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銅雀台十三
曹丕說得理所當然,只怕即使郭照今日不提此事,也早晚會有一天「喜當媽」。
「今晚就開始。」他的大手輕捏了捏她腰間的肉,不由分說地定了時間。
想想他以往的作風,郭照真該慶幸,還好他沒有說「現在就開始」。她好笑地抬起頭,不經意間瞥見他鬢角藏著幾根銀髮,略一晃神,道:「我來為你染髮吧。」
她伸手撫了撫他的髮絲,見他略一遲疑後點了下頭,順手取下他的發簪,拉著他坐到鏡前。
先前郭奕調侃過的「對鏡染髮」,總算是應驗了。郭照喚了百靈準備熱水和藥膏,自己則站在鏡前為曹丕拆發。
「我聽說你白日里練兵時,都只是隨口吃些餅子?」她低頭看著銅鏡中沉默的男人,手上握著一縷他粗硬的長發,細細梳著。
曹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她瞪了鏡中的他一眼,道:「這又不是戰時,怎能這樣虧待自己的身體?到了真要上戰場的時候,你的身體又該吃不消了,怪不得白髮越長越多……」
結果他還未說完,曹丕又皺眉回瞪了她一眼,沉聲道:「我沒有這麼弱。」
他說完,悶了一會兒,又奪過她手中的木梳,「啪」地一下扔到了案上,冷冷道:「你還是嫌我老。」
郭照看了一眼那無辜的木梳,幸虧它還安然無恙的。這把木梳還是她去江東之前落下的,最後被曹丕撿了回去,佔為己有,如今兩人結為連理,又成了他們的共用之物。
他拿梳子撒氣,是還在意著那幾根白髮的事。
正好百靈在此時進來,她手上端著熱水,一面察言觀色一面小聲問道:「公子,夫人,這水……?」
「你過來幫二公子洗頭吧。」郭照放下曹丕的長發,髮絲輕輕落下,沉下淡淡的香氣。奈何鏡中的男人一點也不溫和,見她把自己扔下,曹丕的臉色又沉幾分,看向百靈時眼神陰沉得嚇人。
他嗖的一下站起身,披散著長發走開,活像剛出關的魔教教主。
郭照忍著笑走到一邊坐著看書,時不時向旁邊瞄幾眼,見百靈戰戰兢兢,氣也不敢喘一下,動作極為僵硬地為曹丕洗著頭,她只好放下書本,無奈道:「還是我來吧。」
曹丕閉著眼睛躺在榻上,沒有反應。
「是。」百靈鬆了口氣,急忙退到一邊將藥膏準備好,又很快退出門去。
屋子裡又只剩他們二人,曹丕身上的戾氣少了些許,靜靜地等她為他擦乾頭髮,細細地在微濕的髮絲上塗好藥膏。
略微刺鼻酸苦的味道在空氣中散開,郭照雖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曹丕閉著眼睛,似乎看見她蹙眉似的,張口問道:「是不是很難聞?」
他的聲音暗啞,苦澀得就像這藥味一樣。
「比這難聞的多了。」她輕聲道:「明日起,我會讓人做好午膳,給你送到玄武池去,如何?」
郭照見他皺了皺眉,裝作沒看見繼續說道:「我親手給你做好不好?你每日這麼忙,不能吃得那麼隨便。何況,不是還要生孩子么?」
曹丕睜開眼睛,動了動身子,坐起來湊近她,在她頸邊咬了一口,啞聲道:「你是想給我補身子?怕我生不出?」
「你是男人,自然生不出。」郭照將他摁回去,繼續拿起藥膏,為他塗起另一側。
他總是忽視了重點,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生孩子」上。
「卿卿,」曹丕剛躺下沒多久,又不安分地坐了起來,擁住她的腰,皺眉道:「我……是我年少荒唐,不該在那時要了你。」
他低了低頭,埋進她懷裡,聲音低沉:「那時我還保護不了你。」
他抓著她的腰緊了許多,一隻手撫上她的小腹,動作輕柔,心疼得厲害。
郭照一手拿著藥膏,一手拿著梳子,敞開懷任他在自己懷中磨蹭了許久,她也愣了許久,遲疑問道:「你……在說什麼?」
她只記得兩人的初夜你情我願,他雖青澀,用了不少蠻力,卻熱情如火,令她十分甜蜜。更何況……她記得是她引誘他進到最後一步。
若說那夜之後,感到委屈的人應當是曹丕才對。
他仍悶在她懷裡,道:「母親……背著我準備了那葯,我卻毫不知情。直至今日,她才與我說了實話,只道你服了那葯,以後都難再有孕了。」
之後的話,郭照雖不知,但也不難猜。
在卞夫人眼中,她已是一個註定無用、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曹丕更加不該在她身上「下功夫」,這樣的獨寵註定是無用功,不如娶些別的女子,早日開枝散葉。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叫醒我?!」他猛地抬起頭來,憤怒的模樣直直撞進她的眼底。他眼中血絲遍布,同樣的眼睛,同樣的怒意與傷心,再加幾分無措,就是他兒時失去最心愛的寵物之後的模樣。
——「為什麼我連自己的心愛之物都保護不了?」五歲的曹丕滿眼霧氣。
——「卞夫人怕他玩物喪志,命人悶死了它。」多年以前,曹昂如是說道。
兩幕情景何其相似。
「傻瓜,」郭照放下藥碗和梳子,終於記起那夜之後的小插曲。她撫上曹丕的頭,讓他靠回自己身上,道:「我怎麼會這麼傻,乖乖受人擺布?那碗葯,我連碰都未碰。」
當日清晨,芙華一早等在門外,而曹丕還在屋裡睡得安穩。郭照一見了那葯,便猜出前因後果。除了卞夫人,沒有其他人會指使這樣的事。她與曹丕確實做了違背常理之事,殊不知她當時亦在害怕,他會忘了她。
「你真的沒有喝?」曹丕又抬起頭,驚喜摻半。
他還從未如此表現得患得患失過,郭照知道他太需要一個屬於他們二人的孩子,如此也不忍心告訴他,她雖未喝卞夫人給的那碗葯,卻又自己配了一碗。
「沒有。」她笑著否認,看著眼前的男人鬆了口氣,仍緊緊擁著她,心有餘悸。
「我已說動母親,將芙華逐出府,她同意了。」他抿唇看了她半晌,道:「日後,這些人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好,」郭照壓下心中的疑惑與不安,輕聲對他說道:「我們會有孩子的,只是你莫要在他出生之前就垮了身子。」
曹丕皺眉,又想反駁,郭照卻先他一步說道:「至少每日每餐不許隨意,你一個丞相家的公子,怎麼吃得只比災民好一點?」
「叩叩」兩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曹丕未脫口的話。門外一道聲音響起,說:「二公子,您要的揚州甘蔗一桶,已經到了。」
郭照聽見「一桶」、「揚州甘蔗」,不敢置信地瞪了曹丕一眼。
才說他吃得像災民,轉眼他便大肆奢侈給她看。
曹丕甚為無辜地看了她一眼,轉而哈哈大笑,對外面吩咐道:「抬進來!」
門一開,果真有兩三個壯漢抬著一隻一米多高的木桶進來,放在地上發出重重的悶響。
郭照看得不可思議,曹丕卻非常滿意。他下了榻,也不管自己此刻衣冠不整,披頭散髮,先是讓外人們退下,等屋裡清凈了,再去親自拆蓋。
此刻他迫不及待、又神神秘秘的樣子,頗像現代宅男收到某種快遞包裹,偷偷摸摸打開「享用」。郭照狐疑地跟上前來,好奇是怎樣的甘蔗有這樣的魔力。她湊近了一看,瞥到桶中一點空隙,似乎什麼也沒有,不料曹丕一開桶蓋,忽地有個大活人蹦了出來。
她被嚇了一跳,低呼出聲。那「甘蔗」也未曾料到曹丕身邊還站了個女子,也是一怔。
「甘蔗」先看了看濕發垂肩的曹丕,笑道:「二公子一沐三捉髮之舉,頗有周公遺風。」
這人倒是會拍馬屁,竟拿曹丕與周公相比,還將自己比作良臣,聽得曹丕微微一頓,想必是受之有愧。
「甘蔗」奉承完曹丕,又轉過來對向郭照。他仍站在桶里,看起來無比滑稽。
「這位一定是郭夫人了,在下吳質,任朝歌長。」這「甘蔗」原來名為吳質,上下不過三十的模樣,比曹丕稍大些許,蓄著微短的山羊鬍,看似長眉善目,眸中卻無比精明。
朝歌長不過一介小小地方官,吳姓也非高官大族,卻能讓曹丕費盡心機,想出「運甘蔗」的辦法與他私會,想必另有過人之處。
方才郭照心裡還在想著——曹丕竟然偷漢子!
吳質從大木桶里爬了出來,曹丕上前接了他一把,口吻輕快,心情愉悅道:「你我二人許久不見了,改日我要在園中設宴,叫上子建公幹他們,行酒賞景,再作出幾篇好文章來,父親讀了定然大喜。」
郭照在一旁聽著,猜著吳質也是個擅長寫作的文人,又有些實幹,看曹丕待他的態度,便不難猜測他已是曹丕的入幕之賓了。
「你們慢議,我去拿些瓜果。」她不欲過問太多,尋了個由頭出去。曹丕得了「新歡」,果真顧不得她了,點了點頭便引著吳質往裡間去。
她看著兩人相攜走開,只好抬步出門。百靈就候在門口,郭照本欲喚她一起去挑些曹丕愛吃的,不料餘光一瞥,看見個婀娜身影,緩緩朝這邊走來。
甄氏換了身煙青色襦裙,頭上綰著精緻的靈蛇髻,從遠遠走來,儀姿秀然。她身後跟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婢女,同她一比,好似水邊枯黃的野草。婢女手上抱著幾幅畫卷,跟著甄氏走到郭照面前站定,低著頭上前一步。
「我為夫君挑選了幾名女子,將畫像送來與他看看,挑選幾個中意的。」甄氏側頭看向那些畫卷,又轉過來對郭照淡淡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首更一個小時後補更了700多字(並不多)沒有看的妹子可以看看=3=
最近作者菌忙得暈頭轉向TAT是真的暈頭轉向,幹了好多蠢事,沒能堅持日更TAT
我知道泥萌都很少催我還特別體諒我,感動到無以復加,所以就算再忙我也會想辦法更新噠!不會無緣無故消失!我知道這次兩天有點久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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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瞞幼兒園][群聊]
[入幕之賓]吳質:[臉紅][臉紅][臉紅]大家好,我是曹二的新歡
[曹家四聰]曹植:盯
[郭二代]郭奕:曹四現在就像被搶了肉包子的小狗
[曹家四聰]曹植:會有嫂子替我打死他
[郭二代]郭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