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放棄

「你這是已經打算放棄了嗎？」河塗面無表情地盯著正前方，不知在看什麼。

我沒吱聲，實際上我就算沒有放棄，可也繼續支撐不了多久，我很明白。

「你為什麼一定要拿到這神水？你和你弟弟看樣子都不是需要這神水的人？」他突然冷冷地問道。

我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追根問底，只是因為他自己的好奇心，還是其他。

但此刻，他的問題，無疑勾動了我深埋於心的心思。

「為了這個。」我緩緩地攤開手，在自己的手掌心裡，躺著喬天恩的靈魂，一動不動，半點光芒也沒有，死寂沉沉。

「這是……是靈魂？」河塗果然是個見多識廣的鬼，我不過拿出來在他的面前只晃了一下，他就立即能夠認出這不是普通的鬼魄，而是和鬼魄大有區別的靈魂。

「沒錯，這是一個靈魂。」我喃喃地回道，低頭認真看著這小球，平淡無奇，但就是這靈魂的主人，卻帶給了我一段不一樣的刻骨的感情。

「這是誰的靈魂？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嗎？」河塗似乎看出我極其珍視這個靈魂。

我點點頭，緩緩答道，「這是我愛的人的靈魂，他為了救我，然後不小心受到了重創，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日，每天都是這樣，半點生機也沒有，我之所以那麼想要找到神水，就是想要用神水來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讓他的靈魂恢復一些，而絕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都死寂，連我跟他說話，他也沒有半點反應給我。」

雖然在一隻鬼面前，談我這個普通人類和一隻靈魂的故事，這似乎有點兒滑稽，但是事實上，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對著河塗，道出了自己的秘密。

「你怎麼就知道這神水一定可以讓他恢復，對他有效果呢？萬一沒有用，豈不是白白辛苦？」河塗暗沉的嗓音，聽著讓人有種壓迫感。

他僅僅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就自有一股威儀。

「有沒有用，也要試過，才能知道不是嗎？我什麼也不去做，不去努力為他爭取的話，那他就什麼希望也沒有，最起碼，我也要試過之後，才能甘心，哪怕是失敗，我也已經儘力。」

明天還小，有些話我也不好和明天講，免得他壓力過大，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可我現在居然和這個河塗聊起了自己的心思，我想，我一定是瘋了！或是被灌了什麼湯藥，被施了什麼法術，已經完全失去了該有的戒備。

「看來，你還是真的很在乎他。這種勇氣，很可嘉，也很讓我佩服。」河塗依舊雙目盯著前方，似乎在認真的看著什麼，但是又好像什麼也沒有入他的眼。

他就是這樣一個讓我著摸不透的人，我也想不到，我們之間，一人一鬼，居然可以有像現在這樣平和的相處時光？

「嗯，我很在乎他，我不想失去他，若是沒有了他，這人世間我獨自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和精彩可言？何況，他也是為了救我，才被害得這樣的，於情於理，我都不能放下他不管！」我重新又小心地將手掌心裡的靈魂收了起來。

這一路上，風塵僕僕，我都小心仔細地帶著，帶在貼身的地方，從來也沒有敢大意過。

「我想，你想要神水的心情，我已經懂了，但是，你知不知道，那神水這麼寶貴，想要的人和鬼，必然有很多都在打它的主意，想取順利地取到，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搞不好，甚至還會因此而喪命，你不害怕嗎？」他好心地提醒。

「不，我不怕，就是死，我都經歷過，我從鬼門關都走過，地府也去過，我還怕什麼呢？像我這種人，說句不好聽的，我的腳尖隨時都踩在地雷上，也許下一秒，我就會因為這樣或是那樣的原因而不小心喪命，難道，我就要從此小心翼翼，每天忐忑不安，什麼事也不去做嗎？等死，有什麼好？該來的，總是會來，但是你努力為自己，為自己想要的東西而爭取過，那麼，才算值得。」這是我一路走到現在最大的感悟。

現實，有時候是如此的殘酷，可是，除了被動的承受，我們似乎還應該主動為自己做點兒什麼。

「你說得很好！」他再次發出讚賞。

只不過，這次不像上次讚賞我的名字一樣的敷衍，至少我聽得出他話里的認同之意。

「你和流雲都達成過協議，你能幫他們弄到神水，你為什麼就不願意也幫幫我呢？難道是因為錢的關係嗎？行，只要你能幫我取到神水，那麼錢的話，我們好商量！」我繼承了一筆財產，這筆財產我其實還沒有動過，本來也不會打算動的，都存進了銀行里，但是為了喬天恩，我現在考慮是不是要動用這筆來自父母的遺產。

「你有多少？能給我多少？」河塗笑著看我。

我總覺得他的目光里藏有深意，他一定是知道我是個窮人，不然的話，為什麼上山的時候，穿得那麼破爛，也餓得像個乞丐一樣。

「你要多少才能幫我拿到神水？」我又將他的問題，重新拋回給他。

他卻再次笑了，並沒有答我。

我卻生氣，「你笑什麼？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他這才搖頭回道，「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老實告訴你，我之前之所以會答應流雲和他交易，不過也就是隨口應承的而已，這神水拿不拿得到，能拿多少，都不是可以提前算計到的，他以為我答應了他，然後就一定會把神水拿去給他嗎？只為了他那點錢財？我像是那麼缺錢的窮鬼嗎？」

我掃了一眼這四周，這巫山寨里上上下下，哪裡有一點落魄和窮困的痕迹，所以，他自然是不缺錢財的。

「你怎麼能這樣？隨便答應別人的事情，卻不去想辦法完成，不兌現自己的承諾，他們可是都還對你抱了很大的希望的。」想想密林里的那些惡鬼，還真是可憐，居然被河塗擺了一道，都還不知情被蒙在鼓裡，一個個滿懷希望地盼著，盼著能早點拿到神水。

「我為什麼就一定非要幫他們不可？在我眼裡，他們不過和我巫山寨裏手下的任何一個小鬼，都比不上，還談有什麼資格和我交易談條件？」他一向狂傲自大，此時倒是將這份自大自滿發揮到了極致。

我卻對此很是鄙夷，「所以，那你肯定也是不會幫我的，對不對？」

拿錢財，吸引不了這隻鬼；死纏爛打，也似乎沒有用，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可以用來對付他。

我心裡其實隱隱也已經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我會他拒絕的，面無表情狠狠地拒絕的那種，但是臨到這關頭，我還是覺得心裡很難受，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就好像你明明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當法官判下你的罪刑時，你還是會想要上面的主審官可以試圖從輕處理。

我垂頭喪氣地繼續坐在大石頭，滿目絕望。

看來明天說得很對，在這裡繼續等待，只怕是一件毫無希望，並且會繼續浪費時間的事情，這個河塗，他不是一般的鬼，他簡直就是鐵石心腸，無堅不摧不能攻破的鬼。

好吧，我承認我終於還是輸了。

我『騰的』一下，從石頭上試圖站起身，但是悲催的是，我的雙腿還沒有直起來，就下意識地一軟，然後這才發現自己的腿腳居然發麻，險些往前栽倒下去。

當然，要不是河塗一把及時拉住我的話，我想，我一定是糗大了。

因為我此時站的位置，恰就是在水塘邊上，萬一我的運氣要是不好的話，那豈不是直接栽進了水塘水裡？

「小心！」他不僅及時的拉住了，還關心地叮囑了一句。

我心裡無語極了，我現在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我要怪誰，我不是要怪這個河塗他一點忙都不肯幫嗎？不是該怪他無情冷血嗎？可是現在，他這樣關心我，又算什麼？

打一下臉，再給一個甜棗的手段嗎？

只可惜，我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不用管我，我要是跌死了，豈不是更好！」我負氣地甩開了他的手，然後氣呼呼地從他的身邊跑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下子就跑得沒了影。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離開之後，河塗還一個人站在那個水塘邊站了良久。

我氣呼呼地跑回了我和明天住的那個屋子，明天見我是跑回來的，馬上察覺到了不對勁，再仔細一看，我眼裡居然還有淚，當即便關心地跑到我的身邊來詢問和關心，「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誰欺負你？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一定和他拚命！」

對於明天的護短，我很欣慰，我哽著聲音吩咐他，「明天，我們簡單收拾一下，走！離開這裡！」

明天這時大概也多少猜到一些，猜到我可能再次在河塗那裡碰了壁，所以情緒自然也有些過激。

他很配合，「行，我現在就開始收拾！」

既然已經沒有希望，那麼離開，也許更好，他這樣暗自想道。

我們的行李，本來就只有來時背的那些東西，在這裡也沒有機會添置什麼新物品，所以，說是收拾，其實就是簡單地查看一下就可以立即上路。

「走！」我背起之前自己背著進來的那個大包，帶頭跨出了這間自己生活了好幾天的屋門。

明天自然還是緊跟在我身後，從頭至尾，他什麼也沒有問我，沒有問我為什麼這麼急著要走，沒問我怎麼是跑回來的？更沒問是誰給了我氣受？

但我知道，他那麼聰明，或許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我和明天雙雙背著包，一出居住的屋門，就在外面遇上了這寨子里的小鬼。

那小鬼驚奇地看著我們兩個，大概是沒料到，我們居然還背著東西，看樣子是想要離開這裡。

我想，這個小鬼一定早已經暗自歡騰起來吧，沒了我的折騰和各種挑剔，他們這裡小鬼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不少。所以對於我們的離開，他們該拍手稱快才是。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本來這些小鬼的存在，若是放在我以前的話，我肯定會一一收拾他們，超渡他們的亡靈，並且將他們送入輪迴道，可以投胎轉世，但是，出地府的時候，我和閻王已經有過約定，他不許我再擅自在人間亂超渡亡魂，特別是數量多的時候，更不行，這樣會嚴重擾亂他地府里的正常秩序，因而當時我便親口答應了他，不會再犯。所以這會兒，這裡小鬼數量龐大，我也就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世上的惡鬼怨靈那麼多，如果我碰見一個，就要收拾超渡一個，那麼我豈不是也很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好像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我，我已經被面前的各種殘酷的現實打擊得沒了尖銳的稜角。

「看什麼看？沒見過本姑娘的美貌嗎？」我惡恨恨地向那隻小鬼瞪眼過去，我這麼一瞪，那隻小鬼立即垂下頭，我想，我真是個可惡的壞人，在臨走之前，也不忘耍弄一下這些小鬼。

明天更是配合著我做各種醜臉嚇唬那些小鬼，我很欣慰認識明天，這是我的福氣，因為明天對我很好，可以說是掏心掏肺，不包含一絲或者一毫的虛情假義，在這個世間上，再也沒有人能夠如明天這樣子對待我了，我想我應該得好好地珍惜明天才是，可別等到失去了明天才懂得珍惜呀，否則，只會得到無盡的苦楚與悲傷，屆時必定不好。話說回來，一因我和明天絲毫不費吹灰之力成功地嚇走了那些小鬼，二來我們倆因為對這裡已經較為熟悉，也便少花時間東找西尋，故而省了好些力氣了后，一切就好辦了，正因如此，所以沒花多少工夫，我們便已經來到了巫山寨的寨門口。

如此之快來到巫山寨的寨門口，於我與明天而言，乃是最美妙的一件事兒，因此，我和明天頗為高興，但我們只是單純地為能夠這麼快就來到這個地方而高興，至於別的，倒是沒有一絲半點亦無的，皆因此來一遭並非是如那些去參加喜事之人的，故而，那是不可能高興的，不過，高不高興的，在我看來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不管高興或不高興，我們都得來這裡，都得干必須要乾的事情。

站在寨門前，我便近距離地看到了巫山寨的大門，其以黃楊木製成，上面並沒有雕刻什麼圖案，本來，這又不是什麼皇家御苑，哪裡又會雕龍刻鳳?這端的只是簡樸素雅罷了，話雖如此，這門倒是別有一番韻味，它看起來十分古老，頗具一種滄桑感兒，似乎記載了這巫山寨多年的歷史，就像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讓人想要一探究竟，說來，及至此時此刻，我的思緒，不僅是紛繁的，而且也是複雜的。

我想起了一件事兒來，那就是想起我剛來巫山寨之際，猶際那時我和明天還是跟在流雲的身後，流雲就像是一個老大，至於我們兩個便如流雲的小跟班一樣，然後跟著流雲走，混上山來的。我來時站在這個寨門前，默默地看著寨門，我那時想的肯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想方設法，都要弄到神水，皆因彼時的我實在是太需要神水了，唯一強烈渴望得到的也就只有神水，甚至可以說，我當時除了神水，什麼都不想要了，在我心裡，神水是最貴重的，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比得上它，當然，我這想法過於誇張，不過我那個時候的心思的確是這個樣子的，就非神水不要了，說來也好笑，我的一生之中，大概就找神水那會，最需求的東西莫過於神水了，可現在走的時候，居然垂頭喪氣絕望透頂。

帶著滿懷的希望而來，絕望歸去。這種感受，只會讓人覺得難受，而不會覺得開心，除非經歷過這種感受的人不是正常人，而是一個傻子或瘋子，不過，傻子和瘋子才不會來這種地兒干這檔子事兒呢。話來回來，我討厭那種帶著希望而來卻不得不絕望而歸的感覺。

我想，也就在我本尊看來，但凡遇到這種破事，換作是誰，心裡的滋味，也肯定是不好受的。換而言之，誰都不願意甚至祈禱千萬別遇到這種情況，也就不會有這種感受，免得自個因之搞得悶悶不樂，無開心可言了，生命本來不是那麼地長，可謂短暫，誰不想趁著大好時光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過一回呢?而非經此糟心事兒，雖是如此，可我沒有辦法避開此事，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姐，你不要因此難過不開心好不好?沒必要這樣的，唔，沒關係的，既然找不到神水，那我們就不要找了，我們還可以下山繼續尋找天泉山和聖水！天泉山和聖水兩者與神水比起來，總歸不會差到哪裡去，我們不要非神水不找，你意下如何呢?」明天見我停住腳步，知道我心情定然不好，便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