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下籤
司怡受驚,整個傻掉了,獃獃站著不知如何是好,梓青忽然快步走了上來,從后緊緊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一串滾燙的淚水簌簌滑落,聽到她壓抑的哭聲,司怡心中一片空茫。
這件事過去以後,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再提起,司怡周末陪她去電子市場買遊戲機,夜裡對戰到天亮,第二天的模擬考睡著了,數學破天荒沒及格。司怡把那張恥辱的考卷貼在梓青臉上,像被剁了爪子的貓咪一樣,抓狂跳腳,掐著她的脖子來回搖晃。
梓青的情緒去得很快,沒幾天功夫,又生龍活虎,四處趕場子,說是為了畢業留念,司怡翻著日曆叫囂,「你也太超前了,還有半個月才高考呢!」
眼看溫度一天天升高,壓力一天天增大,司怡心焦體熱,嘴上起了好幾個泡,涼東西吃多了,夜裡不停往廁所跑,後半夜又失眠,早上起來覺得頭重腳輕,眼前陣陣發暈,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哪一堂課,司怡都捨不得翹,只好病歪歪去學校。
梓青送她到校門口,皺眉看她無精打採的樣子,輕輕囑咐,「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司怡滿口答應,心想哪能就那麼嬌貴了,坐在屋裡還能出事,偏偏天公不作美,下午日頭正毒的時候,學校忽然要開什麼動員大會,學生們像一串串魚乾一樣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趕到廣場,牢騷紛紛卻無可奈何。
司怡更是難捱,這些領導,往主席台一坐,稿子一念就是一個鐘頭,強撐了大半個鐘頭,終於還是體力不支倒下了,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身邊幾個同學慌忙去扶她。司怡頭上像頂了一座泰山,頭昏腦漲,眼冒金星,橫刺里忽然冒出一個女生嬌笑的聲音,「站一會也能暈倒,真能裝……」
司怡認出說話的是鄰班的閆卉,那也是個人物,成績傲人,長相水靈,很有男生緣,兩人常常被拿來比較,大有既生亮何生瑜的意味,眼見司怡因為程梓青的原因名氣大漲,閆卉早就心有芥蒂,一心想要壓過她一頭,可從未成功,偏偏這次模擬考她的名次恰好排在司怡前頭,回頭一打聽還是因為她睡著了,好像自己白撿了個便宜似得,心裡疙疙瘩瘩藏了許多事,存心要找司怡的晦氣。
「不就曬一曬嘛,至於么……」
若換了平時,司怡早就針鋒相對,可現在她難受得厲害,連說話都沒力氣,更不用提跟人鬥嘴了。
閆卉得了便宜還不知道收斂,陰陽怪氣地說,「走不動就讓你老婆來背你啊!」說完跟朋友一起哈哈大笑。
司怡的老婆當然指的是梓青,聽了閆卉的話,司怡不由好笑,若是梓青在這兒,你還敢說這話?
司怡的沉默並沒有讓閆卉有絲毫取勝之感,相反,她眼底的嘲笑徹底激怒了閆卉,上樓的時候,閆卉跟朋友從後面跑來,假裝不小心推了司怡一把。
閆卉原本不過是想看她當眾出出醜,沒料到司怡此刻腳步虛浮,光站著就已經很勉強了,一推之下,直接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幸好旁邊一個男生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沒有摔到腦袋。
司怡四腳朝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狼狽,閆卉嚇了一跳,沒有任何道歉的話語,反而匆匆跑了。
司怡恨得牙根痒痒,但現在沒力氣跟她周旋,屁股疼的鑽心,傷在那種位置又不好直說,只能假裝沒事,看著一群人圍了上來,忽然很想哭,可放眼四周,身邊沒有一個值得在他們面前掉眼淚的人。這時候一位老師趕了過來,要送她去校醫室,司怡也不再逞強,直接給梓青打了電話。
司怡回到家,喝了梓青買的粥,昏天黑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精神好了很多,第二天覺得尾椎痛得厲害,夜裡翻身的時候也疼。早餐時司怡終於撐不住了,包了一嘴的火腿雞蛋,眼淚流了滿臉,撲在桌邊,哇哇大哭。
梓青早先就察覺她情緒不太好,見她哭出來反而鬆了一口氣,安撫了好一會兒,司怡神色漸漸好轉,梓青忽然話鋒一轉,涼涼道,「學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司怡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她並不想包庇閆卉,但學校里關於梓青的閑言碎語已經太多,司怡不想她再為了自己惹是生非,徒增他人茶餘飯後的話柄,只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梓青帶她去醫院拍片,幸好沒傷著骨頭,醫生開了一些消腫去淤的藥膏,每天晚上,梓青都細細幫她抹了,很快就不痛了。
閆卉那天受驚之下匆匆逃離,事後曾經託人打聽司怡的情況,聽說她沒事,放下心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太杞人憂天了,她那麼皮糙肉厚,摔一下也不會死。
這天放學以後,閆卉跟朋友分手,一個人往車棚走去,隔著很遠就看到自己的電動車上坐了一個女生,那女生長發及腰,是不常見的淺淺亞麻色,衣著華麗,長得高高瘦瘦,背對自己跟身邊的人說笑。
閆卉一時沒認出梓青卻認出了她身邊那幾個男生,都是學校有名的帥哥,她把這場景在腦子裡飛快過了一遍,心中已然一片雪亮,悄悄後退,正打算開溜,一轉身恰好被一個白色的影子攔住了去路。
這白衣男子閆卉何止是熟悉,簡直是朝思暮想,她暗戀了人家快兩年了,今天還是頭一回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那男生笑眯眯擋在她身前,打了個響亮的呼哨,閆卉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身邊登時多了幾個長長的影子。
「你就是閆卉?」
梓青淡淡一笑,一臉貓捉老鼠的從容,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笑容溫暖如春,從身後一人手裡接過一把剪刀,捻起她一縷長發,彷彿自言自語道,「你這頭髮真漂亮,花了不少心思保養吧?」
司怡正在收拾東西,同桌忽然沖了進來,一臉宣布大事的樣子,如此這般添油加醋地扯了一通。司怡雖然不在乎閆卉的死活,但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梓青又要多背幾條莫須有的罪名。
司怡趕到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小剪刀,悠閑地剪著地上的落葉,壓根就沒有同桌嘴裡的「血腥場面」。面對司怡的質問,梓青鄭重承諾,這次的事件真的是和平解決,沒動一兵一卒,大家很開心地聊了聊就結束了。
司怡從她臉上找不出半點破綻,半信半疑,目光逡巡,眼尖地發現她胸前沾了一根黑色長發,捻起來大聲質問,「這是哪個女人的?」
梓青瞠目結舌,機巧如她,此刻也只有乾瞪眼的份了。
高考很快就結束了,司怡順利考上北方一所大學,梓青則報了同一城市的一所專科院校,主修服裝設計。
梓青認為學校能學到的東西畢竟有限,她對此毫不介意,司怡卻覺得很不是滋味,她手裡大大小小的證書一大堆,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學校,卻毫不猶豫跟了自己,她既感動又迷茫,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來回報這樣的深情。
夜裡兩人在一起,司怡十分配合,極盡俯就,盡自己所有的努力讓她快樂。
高考結束后,司怡媽媽對司怡的管制鬆了很多,司怡像匹脫韁野馬,迫不及待要撒丫子跑一跑。
梓青原本打算帶她去威尼斯的彩虹島度假,司怡覺得祖國的大好河山還沒游呢,出什麼國呀,梓青無法,只好帶著她一路北上,經過上海,改走海路,途經青島,煙台,大連,在長白山玩了兩天又直飛新疆,去陝西見了幾個朋友,然後是雲南的西裝版納,最後一站停在香港,血拚了一場雙雙把家還,陪著司怡輾轉了大半個中國,看遍風土人情,世事繁華。
司怡不常出門,一直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憧憬,乍一見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心情激動萬分,沿途不停拍照,又傻又土,害的梓青每到一個新城市總要先給她買記憶卡。
相比都市的繁華熱鬧,司怡更喜歡西部的異域風情,常常為了拍一張照片,不辭辛苦,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熱熱鬧鬧穿了一身亮閃閃的服飾。
梓青一臉苦笑地看著鏡頭,「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麼……」
梓青原本打算帶她出來散散心,但她沒想到司怡精神頭這麼好,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也要去「遊歷」一番,每天不停走啊走,行程足足增加了一倍,效率卻奇高,一個下午能竄五六個地方,只是可憐了梓青,她一向養尊處優慣了,真有些吃不消這樣的旅行。
又是一座廟,司怡兩眼放光,梓青舉目一望,一條石階小道彎彎曲曲直通山頂,兩旁綠樹成蔭,一眼望不到頭,司怡興沖沖地找相機,梓青取下背包,往石階上一坐,長腿一伸,從包里取出牛肉乾和飲料,掛了一臉虔誠的笑,語氣溫柔堅定,「你現在就是把我剁了,我也絕、對、不、會、再、陪、你、上、去!」
「……」
兩人最終沒有上山,只在附近找了一家館子大吃了一頓,吃飽喝足以後腳程也慢了許多,這一帶燒香拜佛的風俗很流行,山腳下不少擺攤算命的,司怡好奇地盯著桌上的八卦圖,一個中年男子扇著一把黑乎乎的綢扇,咧嘴一笑,「小姑娘,要問什麼?」
司怡微微一愣,正想說不用,梓青一馬當先,拉了張椅子坐了下去,最近她吃了不少苦,只要能坐著就不站著,現成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司怡以為她感興趣,挨著她坐了,出於好奇,問了幾個問題。那人跟她扯了一大堆陰陽八卦的專業術語,司怡怎麼聽都覺得全是廢話。梓青早就聽得不耐煩,隨手拿了一隻竹筒搖了幾下,偏偏蹦出來一隻下下籤。
那人推了推厚厚的眼鏡,吐出來兩字,大凶。
司怡不悅,搶過來搖了半天,掉出一隻上上籤,這才轉怒為喜,不過那人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司怡再次惱怒。
梓青見她認真,從包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拉著司怡走人。
「什麼孤獨終老,簡直胡說八道!」
梓青嚼著口香糖微笑,司怡見她一臉無所謂,疑惑道,「你不生氣?他說你一輩子命途多舛,情路坎坷……孤……」
「孤獨終老?」
梓青替她把剩下的話說完,背倚著一棵大樹,微微一笑,「他如果有這個本事,就不在這裡算命了……」
不管她怎麼說,司怡心裡就是不舒服,也沒心思再逛,早早就回了酒店,梓青倒是因禍得福,撿了個現成的便宜,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休息一下。
從浴室出來,梓青看到司怡盤腿坐在床上,臉色陰沉,心中好笑,「還在生氣?」
「沒有……」
「那是大姨媽來了?」
「還早著呢!」
梓青吹乾頭髮,爬上床,正色道,「我想到一個化解之法……」
司怡見她臉色鄭重,頓時來了精神,「是什麼,是什麼,快說,哎,別摸我啊,你幹什麼!」
「你可是我的福星……」
梓青把她抱到自己腿邊,唇舌並用扯落她的睡衣,一路蜻蜓點水,從下巴吻到肚臍眼,再原路返回,沿著鎖骨一直吻到耳後,隔著幾根髮絲一點點啃噬她的脖頸,「沾沾你的喜氣,我就能長命百歲……」
「胡說……」
司怡才不信她的鬼話,伸手去關燈,梓青忙攔住,一隻手伸到她的裙下,把最後一層遮擋也扯了,指尖輕輕探了探,語氣威脅,「不準關,否則奸丨死你!」
司怡可沒有她那麼厚的臉皮,扭捏了半天,梓青則全不理論,抱著她翻來覆去地啃,四處撒火,專撿司怡敏感的地方下手。梓青曾經很無恥地給自己的打油詩命名為「三步走原則」,並且不止一次地化理論為實踐,觸類旁通,自學成才,這一次也不例外……
司怡繃緊身體迎向她,快感像山洪一樣迅猛,梓青嘴巴掌控著開關,心滿意足地看著她放縱、迷亂的模樣,心中十分得意,撲上來抱緊她,寵溺地親一親她汗濕的額頭。
司怡體內餘韻未消,經不起撩撥,發出幾聲輕不可聞的呻丨吟,一臉茫然地轉向她。
司怡從來沒有見過比梓青還要佔有欲強烈的人,她不喜歡使用任何工具,床弟之事,總是親力親為,最初幾次,因為生疏,司怡常常被她弄得哭叫不止,可是梓青對司怡身體的興趣就像科學家對真理的執著一樣匪夷所思。
旅行結束,兩人風塵僕僕回到家中,梓青撲倒在沙發上,她從沒有像今次這般想念這所大房子,多虧了司怡,要不然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了解「安靜呆著」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司怡才沒有她那麼誇張,依舊很有精神,忙著收拾行李,打掃房間,客廳電話顯示有兩百多個未接,全部是國際長途。梓青看了裝沒看見,轉頭去問司怡今晚吃什麼。
司怡出來這麼久了,今晚想回自己家,不忍心拂她的意,只好做苦思冥想狀,這時候,電話又響了,梓青一臉不耐,鈴聲停止后,隔了三秒鐘又響了起來。梓青大步流星衝過來,拿起話筒,語氣非常差,「喂?」
司怡想了想,還是決定今晚回家,梓青掛了電話,坐在桌邊沉默不語,聽司怡說要走,也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出什麼事了?」
司怡知道梓青不喜歡別人過問她的家事,但她臉色真的很嚇人,看著馬上就要崩潰似得。沉默很久,梓青搓了兩把臉,深吸一口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沖著司怡微微一笑,徑直朝廚房走去,司怡正納悶,只見她走到一半又折回來轉向餐廳,無頭蒼蠅一樣在客廳轉來轉去,一路撞翻了不少東西。
「你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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