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搭救
眼前人影晃晃,葉青躲在屋頂上朝下看,見一個黑衣人被眾守衛圍在中間,並不是悟琴和鄧六,不由鬆了口氣。
那黑衣人被守衛刺了一劍,不過應該不是什麼重要部位,他還能防守抵抗。
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葉青連忙按住劍回頭看去,見是鄧六,翻了個白眼:「你怎麼總是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別人身後,我這要被你嚇的少活多少年!」
鄧六臉孔朝上,哼了一聲,隨後學著她一樣蹲在屋頂上,朝下看去。
那人被眾多守衛圍困,顯然體力不支,又受了傷,身體已經搖晃起來,拿著劍的手也有點不穩,葉青看地直揪心,小聲道:「要不要去救他?」
鄧六瞥了她一眼,繼而重新看向了下面:「為什麼要救他?」
葉青被噎的翻了個白眼:「你想啊!這大半夜他跑這來肯定有原因,或許我們能從他嘴裡敲出點東西來。」
鄧六輕哼一聲,葉青只覺身旁一陣紫風刮過,便見鄧六已經跳了下去。
葉青暗暗罵了一聲,也跟著跳了下去。
守衛見突然闖進兩個人,不由一陣騷亂,不過片刻又鎮定下來。葉青一一將眼前守衛逼退,順勢接住那個黑衣人,鄧六對她使了個眼色,葉青知道他是讓自己先帶著這人離開,便對他點了點頭,帶著那黑衣人一躍而起,飛上了屋頂,朝遠處掠去。
那人顯然體力透支的厲害,整個人都壓在了葉青的身上,壓的她齜牙咧嘴。再加上一路避開身後欲要追上來的守衛,等到了如玉門,只覺全身像脫了一層皮。
楊康幾人自用了飯便在房裡等他們,不想一等就是大半天,天上的月亮隱在了雲層里,明明蒙蒙,月光昏暗,葉青將那人「嘭」的一聲扔在地上,連連喘著粗氣。
鄧二見狀忙倒了杯茶給她,等她接過喝了,緩過勁來,便聽楊康一聲大叫。
她皺了皺眉,將茶杯放在桌上,見楊康蹲在那黑衣人面前,疑惑道:「你叫什麼叫!」
楊康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那黑衣人道:「他的臉,他的臉。。。。。。」
葉青一步邁過去,剛看了一眼,連忙掉轉過頭,胃裡一陣翻滾,直欲作嘔。
她剛剛看到那人的半邊臉上腐肉夾著新肉,即便在這冬日,那腐臭之氣依舊刺鼻。想想之前還一路背著他回來,那半邊臉就靠在自己的肩上,葉青只覺身體冒出一堆雞皮疙瘩。
倒不是她嫌棄那人,而是那臉頰實在太過恐怖,那肉都翻在了外面,若是仔細看,還能見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葉青平復下心情,見鄧二也走了過去,看了看他的臉,從懷裡掏出一個青色瓷瓶,在他的臉上輕輕灑了灑,那半邊腐肉的臉便被瓷瓶里的白粉覆蓋住了,只是那腐臭味依舊存在。
楊康已經跑到外面吐了起來,她來到鄧二身邊,小聲道:「這人的臉怎麼變成這樣了?」
鄧二一臉冷肅,看著那人腐爛的半邊臉,連身上的溫潤之氣都去了一半,寒聲道:「他是被人下了毒。」
葉青詫異:「下毒?什麼毒能將一張好好的臉折騰成這個樣子?就算是潑硫酸,也沒這麼慘吧!」
鄧二搖了搖頭:「這世上毒藥千千萬萬,有些毒藥,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葉青被他說的背後直冒涼氣,卻還是忍不住好奇道:「那他的又是什麼毒?」
兩人將他扶到床上,鄧二替他蓋上被子道:「他中的毒名叫「花雀」。」
葉青小心肝一抖,花雀?這怎麼聽也不想是毒藥該取的名字呀!不過想到之前楊康中的「醉仙」,也許,這世間越是好聽的東西越毒!
鄧二道:「這毒要說毒性倒是不強,但是這下毒的用法卻麻煩。」
葉青被他勾了興緻,問道:「什麼用法?」
鄧二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寒意森森:「這毒須得每日放在吃食里與食物一起下肚,藥性被食物的熱氣所分解,才能有作用,時間久了,肉體開始在體內由外的潰爛,先是臉部,再則便是脖子,依次腐爛,中毒之人若沒有特製的解藥,只能一天天看著自己腐爛而死,且他中的「花雀」乃是最麻煩最毒的一種。」
葉青心一驚,她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試想一下,有誰能每日在你吃飯的時候給你下毒?而且這人能在那麼多的守衛下扛了這麼久,武功絕不會差到哪兒去!可是為什麼會中這樣的毒?顯而易見,這下毒之人一定與他關係非同一般,且可能很要好,要好到他對他或她一點防備都沒有!
可是這樣的關係,又怎麼會被下毒?對他下毒之人又是怎樣的狠毒心腸,才能在飯里日復一日的給他吃毒藥?
葉青一時驚得屏住了呼吸,她忽然覺得,即便這世間再毒的毒藥,也毒不過人心。
床上的人動了動,尤其是那腐爛的臉部,更是劇烈地抽搐了一下,葉青看的一陣頭皮發麻,輕輕走到他面前道:「你醒了?」
那人緩緩睜開了眼,見眼前泛著迷濛大眼的葉青,愣了愣,隨後便要掙扎著起來。
葉青一把扶住他:「你先別動,剛剛受了傷,還需修養些時日。」
那人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葉青,半晌壓著嗓子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趙某來日定當奉還。」說著便要掙扎往外走。
一旁地鄧二一把將他按住,溫語道:「這位趙兄,想必剛剛我和葉姑娘的談話你都聽到了,我也就不解釋了,你的臉都爛成這樣了,再不救治,可就真救不了了。」
那人聞言一頓,半晌苦笑一聲:「救不救又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一死。」
葉青聞言升起一股怒火,且不說她是一個死過的人,對生命看得多麼重要,眼前的人明明有救,卻毫不疼惜自己的生命,他把自己當什麼了?雜草還是塵埃?人只有一次命,沒了就真的沒了,就算他日後想活著,現在不救也沒機會活了!
所以這人一說完那話,葉青便拉著他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拖到了寒風刺骨的外面。
葉青朝院子望去,見門右邊有口井,把他往井口一丟:「你想死?只要往這井裡一投,你就解脫了!」
那人顯然也沒料到葉青會這麼直接,等他反應過來,倒是莫名地想笑,葉青還在瞪著他,身後的鄧二也過來了,拉著葉青道:「葉姑娘,他要死要活都是他的事,你別激動。」
葉青轉眼看向他,圓潤的雙眼微微泛著亮光:「小時候,老家的村上有個爺爺,他和他的老伴是典型的好夫妻,後來他的老伴先他一步去了,他的兒子媳婦對他又不好,當時我不懂事,我問奶奶,他的生活這麼痛苦,為何不和他的老伴一起走?奶奶當時沒說話,後來我長大了,有一次聽人說那爺爺死了,我當時心裡還高興了一下,我覺得這世間對他來說已經生無可戀了,走了也許就是種解脫,可是那人告訴我,他死前說了一句話,他問醫生自己的病還有沒有救?他還想活幾年。醫生說你要是早幾年說這話興許還有救,現在說,晚了。」
葉青低下頭看向那人:「我至今都不理解他最後為什麼說那話?在我看來,他心愛的妻子死了,兒媳不孝,他年紀也不小了,活著也是種折磨,可那次之後,我發現我徹底錯了,一個人的生命不能寄存在別人的身上,即便這世間最珍貴的人不在了,可是你還活著,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會遇到什麼事?這些人和事,也許會填補你接下來的生命,可是你若一旦死了,就只有一堆黃土白骨,即便你生前多麼輝煌榮耀,在生者眼裡,你只是一堆即將化作泥土的白骨罷了。」
那人緩緩站直了身子,陰沉地眸子直直看著葉青,忽的大聲笑了起來,他的嗓子很低沉,像什麼東西壓在喉嚨中,很是粗噶沉悶。
葉青眨了眨眼,緩緩鬆了一口氣,知道那人應該不會再生死意,心也放下一半,她之前說的都是前世發生的事,她是很珍惜自己的命不錯,但是對別人的命,呃,她還真不是很在乎,各人有各自的活法,她不會去刻意改變別人的觀念。
至於今晚遇到的這人,她其實是存了私心的,自己好不容易救下他,還沒套出什麼話,就尋死,那多不划算。恩,要死也要等自己套完話再死呀!
這樣一想,葉青都覺得自己很無恥了。
那人笑了一會突然止住,還不等葉青說話,便一個縱身躍出了院子。
葉青收起伸出一半的手,訕訕道:「到嘴的鴨子飛走了。」
鄧二笑道:「鴨子既是家養動物,總還會飛回來的。」
葉青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鄧二對著她俏皮地噓了一聲,小聲道:「夜裡寒氣重,我們還是回屋吧!」
葉青點點頭,鄧二忽的問道:「葉姑娘,你剛剛說的醫生是什麼意思呀?怎麼我重來沒聽過?」
葉青聞言嘿嘿乾笑道:「這是我們那個地方的俚語,在你們這叫大夫。」
鄧二恍然大悟:「這樣呀!不知葉姑娘的家鄉在哪?世上竟有如此不孝之子,若是某天遇到,鄧某便讓他們嘗嘗苦頭。」
葉青:「......」
鄧二見她不說話,繼續道:「對了,葉姑娘,你也喜歡那獨領風騷的書嗎?」
葉青掉過頭看他:「什麼意思?」
「我剛看楊小兄弟在你那裡拿了幾本獨領風騷的書出來,給了一本給我看,以前在谷里不問世事,沒想到這世上最苦的竟是那皇宮深院。」
話剛說完,便見葉青已先一步朝門裡走去。
葉青已經氣的兩眼冒火,又是小白臉,那可是她的珍藏版,瞞了悟靜好久,偷偷摸摸冒著生命危險帶出來的珍藏版!就這樣被他給翻了出來!
葉青猛地推開門,一把揪住正在酣睡地楊康,耳朵一拎,惡狠狠道:「誰讓你碰我東西的!」
楊康被她的舉動嚇得一激靈,睡意頓消,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我沒有碰你東西,是晚上飛來一隻信鴿,我順手拿下來看,是寫給你的,就想著放你包里,然後。。。。。。」
「你還看了我的信?小白臉,今天我不把你扒了一層皮,我就不叫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