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守歲

窗外陽光燦爛，麻雀喳喳，屋內卻是一片昏沉黯然。

葉青原以為昨天會被悟靜整的半死，沒想到他只是叫自己下樓吃飯而已，吃完飯他便再度神秘消失了，而且一夜也沒回來。

葉青趴在桌上拿著白無常留給她的後宮珍藏版，津津有味的看著。見門扉聲響，連忙將話本子藏到床底下，這才跑過去開門。

見是張叔，葉青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昨日悟靜交代自己的事，連忙道：「張叔，你家少主讓你租個院子，搬過去過年。」

張叔搓著手笑道：「已經辦妥了，葉姑娘這就隨老奴去吧！」

葉青瞪大了雙眼：「辦好了？速度這麼快？」

張叔笑道：「這下手的要是辦事不快，就該回家蹲門檻了。」

葉青覺得他說的有理，辦事效率高的人，無論是古代還是前世，走哪都吃香，估計這也是張叔這麼大歲數還能伴隨悟靜身邊的原因。

院子不大，但挺雅緻，一個正廳，幾個側房，後院有個小池子，池子里種了荷花，如今入了冬已經枯萎了。

池岸邊上有棵筆直的梧桐樹，陽光穿過光禿禿的枝椏，細細碎碎的灑進池子里，倒是為這院子增添不少色彩。

葉青看的歡喜，問道：「張叔，你這院子在哪找的？」

張叔笑道：「葉姑娘可還喜歡？」

葉青連連點頭：「喜歡喜歡，只是也不知這家院子主人是誰？肯定很有情趣。」

張叔笑著搖頭道：「這次姑娘算猜錯了，這院子原是一個員外的，那員外不識幾個字，娶個小妾倒是滿腹才情，便命人造了這院子送予她。」

葉青摸著梧桐樹，聞言笑道：「那小妾既是有才情，為何委身一個小小員外？」

張叔拿過一個掃把掃著地上的枯葉道：「這個可就說不準了，也許是那小妾就喜歡他唄。」

張叔說的隨意，葉青卻聽得一愣，是啊！也許那小妾只是單純的喜歡那員外罷了，哪裡有那麼多的原由在裡頭！

那二師姐悟雲呢？她當初嫁給陳雲涯，是喜歡他還是為了。。。。。。報仇？

冬風將一片枯葉吹進池水中，微微打著旋，葉青伸手摸了摸梧桐樹，突然抽出隨身帶的佩劍，從池子里挑起一滴水珠，猛然一個旋轉，那水珠依舊穩穩的待在劍身上。

一旁的張叔見了，微微訝異，他還是第一次見人練劍，是藉助外物的。

葉青對著他挑挑眉道：「張叔，你說這水是偏柔還是偏鋼？」

張恆一愣，這水自然是偏柔的，這小孩都能知道的問題，她為何問自己？

葉青卻不等他回答，匹自說道：「老子曾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可是即便這小小一滴水，也能取人性命於千里之外。」

說著葉青猛地一個旋轉，那水珠急射而去，堪堪打在那梧桐樹上，穿出一個漆黑的圓洞出來。

一旁的張恆見了，緩緩走到梧桐樹前，內心卻震動不已，若是這水珠打在人的頭上，是不是也能穿出一個洞來？餘光瞥到沒什麼表情地葉青，突地心頭一跳，他覺得，這一刻，眼前的小姑娘，不再是以前那個膽小怕死的人了，似乎在這一瞬間，長大了許多。

葉青放下劍，內心有點雀躍，她覺得自己的輕水劍又精進不少，正欲走回屋中，卻見院牆上傳來一陣拍手聲。

轉過頭朝那院牆看去，這一看之下不由想笑，竟是楊康三人。

「葉姑娘好劍法，即便是一滴小小的水珠，也能營造出如此厲害的殺傷力。」說話的是一向溫和的鄧二。

葉青聽聞他的話，挑了挑眉：「怎麼？你也懂劍？」

鄧二拱手道：「略懂一二，讓葉姑娘見笑了。」

卻不想他這話剛一落，人便從院牆上掉了下來，身後的楊康一陣驚呼，葉青剛要上前，便見一旁的鄧六連忙跳下來，順手接住鄧二的身體。

葉青微怔，這鄧六也有功底？轉眼看到鄧二慘白著臉，連忙上前道：「你沒事吧？」

鄧二理了理微亂的衣領，笑著搖頭道：「沒事，勞葉姑娘擔心了。」

「沒事就好，你們怎的來了？」

一旁的楊康聞言插嘴道：「這次可不是我們要來，而是你家少主請我們來的。」

葉青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敢情這廝以為自己和張叔是一個級別的，一起服侍悟靜的。

葉青將劍放到一邊，也不解釋，誤會也好，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但是悟靜為何讓他們也來這？難道他還真信了小白臉的那番話，自己身懷裂天劍譜的消息走漏了？有人要來殺自己？可是請他們來也保護不了自己吧？

正想著，卻聽鄧二依舊溫和道：「葉姑娘，我剛觀你的劍術以水輔助練習，這種方法，在下還是第一次見，可否請教葉姑娘師承何人？」

呃，這方法沒人教自己，純粹自己誤打誤撞想出來的，怎麼？難道自己的劍法有問題？想到這裡，葉青拱手道：「這劍法乃是小女子自創，鄧二公子可是有疑問？」

鄧二聞言連連擺手道：「葉姑娘天資聰穎，在下疑問沒有，就是想試試姑娘的劍法如何！」

葉青來了興緻：「你是想和我比劍？」

鄧二微微紅了臉，點了點頭。

葉青笑道：「正好我也想找個人試試手，如果你願意，那再好不過，我們何時比？」

鄧二道：「如果葉姑娘現在有空，可以現在就比。」

葉青頓了頓，這鄧二莫不是劍痴？這麼心急和自己比試，難不成還有別的目的？

直到兩人比試起來，葉青才發現自己又多想了，那鄧二真的就是純比劍，有幾招葉青差點招架不住，險些輸掉，兩人在院子里你來我往的斗劍，一旁的楊康三人則坐在凳子上，嘴裡磕著瓜子，悠哉悠哉的看著。

空氣里瀰漫著過年的氣息，家家戶戶殺雞宰羊，忙的不亦樂乎，張叔一人忙不過來，請了幾個老媽子，打掃院子，買菜做飯，天天伺候著幾個閑人。

葉青則日日找鄧二比武練劍，楊康二人樂得逍遙，和鄧六搬個小板凳往廊檐下一坐，喝著香茶看著二人練劍，權當雜耍看了。

那日兩人打了個平手，也不知是鄧二劍法差還是葉青自創的厲害，兩人幾個回合下來，沒有一次不是平局，後來兩人越打越有勁，還不時討論，全然忘了院子里還有別人。

直到家家戶戶放起了鞭炮，葉青才從劍術的討論中清醒過來，看了看幾人道：「外面在幹嗎？怎的有鞭炮聲？」

楊康翻了個白眼：「姐，你難道不知道今天是除夕嗎？」

葉青愣了一下：「除夕？已經過去三天了？」悟靜還沒回來？

一旁地張恆瞥了她一眼，立馬看出她的心思，忙笑道：「少主也快回來了。」剛說完葉青便鬼使神差的往門口望去，這一望不由一呆，便見門邊站著二個人，葉青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確信自己不是幻覺，驚喜道：「四師姐！鄧七！你們怎麼來了？」

心中的喜悅越來越大，葉青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年歲的最後一天，能見到自己的師姐。

悟琴走上來笑著掐了一把她的臉：「你看你，又大了一歲，還這麼毛躁。」

葉青斜了斜眼：「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吧！我們幾個人中，誰能比你更毛躁的。」

悟琴佯裝怒意的瞪了她一眼：「你還學會和我頂嘴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綠的盒子道：「這是你家相好讓我轉交給你的，他今晚應該不回來了，讓你別等他了。」

葉青聞言心裡一咯噔，剛剛升起的喜悅又被壓了下去，也不與她計較相不相好的事了，脫口道：「他去哪了？怎麼不回來了？」

悟琴猛地大笑出來：「我逗你的，看把你鬱悶的，這是師父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你那相好在後面等會就回來。」

葉青被她說的尷尬不已，暗暗瞪了她一下，眼角瞥到門邊一縷白袍，連忙抬眼看去，便見悟靜沉著臉走了進來。

伸手接過悟琴手中的碧綠盒子，葉青連忙跑到他面前，正欲說些什麼，聽得外面「嘭——」的一聲巨響，一團團煙火在寒冷地夜空中綻放開來，葉青朝外看去，那些煙火不過轉瞬即逝，新的煙火又添了上來，楊康捂著耳朵跑進來道：「你們還傻站著幹什麼呀？外面都鬧翻天了，那鄧七和鄧六正在比武賀新年呢！」

說完又跑了出去，葉青笑了笑，卻見身邊的悟琴已經沖了出去，她抬眼瞥了一下悟靜，見他望著外面的夜空怔怔出神，連忙也將他拉了出去。

外面果真熱鬧，家家戶戶的上空都是煙火，楊康拉著一旁的張叔又跳又叫，鄧七和鄧六在比劍，鄧二則在一邊放煙火。

葉青看著眼前情景，眼眶卻漸漸變熱，這一切，應該都是悟靜安排的吧！他怕她寂寞無聊，所以將楊康他們叫來，還帶來了四師姐。

悟琴走到她身邊，瞧了她一眼，笑道：「傻丫頭，人不能總想著過去，美好的回憶固然可貴，可是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葉青聞言一愣，她看著眼前的悟琴，那張漂亮地瓜子臉脫去了當年的稚氣，微微透著成熟豁達，原來，真的過去好久了，即便山上的日子再美好，都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她回不去了，而是她們，都回不去了。

悟琴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我知你重情，總是抱著以前的回憶來看待當初的同門師姐，可你也該明白一點，人人都會變，從下山的那一刻起，就都變了，變得不再是你想象的那樣美好，變得連你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悟琴的聲音有點低沉，透著些許傷感，葉青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沉悶的樣子，忽的想起自己剛下山的時候，她在陳家莊見到幾位師姐，獨獨少了悟琴，難不成，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夜空的煙火不斷綻放，衝散了隆冬的寒氣，葉青微微吸一口氣，滿嘴的爆竹煙灰味，嗆得她連連咳嗽，悟琴見了不斷笑話她，葉青翻了個白眼，作勢便要打她，抬起手才發現自己手中拿著碧綠盒子，微微一怔，悟琴說這是師父給自己的，那師父呢？她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