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楊康

廬州既不是什麼魚米之鄉，也不是什麼水府天國，只有連綿的青山與薄薄的霧氣。

不大的廬州城人聲鼎沸，張叔跑了幾家客棧，皆被告知都已住滿。不得已，他們只得租了一家宅院，住了進去。

院子不大，但用品都是一應俱全，門前有個小院，裡面種了一點瓜果蔬菜，葉青看著眼前情景，驀地想起前世自己與奶奶住在鄉下，也是這樣的院落，門前會種上好多時令的蔬菜瓜果。

小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在那片田園裡奔跑，總能摘到一些香甜的瓜果吃。

奶奶總是笑她是個貪吃娃，她便依著她撒嬌，奶奶便會一邊笑一邊摘下那些瓜果給她。

只是那些事都已經成為過去，如今葉青甚至都記不起奶奶的模樣。

時間真的很殘酷，它總能將你擁有地東西輕易抹掉，等你想起來的時候，卻再也尋不到。

悟靜走到她面前，他今天不知為何換了一個髮型，以前都是將滿頭的黑髮束在身後，今日卻將那堪比女子還漂亮的長發披散下來，鬆鬆垮垮的斜在肩上。

也許是髮型的原故，葉青陡然覺得，眼前的悟靜，不似以往的凜冽，倒是多了一絲溫情。

葉青盯著他瞧個不停，她突然想到，眼前站著的人，會不會有一天，也會從自己的記憶中消失？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這種情況，葉青便覺心臟一滯，鼻子開始泛酸，她連忙眨了眨眼睛，想要平復下洶湧而至的情緒。

「怎麼了？」

葉青怔怔地看著他，只看到他薄薄的嘴唇上下動了一下，卻沒聽到他到底在說什麼？

悟靜皺了皺眉，看著一反常態的葉青，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道：「魔怔了？」

葉青慌忙拍掉他的手：「你才魔怔了，我只是發會呆而已。」說著便往屋裡走去。

身後的悟靜看著她疾步走動的背影突然道：「悟能。」

葉青停住步轉過身疑惑地看著他道：「什麼事？」

悟靜張了張嘴，又呡緊，再次張了張嘴，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半晌方道：「無事。」

葉青忍著翻白眼的衝動，頭一扭，繼續往屋裡走，不過片刻，她便跑了出來，猛地跳到還未離開的悟靜身上，大叫道：「裡面有條蛇，快快去把它丟出去啊！」

話音剛落，便見一道黑影沖了進去。

葉青愣愣地看著那道黑影，再看看被自己抱著的悟靜，張叔出去買菜了，那剛剛衝進去的是。。。。。。

便見楊康那個小白臉一邊拿劍挑著小花蛇出來，一邊對著葉青二人嘻嘻笑道：「這房子估計好久沒人住了，這才爬進了蛇，不過這種蛇沒毒，大姐，不用怕的！」說著還將花蛇在葉青面前來回蕩了兩圈。

葉青最怕的就是蛇這類動物，看著心裡就膩歪，眼見著小白臉在自己面前得瑟的樣子，氣就不打一出來道：「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來了！」

楊康將那條蛇隨手扔了出去，收回劍道：「我原是想走的，但離開你們后也不知道幹什麼？就又來找你們了。」

葉青聞言哼了兩聲，卻聽悟靜道：「這麼說這兩天跟在我們後面的人就是你了？」

葉青怔了怔，這兩天，有人跟著自己等人嗎？她怎麼沒發現？眼角瞥到悟靜越來越黑的臉，連忙從他身上跳下來，乾笑兩聲，再次衝進了屋裡。

楊康見狀笑出一口白牙，朝里喊道：「小心再碰到蛇。」說著便也往裡跑去，卻被悟靜攔在了門前。

楊康撇了撇嘴：「你幹嘛？」

悟靜一雙眼黑沉冷凜：「我也想問你幹嘛？」

「你沒看見嗎？我要進屋啊！」

「這是我的地方，你要住房，可以去別處。」

「我不！我一沒錢，二沒強大的武力，出去也是死。」

悟靜皺了皺眉：「你什麼意思？」

楊康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問我？我一路跟著你們差點命喪黃泉。」說著伸出三個手指頭朝他面前一擺：「最少有三撥人在盯著你們！」

悟靜聞言俊顏像浸了寒霜，寒氣森森，看了眼前的楊康一眼，身子一側道：「你暫且住這吧！不過等那些人一離開，你就得走！」

楊康打了個寒顫，不過還是嘴硬道：「不用你說，我也會自己走的！我還嫌自己命不夠長呢！出來就碰到你這種喪命星！」

出門買菜的張叔恰好回來，聞聽這句話，立馬沉了臉，走到楊康面前道：「小兄弟，我們看你並不是壞人，才留你在這，你別忘了，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家少主說的算！」

楊康斜睨他一眼，哼了一聲便匹自走了進去。

張恆憋著氣瞪了一眼楊康的背影，轉過頭對悟靜道：「少主，小孩子剛入江湖不知道深淺，應該給點教訓。」

悟靜搖了搖頭，看著越來越暗的天空道：「無妨，先留著，總還是有點用處的。」

張恆點了點頭，卻聽悟靜道：「讓兩撥人隱在暗處，另一撥保持原樣，堂堂一眾暗衛，竟避不過一個小孩的眼目，留他們何用！」

張恆哎了一聲，心知少主已然生了怒氣，連忙下去布置了。

而再說這邊的葉青，進了屋后便要往床上撲去，趕了幾天的路，一直窩在馬車裡，也沒睡個好覺，這次終於能好好睡一下了。

剛躺下去不久，就見楊康那個小白臉跑了進來，大叫道：「大姐，大姐，你在哪呢！」

葉青扶著額從床上翻起，一步邁出去，一把扯住楊康的衣領道：「小白臉，你叫什麼叫！不知道別人休息的時候不可以大喊大叫嗎！」

楊康被她扯得脖子發痛，連忙告饒道：「我是來給你道歉的，那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一個女孩子說那麼難聽的話。」

葉青斜眼道：「那我剛剛怎麼還聽你叫我大姐？」

「那是你本來就比我大嘛！」

「我哪裡比你大？我明明看你比我大！」

「你哪裡都比我大！」

葉青撫了撫額，忍著將他痛扁的衝動，見悟靜走了進來，連忙丟開小白臉，走到他面前道：「打聽到大師姐她們的住處了嗎？」

悟靜點了點頭：「她們住在一處客棧。」

葉青拿著劍便要往外走，卻被悟靜一把攔住：「現下外面亂的很，又是晚上，等明日我再帶你去。」

葉青急道：「外面這麼亂，我要和她們在一起，若是。。。。。。若是遇到什麼危險，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

悟靜聽聞她的話，黑沉地雙目流過一道光彩，轉瞬即逝，他說道：「不急，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找不遲。」

葉青撇了撇嘴，不是她不急，她是擔心，六年相處，又是同門師姐，要說沒有情誼那是假的。

自那日陳家莊一別後，她的心便微微提著，儘管四師姐悟琴來了信，但是這中間隔了七八日，又是在這多事之秋，難免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葉青皺著眉，心裡卻七上八下，想起到了廬州半日，一路走來，見到不少人，雖然他們看著和普通人一樣，但他們總是給葉青一股壓抑的感覺，心裡好似壓著一塊石頭，沉悶的緊。

悟靜許是看出她的不安，伸手將她的發理了理道：「別擔心，她們會沒事的，我們現在沒個頭緒，出去很容易遇到危險，你師姐她們也不想看到你遇到危險。」

這話聽著很像一個大人在哄小孩，葉青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安慰人，以前在山上，簡直就是個大冰塊，更不可能說出這麼多的話，額，沒想到他也有這溫和地一面。

想到這裡，葉青心頭一暖，卻聽一旁地楊康哼著鼻子道：「你倆在這嘀咕什麼吶！這天都黑成什麼樣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葉青聞言轉過頭瞪了他一眼，邁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揪著他的耳朵道：「吃飯可以，但是要給錢，這裡可不是讓你白吃白住的！」

楊康被揪的嗷嗷直叫，直嚷著放手，葉青卻不依他，兩人打打鬧鬧一會，葉青的心倒是定下不少。

放開揪著楊康的耳朵，看著不知何時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空，轉頭見張叔已經備好了飯菜，悟靜已經坐在桌上吃起了飯，忙走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還未拿起筷子，便聽悟靜沉著聲道：「洗完手再來吃。」

葉青瞥了他一眼，這人啥多好，就是一點讓人受不了，太潔癖了，以前那會在山上，哎，因為他的潔癖，她可沒少受他罪。

悟靜匹自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葉青咽了咽口水，只得起來洗了一遍手，才重新坐下。

一旁的楊康見狀，瞅了瞅兩人，也乖乖地跑去洗了一遍手。

飯菜是香的，葉青卻吃得沒什麼滋味，她不知道怎麼了？自從進入廬州城，心就一直不定。

吃完飯回到屋裡，晚秋的氣溫已經轉涼，葉青吸了一大口涼氣，這才發覺窗戶沒關，緩步踱到窗前，伸手欲要關窗，指尖卻驀地一涼，葉青收回手，見一滴雨落在上面，不由望了望外面黑沉的天。

原來不知何時，外面竟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