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誰更狠心
「皇后,這就是你執意要讓朕見的兇手?」劉驁詢問余香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輕蔑。
「皇后?」那公公喃喃自語,猛地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忽然轉過身,給余香磕起頭來。
「奴才不知您就是皇後娘娘,否則打死也不會這樣跟您說話的。這一切都是奴才的過錯,還望娘娘責罰。」說完這話,那公公一個勁兒狠狠往自己臉上抽巴掌,深更半夜,看不清楚臉上腫沒腫,但抽得倒是真響。
「你給本宮閉嘴,滾到一邊兒去。」余香怒吼了一聲,一腳踢開那公公,然後走到劉驁面前道:「皇上,臣妾被人設了圈套。這屋子裡該有的人並不是他,此刻以前,臣妾從未見過他。包括您來,包括安貴妃的死,都不是別人想要謀害臣妾的圈套罷了。」
余香這些話說的蒼白無力,劉驁難道會不知道這些事情是圈套嗎?可他為何非但沒有干預,還等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這個陷阱呢?
或許此事便是正合了他的意吧。
他既然能先將自己趕入皇陵,又將自己囚於儲宮,便說明他一早便厭倦透了自己,可又沒找到合適的理由殺了她。
現如今冒出人來,主動給了他一個殺害自己的理由,他自是開心都來不及,還怎麼會去查找什麼真相?
果不其然,她聽到劉驁在講:「縱然朕相信此事是圈套,那請皇后告訴朕,你又為何身在儲宮?」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看來這皇宮裡的生與死,皆不過是一念之間。
並不看你對不對,好不好,只看比你位高權重的人,想不想要你活命。
余香心中輕嘆,雙膝跪地道:「如若臣妾認罪,皇上可願減輕責罰嗎?」
不求皇后之位,起碼念及恩情,給她留一條命也好啊。
現在根本輪不上她不認,她相信,倘若自己不認,自有一百八十種手段和方法來讓自己認。
這年頭,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犯不上跟自己的腦袋過不去。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也不能忘記自己的初衷。
這麼想著,她心甘情願的認罪,甭管這事兒是不是她做的。
她溫順聽話的令劉驁頗感意外,他知道余香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卻不至於無理由殺人。
況且余香說的沒有錯,今天晚上壓根就不是他夢到了安貴妃,而是有人傳了密信,讓他無論如何務必趕到儲宮關雎殿一趟,出了命案。
知道么?他聽到這個地方,腦海中想到的第一個出事的人不是安貴妃,而是余香。
所以他才會這麼急著趕來,什麼都顧不上。
他此生對於安貴妃的情分不過是因為劉浩,現如今劉驁已死,安貴妃是瘋是傻亦或死去都跟他全無半點關係。
但是他在乎余香的生死。
顯而易見,有人要害她,有人擺明了要她的命。
而他的侍衛中,必定有內鬼,正虎視眈眈監視著自己所做的一切。
一旦他今日縱容了余香,非但余香身上的罪名不會被洗乾淨,更有可能此事明日便會傳到滿堂朝野的耳朵裡面。
說皇后殺了人,皇上卻無端庇護,這事兒是大忌,更是荒唐。
這是他坐上皇位的第一年,他絕對不能被人留下這樣的話柄。
他跟余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更是絕對不能讓她在這個時候便出事。
或許,讓她離開這個危險的皇后之位,是最好的保護她的辦法。
「你既已經知錯,朕念及夫妻恩情,便饒你不死。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杜松,你去立政殿取走她的鳳印金寶。你們幾個,把她暫且壓進大牢,擇日再審。」一句話,余香便從皇后成為了庶民。
余香抿唇,這個下場不算好也不算壞。
不過是自己爭了一年的東西,轉瞬消失了罷了。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記恨劉驁什麼了,好歹他的確給自己留了一條命。
又或者,這註定是她逃不過去的牢獄之災。
只是蕭雲桐就不怕遭天譴嗎?之前還口口聲聲的對自己說什麼喜歡,在乎,現在轉瞬竟然想奪了她的命去。
是了,她沒有聽從告誡,還是偷偷去了關雎殿尋找安貴妃。
但是他不是一早便準備好了要下手嗎?難道不是這樣嗎?否則怎麼會他們剛剛回來,就出現了這種事情?
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好,只怕是壓根就不會有時間完成這些事吧?
把九兒迷暈,將安貴妃活活打死,還有那「狸貓換太子」之計,哪一樁哪一件不是要花功夫的?
無所謂了,這宮裡面,本來就不該信任任何一個人。
如此看來,倒是她的錯。
她被侍衛架著送去了牢房,這是她第一次到這兒,如若不是以囚犯的身份到此,或許她會對這地方更覺新鮮。
或許還是念及了她此前的身份,她自己一個人被關進了一間屋子,也不曾給她加鎖鏈,只是將門上的鎖,鎖了一道又一道。
多此一舉,她本就逃不出去,也不會想著逃出去。
所有想在皇宮裡逃獄的人都是愚蠢無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皇上想要抓你,任由你跑到天涯海角,也總能抓得到。
更何況,這天下之間,想要她死的人,還不只一個呢?
她坐上了那張用稻草堆成的「床」,忽然覺得困意襲來。
多有趣,她身在立政殿,錦衣玉食的夜裡,竟然總是睡不著。
可是現在,她一無所有,躺在這牢房裡,竟覺得渾身輕鬆。
人吶,果真是不能給自己找太多累贅,否則這心裡便總是想要的越來越多。
翌日,劉驁上朝時一切如常,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難道時間太短了,所以尚且無人知道此事?
他頻頻將眼神投遞在蕭丞相身上,然而他的反應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他還刻意詢問朝臣,可否有什麼事情要啟奏?
「無事」,這當真是一個熟悉的字眼。
曾經他還是太子時,異常痛恨這個詞兒,他知道外面必然有多少地方旱,也必然有多少地方有災,無事便是有大事。
只是這些朝臣不肯報,也不肯說。
但自從他成為皇帝以後,卻忽然越發喜歡起這個詞兒來。
這個詞兒代表著他不再需要為了百姓的事情而操心,就算是真的有人告訴他何處出了什麼事,遠水難解近渴,他也未必想得出什麼有用的辦法來。
後宮與朝堂上的事兒就已經夠讓他煩心的了,別人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管,也管不完。
可他是皇帝,如果有人說了他就不得不管,否則便是失職。
一想到此,他就萬分慶幸這些朝臣一直報喜不報憂,讓他少了好多煩心事。
退朝之後,他還不曾走進內殿,就見福子過來報:「皇上,定陶王來了。」
二弟?他來做什麼。
「皇兄,你可下朝回來了,臣弟等了你半天了。」劉康見到劉驁,連忙迎了上來。
「大早上的,你找朕有事?」劉驁總覺得劉康此行不善,所以語氣也謹慎了幾分。
「皇兄,臣弟聽聞您將皇后廢了,還關進了大牢,不知此事是不是真的?」劉康萬分急迫,鮮少見到一貫穩重的他這個樣子。
劉驁挑眉,朝臣都不知道的事兒,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過也好,這件事情遲早要公佈於天下,早晚是要知道的。
「是,昨夜朕已經將她貶為庶人,且……」
還不待劉驁說完這話,劉康卻突然將他的話打斷了,「皇兄,你不能將她關入牢房,她的身子經不起折騰。」
聽見這話倒是驚到了劉驁,他怎麼從來不知道余香與劉康竟有這麼好的交情?
當真可笑,她的身子經不經得起折騰,是劉康該管的嗎?
「你怎麼知道她經不起折騰?」劉驁唇角上挑,望向劉康的眼神也冷漠了幾分。
「她懷孕了!」
劉康本來不想對劉驁講出這件事,但是當他知道余香被關進大牢,震驚不已。
這女人是瘋了嗎,明明懷了身子,為什麼不跟劉驁說?
如果劉驁知道她懷了孕,還會捨得將她貶為庶人嗎?
她怎麼能不心疼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二弟,你今日是不是喝多了。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劉驁的拳頭已經在袖子里攥緊,恨不得下一秒就打在劉康的臉上。
劉康深吁了一口氣,害怕自己說的太多反而會遭到劉驁懷疑,為今之計是將余香接出牢房才是要緊事。
萬一動了胎氣,可是什麼都換不來的。
「是臣弟有手下在御膳房見過她的婢女抓保胎葯,後來見此事一直沒有對外講,便也覺得不好由臣弟來說。可是皇兄,如若她真的有孕在身,這麼在牢房裡一折騰,怕是孩子就保不住了。」劉康心急之下,竟然抓住了劉驁的袖子。
劉驁使勁兒甩開了劉康的手,道:「朕還有事要處理,定陶王可以退下了。」
「皇兄!」
「退下。」
待劉康轉身走後,杜松便詢問劉驁道:「皇上,可要老臣派個太醫去牢房嗎?」
「不必,若真有孩子,流掉時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