。
夏侯淵是個面無表情的主,寧澤渾身低氣壓,目光冰寒,銳利的眼神能把想來向他搭訕的人劈死。眾人想動又不敢動,望著這兩父子紛紛咂舌。
倒是夏戰旗那邊堆滿了人,他幾乎是紅光滿面應接不暇,百忙之中還能抽空瞥眼寧澤,那眼神怎麼看都充滿不屑。
寧澤瞪了他一眼,換平時他絕對不會這麼做,他是被夏侯淵限制自由給整暴躁了。
夏侯淵偶爾看他一眼,然後就只默默喝著酒,他的部下好似見慣不怪,竟無一人上來打擾他。但是寧澤坐不住了,那些樂曲在他耳里堪稱粗糙,那些歌舞在他眼裡毫無吸引力,夏侯淵還不給他酒喝,他坐在這裡好生無聊!
不一會兒夏戰旗就端著酒杯朝他走來,寧澤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
「大哥,聽說你上了那什麼天榜是吧。」夏戰旗看起來有些醉了。
「哦?那是什麼,我不知道啊。」寧澤露出一點無辜,他是真不知道。夏戰旗被他噎的有些氣急敗壞,不停的腹誹這傢伙連天榜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上去的?該不會是弄錯了吧。想到這裡就心生一計,定要讓夏沐歌丟臉。
「我倒忘了大哥一直埋頭苦讀不問世事,今天難得出來,不如看在父親凱旋歸來的份上為天隨國的將士們寫一段俠骨柔情吧。」夏戰旗得意洋洋,他料定夏沐歌寫不出來。
這次夏戰旗猜對了,寧澤還真特么的不會寫詩。如果這裡是華國古代他就死定了,不過天隨國嘛,他還是可以糊弄糊弄的。天隨國民風彪悍,崇尚武德,順帶讓文風也不拘一格,基本上只要順口,就會頗受歡迎。
夏侯淵緩緩皺起眉,不動聲色的看眼他的兩個兒子。
看吧看吧,看你的好兒子,為了讓我丟臉連你的臉也不顧了。寧澤上揚的眉眼中透出一絲邪氣,嘴角也勾到十分漂亮的弧度。
「戰旗不準胡鬧,回來!」康寧郡主皺眉凝目,紅顏一怒也是挺美的。
「作。」夏侯淵一字真言,大掌撫上寧澤頭頂,輕輕揉了兩下,揉的寧澤眼角眉梢都抽了。
「你作的什麼,在我眼裡都是詩。」
卧槽,能好好說話嗎,你另外一個兒子眼睛都氣到充血了!打臉打的啪啪響,一點當爹的自覺都沒有。寧澤感覺乾的太好了!坑死那隻成天想整死自己親哥的白眼狼!
夏侯淵作為專坑兒子的爹,他說了寵溺的話,把夏戰旗氣的半死,也堵了寧澤的後路,好聽話終究只是好聽話而已,寧澤敢當真他就輸了。
他越是認真想,越是覺得華國古詩博大精深,他傾力也難窺見其一,只能默默嘆了口氣。
「沒關係,你儘管試。」
耳畔傳來溫言細語,寧澤不禁抬起頭望見雙眸如秋鴻,正是那名黃衣男子期待的眼神。
寧澤忽然就笑了,宛如花開千樹春風十里。
是他執著了,不在瑤池上何故做仙人,他自己想出來的東西,好也罷,不好也罷,剛愎自用又何妨?寧澤勾起傲人的嘴角,眼眸中星光明亮,他以箸輕擊玉杯,清雅的嗓音如歌如訴似在傳唱:「少年壯志出金關,萬重鐵騎踏河山。十年長使東風破,洗盡明月照丹心。盼歸期,待歸期,披星戴月淚濕襟。遙望燈下單支影,解袍卸甲再執卿。」
那一刻,寧澤的身上似有星光籠罩,散發著熠熠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