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銅雀台十一
卞夫人自然不可能只叫了他們兩人的。
曹丕與郭照按時來到卞夫人的廳中,一前一後,相隔一步遠,沒有肢體碰觸,也沒有眼神交流,各自自然地踏入室內。
除了他們,還有曹彰孫玪夫婦,曹植,和甄氏。他們幾個按長幼順序依次坐開,還剩兩個空席,就在甄氏旁邊。
她挨著卞夫人坐著,果然深得喜愛。卞夫人另一側坐著孫玪,她如今已是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體態豐腴,面容和美。再往下是曹彰曹植兩兄弟,曹丕走到甄氏旁邊,對應著曹彰坐下,郭照坐在最後,直對曹植。
曹植的視線對上郭照,含著星光的眼睛眨了一下,風流俊朗。
他再有兩三年就到了及冠之齡,正值年少輕狂之際,一身錦衣,如臨風玉樹,耀眼奪目之程度,勝出曹丕當年十倍。
郭照看著對面的貴公子,幾乎記不起當年那個一臉狡黠、悠哉悠哉地為她送來白茅的小男孩了。
「子桓大病初癒,我命人給你做了些清淡的。」卞夫人招呼著人上了湯飯,含笑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郭照,道:「聽說郭氏最近在照顧你,一定是因為你不好伺候,怎麼兩個人都瘦了?」
曹丕沒有動筷,垂目看著案上冒熱氣的湯碗,沉聲道:「母親已有半年未見我了,自我從遼東回來時,就是這副模樣。但女王因我而忙碌消瘦卻是不錯,是我有所疏忽了。」
郭照牽了牽嘴角,也目不轉移地看著眼前的湯飯,默不作聲。
從曹丕隨軍出征算起,倒是有大半年了。他從遼東回來時就染了病,又極為安靜地休養了兩三個月,期間卞夫人來探望過,都被他以病易傳染為由擋了回去,卞夫人也未再堅持。細算下來,母子兩個竟有近一年未見了。
卞夫人的笑容凝了凝,繼而說道:「不過你卻是個幸運的,一邊有郭氏服侍你,一邊又有甄氏陪我說話談天。但在延續子嗣這一點上,還比不上你弟弟。」
她說完后,曹丕與郭照面色不改,甄氏則沖著她溫婉地笑笑。
卞夫人向曹彰夫婦看了看,曹彰見自己被拎出來說事,不由得惱道:「母親,您這話說的怎麼好像男人就該窩在家裡生孩子似的?!」
此言一出,坐在他身側的孫玪最先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輕咳一聲,引來坐在最後的曹植放聲大笑。
甄氏許是第一次聽見這樣驚世駭俗的話,微微訝異。曹丕忍著笑意斜了曹彰一眼,目光里有種不可言傳的感激在其中。
卞夫人接連被兩個兒子拆了台,臉色已很不好看了,偏偏那個最受寵的小兒子仍在捶案悶笑,令她愈加尷尬。
郭照見狀也不禁彎唇,她看向孫玪,問道:「三叔家的小公子十分可愛的,聽說現在已經在學騎馬了?」
「哪裡是什麼馬,只不過是下人給做的一匹木馬罷了。」孫玪搖搖頭,兩人對話間,曹植的笑聲也止住了,卞夫人也恢復了慣有的笑容。
她對孫玪笑道:「可惜丞相今日把楷兒帶在身邊,出城遊獵了,不然倒是可以讓他二伯見見。」
孫玪應聲稱是。
作為江東的女兒,她的身份雖有些尷尬,但她生的曹楷,卻是曹操如今唯一的孫子,是個寶貝。相較之下,年紀最長的曹丕卻沒個一兒半女,著實令人不滿。
卞夫人雖未將這份不滿表現在明面上,卻會十分用心地暗示。她看向甄氏和郭照,道:「我最近親手種了兩株宜男蟬,過會兒你們一人帶一株回去。」
這宜男蟬是一種萱草,因為傳說周太姒佩戴宜男蟬,兒孫滿堂,所以民間漸漸興起了佩戴宜男蟬則得男的風俗,也是人們認定的有效求子方法之一。
這時已有婢女將兩株宜男蟬拿了上來,先給了甄氏,再繞到郭照這邊。
郭照撥弄了兩下萱草葉子,對這種求子方法自是不屑一顧。她側頭抬眼看了看曹丕,見他也正目不轉瞬地看著自己,眸中似乎有千言萬語也說不盡的話。
她別過頭來,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甄氏收了宜男蟬,向卞夫人微微一笑,語出驚人:「多謝母親厚愛,只是妾恐怕自己不能令夫君全然滿意,不如由妾來親自挑選幾位美姬良妾,侍奉夫君左右,也好讓母親早日再添一孫兒。」
卞夫人聽后略一思索,隨即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你果然是個賢良的好孩子。」
聞言,甄氏賢淑一笑,郭照則在心裡冷笑一聲。
手背倏地一暖,郭照低頭一看,只見曹丕的手掌不知在何時越了過來,覆在她手上,輕輕一攥。他仍是垂目看著食案,眉頭卻已深深蹙起。
「子桓,我知道你心裡的正妻之位,只肯許給任氏。可甄氏的提議,與你的堅持沒有矛盾,你不妨考慮一下。」卞夫人話音一落,曹彰夫婦好似什麼也沒聽見似的,低頭吃飯,一貫最為肆意的曹植也不吱聲了,自顧自地喝酒,唯有甄氏,一概不知,只靜靜坐著。
曹丕攥著郭照的手驀然緊了一下,他們離得卞夫人稍遠,這點小動作尚能瞞過她的眼睛,只是曹丕的不敢置信與驚怒,卻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郭照垂著眼,咬著牙根,幾乎要冷嘲出聲。
即便她就坐在這,卞夫人仍能從容不迫地將她兩個身份撇的乾淨凈,偷換概念,斬斷了曹丕最後一點兒念想。
誰讓她現在是郭照,而非任昭容呢。
卞夫人這一招棋,巧妙到狡猾,也難怪曹丕會如此震怒。
郭照動了動被曹丕握著的手,不料他以為她想撤離,當下攥得更緊,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她幾乎是不曾猶疑地將另一隻手覆到了他手背上,這一明顯地動作,令兩人的交握曝光在眾人面前,她輕聲說道:「甄姊姊說的在理,不如夫君考慮考慮。」
她甫一說出這樣的話,引得卞夫人和甄氏齊齊看過來,皆為訝異。曹丕動了動唇,更是從未聽過她這樣說話。
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眼裡看來,非但不明他心中忐忑,恐怕還以為曹丕左擁右抱,娥皇女英,好不快活。
他看了郭照一眼,見她毫無異樣,還微微笑著,眉頭皺得又緊了緊,對向卞夫人說道:「比起我,倒是子建該最先考慮終身大事才對。」
正兀自飲酒的曹植聞聲,放下酒樽瞅了瞅曹丕,又瞅了瞅卞夫人,一向爽朗的少年,在此刻像個大姑娘似的,輕咳了一聲,也不說話。
「植兒的事,八字已有了一撇了,」卞夫人淡淡地掃了曹丕一眼,自知今日不可再急進,當下只道:「你可別再讓植兒搶了先就好。」她說完,目光一偏,又看了看郭照,意味不明。
這頓晚飯吃得極為無趣,起初郭照還願說上幾句話,經後來卞夫人與甄氏一唱一和,她也沒了說話的欲.望,只聽對面的曹彰曹植兩兄弟笑侃。曹丕本就沉默寡言,這會兒也更加沒了聲響,和她一樣沉默地喝湯。
卞夫人準備的飯食確實清淡,也極不合郭照的胃口,她隨便吃了些,仍覺腹中空空。飯後,卞夫人留下了曹植,甄氏也照舊候在一旁陪她說話,其他人沒有多待的意思,兩對夫婦雙雙告辭。
郭照一出門,就將手上的宜男蟬塞到了曹丕懷裡,甩下他向前走去。
此時他們已與曹彰夫婦分開,曹丕也顧不得許多,大步追上前,覺得手上的東西十分燙人,燙得他心煩意亂。
「阿照,忘了今晚此事,我不會聽母親的。」他騰出一隻空手,攬過她的肩膀,低聲道:「且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孩子?若有這麼容易,她也不會給我和甄氏一人送了一個宜男蟬!」她看著曹丕手上的萱草,鮮活的綠色隨風輕搖,十分刺眼。
曹丕撫了撫她的背,輕笑著哄道:「那我們把它扔了好不好?回去再加倍努力就是了。」
加倍努力什麼?用鼻子想都能知道。
她險些被他氣笑了,極力板著臉說道:「要努力你自己努力去好了……」
「是,我一個人』努力』,卿卿只管躺在床上不動便好。」他如饑似渴地打斷了她的話,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含笑說道。
這時天色還亮著,光天化日之下,曹丕的「一本正經」顯得更為放肆,晚霞映紅了她的面頰,如天邊火燒的色彩,死盯著他微微彎起的薄唇,恨不得立刻將它封上。
曹丕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正欲微微低頭,以吻封唇,一道聲音倏地橫□□來,問候道:「阿兄,嫂嫂——」
一日之內被打斷兩次「好事」,曹丕抬起頭時極為不悅,他皺眉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曹卉,淡淡說道:「又不是懵懂不知的孩子了,怎麼還這樣魯莽!」
郭照聞言斜他一眼,這分明是怪罪曹卉不識時務,跑過來破壞他們之間的旖旎□□。
「……我有事找嫂嫂說,阿兄你不能聽。」曹卉抿唇一笑,上前拉住郭照,是前所未有的親昵。
曹丕面色不愉,看了她們一眼,低哼一聲,先獨自一人往回走了。他方才雖有些惱火,但見郭照曹卉終於親密相處,他又極為舒心。
這離他的住所已不遠,負手走了幾步,忽而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女子的說笑聲,婉轉動人,令人不由得停下腳步仔細聆聽。
他腳下一沉,蹙眉看了一眼隔壁的院子。
曹植雖然與他住的極近,雖不該有陌生女子跑到他的住處,也不該會有女子出現在曹植的地盤。
「那……那麼高,誰能……」
曹丕走得越近,那說話聲便越來越清晰。
正是從他院里傳出來的。
甫一入門,一個身著淺碧色衣裙的嬌美側影立刻闖入他的眼帘。
作者有話要說:
[阿瞞幼兒園][群聊]
[曹家四聰]曹植:一大波兒小嫂子正在趕來的路上[星星眼]
[郭二代]郭奕:能告訴我為何你如齒激動嗎[微笑]
[曹家四聰]曹植:你有沒有聽說過,「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
[郭二代]郭奕:……我提前把明年清明節的紙錢給你燒了
[曹家四聰]曹植:啊
[曹家二霸]曹丕:一大波兒弟妹正在趕來的路上
[曹家四聰]曹植:霧草,二哥你這是要賜我精盡人亡的死法啊[捂緊了腎]
[郭二代]郭奕:……流氓
[曹家大帥]曹昂:兄要弟死……
[郭二代]郭奕:弟□□……
你們每天在等更新而我在等評論[爾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