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花桐葉,傾國傾城——野心
「無論是受到多麼嚴重的傷害都能頑強的存活下來,這就是生命的力量。」
掌心向上,那陽光聚斂之處逐漸有了一絲淡綠,男子將微小的光球送入才重新栽種下來的植物根莖中,那萎頓不堪的枝葉立時舒展開來。
樹榦表面的斑駁傷痕恢復大半,斷去的枝葉重新長出,並再次延展更多的根須穩固住土壤。
僅僅是小半天的時間,在少女眼中那幾乎無藥可救的植物群已救活了大半,相比之前也只是有些許差距,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他是什麼人?
正想詢問對方身份的少女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那男子便懶散的靠在了樹下,疲憊的休息起來。
「呼,累死了」
主人既然開始休息,一邊的精靈們當然也不會例外,全數睡在了地上,擺出體力告罄的樣子。
無論是人,還是精靈,全無坐相睡相可言。
「地上很臟,你要是想休息可以去那邊的客房」
傾城冷淡的提醒道,雖然不在怨憤果樹的事情,但還是很難把他當做客人對待。
「這裡不是很好嗎?」
靈仰起頭,透過茂密的枝葉,那斑駁的光影隨風而動,帶著沙沙的輕響,令人很容易安逸下來。
「來試試吧,很涼快的哦?」
雖然漸漸臨近秋天,卻仍舊是夏季的尾巴,高溫的燥熱很是令人不舒服。
本應該拒絕的傾城見對方誠摯的眼神,也不想讓對方太過難堪,稍稍挪動步子,在離對方有一段距離的位置站定。
確實很涼爽,感覺心情都平靜下來了。傾城稍稍閉上眼,才想細細感受一下樹蔭下的清涼,冷不丁頭上卻被什麼砸了一下。
「唔——」
短促的一聲痛哼,傾城接住手上的一顆青梨,狐疑的朝靈看去。
「絕對不是我做的」靈雙手交叉,肯定道,「大概是樹木的饋贈」
「饋贈?」
「招待客人,或者出於感激,出於善意,所以它給予你自己結出的果實,我是這麼理解的」
靈解釋道,那副樣子生怕是再被安上惡人的名頭。
「是這樣嗎?」
傾城半信半疑的看向手中的青梨,在看了看身後倚靠的大樹,風吹枝葉,斑駁樹影,似乎的確是在表達著善意。
半掩著臉,以絲巾輕輕擦拭青梨,傾城小咬了一口,一抹甘甜沁入心脾。
「那個......」
「釋靈,叫我靈就好」
「請問你剛才使用的是?」
「武技哦」靈握緊拳頭,「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
「舞-技?」
傾城遲疑道,
「舞技有這種效果嗎?我還從來不知道呢」
「聽二小姐的口氣,難道也是此中高手?」
「高手?我不太明白你們的判斷方式,不過只是比較舞技的話能勝過我的可只有三位六曜哦」
傾盡無數年華的訓練,少女自是有著信心。
「那個......還有,請不要喊我二小姐了,總感覺怪怪的。我叫傾城,桐葉傾城。」
傾城?靈微眯起眼,
「恩,假以時日,傾城小姐想必是個大美人。但更讓我驚訝的是,傾城小姐的實力已經能夠比肩三位聖姬了,真是讓我自嘆不如。」
「誒,實力?」臉色紅紅的少女茫然的看著靈,「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
一番解釋后,兩人的思維總算是回歸同一軌道,
「原來如此,是技法嗎?」
「沒錯,擁有各種各樣的能力,能夠讓魔獸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也就是技法了,傾城沒有學習過嗎?」
「我不需要那種力量」傾城搖了搖頭,說道,「姐姐說,力量是為野心服務的,慾望催生力量,力量滋長野心,直至死亡為止都不會結束。」
傾舞的話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透徹,靈一時愕然,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靈你的慾望,你的野心,你又想要什麼?」
傾城見靈安靜下來,問道。
「慾望啊」靈站起身,展開手掌又握緊成拳,「我想吃很美味的東西,想一天到晚不做事的睡大覺,也想和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單獨相處,想有很多很多的財寶,太多了完全數不過來啊!」
都是些好膚淺,而且很不堪的慾望,傾城默然不語,實在難以發表評價。
男人,果然是不值得稱讚的生物。
「但是啊」
突兀的,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那似乎能穿過地平線的視線盡頭,不知是在期待著什麼,其中影射的光芒越發的耀眼。
「但是啊,最想要的果然還是和平」
「和平?」傾城喃喃道,似乎並不是很懂,「為什麼是和平?」
「因為這片大陸已經滿目瘡痍了,但他們還在樂此不疲的戰鬥」輕撫著仍舊留有傷痕的樹榦,靈淡淡道,「戰爭是踐踏生命的行為,想要獲得珍饈,想要獲得名望,想要獲得權利,想要獲得財富,那麼為了慾望埋葬自己就好,為什麼要牽扯,要利用旁人。」
「弱者受強者支配,強者驅使弱者,沒有力量的生命,自然不會有慈悲,這本就是世間真理。」
對於傾城而言,姐姐的話總是適用的。
「或許如此,但這不是不作為的理由。」靈笑了笑,「即使是短暫的和平也好,局部的和平也好,擁有力量的話,總該去做些什麼。」
第一次的,傾城從他的笑容中,找出了雜質。
那是摻雜著苦澀與無奈的笑容,並不再陽光,但卻真實。
「我......不想和他們一樣,一面怨憤著世道,一面污穢自己。
哪怕一刻也好,盡我所能的去做些什麼,挽救什麼。生命,總該有些價值,也不應被力量如此輕賤。」
【很想看一看安穩的大陸,免受戰火波及的森林。然後在樹蔭的一角,靜靜聽一聽風的音調,小睡一會兒。如果每個人都有野心的話,那麼這就是我的野心了。】
碎落的磚瓦,大廳不復原貌,天頂上一個偌大的坑洞,正對著一輪明月。
「真是沒想到能夠不依靠戰鬥解決這件事情」遙望著越加稀薄的人影,白衣男子上前問道,「現在陽光已經被她帶走,剩下的『炎』該怎麼辦?」
再無溫熱氣息的身體正坐在高處的石椅上,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俯瞰著眾人。
「當然是由我負責」
觀月淡淡道,
「接下來我們該分開了,再見恐怕會有些困難,所以我就當今天是最後了」
「哦?」白衣男子略顯詫異,「你要去的地方有那麼危險嗎?」
地廊的磚塊一層接一層裂開,卻並不是出現在物質層面,而是連空氣與空間一道裂開黑色的口子,在那深不見底暗不見光的地底,彷彿沉睡著什麼強大的生命一般。
「恩......畢竟是要去黃泉走一遭,作為生者有些不安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鬼蜮黃泉?」白衣男子嘖嘖稱嘆,朝那石座上的男子看去,「就為了他,值得嗎?」
「可不要太小看他」幾次行進后,來到石座旁的觀月背負起那無一絲生氣的黑衣男子,「據我所知,能與他正面相抗的訓練師可只有兩個半呢」
「傳聞第五稱號攻勢凌厲,但鋒銳太過並非好事,況且那位後輩應該已經消逝於虛空。那麼剩下的讓我猜猜,除了第六稱號以及那位暗夜君王外」白衣男子緩緩道,「不知傷勢如何的神將嗎?觀月你還真是被他嚇破了膽呢?」
或許是離別之際,觀月也不在意對方的小玩笑亦或是譏諷,
「藍你若要成事,總歸是小心些才好,神將傷勢若是屬實便好,若是有半數以上的實力你還是儘早退卻不可正面迎敵。」
「知道了,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如此繁瑣,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事情,我自當儘力做到。」
「你莫要把我的東西弄丟就好」
觀月搖了搖頭,卻沒有再提什麼要求,如此簡單的話引來白衣男子一聲戲謔之笑。
「你當我是什麼人?借了你的東西,自當連本帶利還給你。」
「殿下,可否讓妾身替代,走一趟黃泉鬼蜮?」
半蹲下*身,女子輕抿著唇,問道。
「如果你去了,我不但會損失罪燄,恐怕也要少一個好助手。」
觀月笑了笑,隨即認真道,
「我恐怕是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回來,在這之前二十八法的事情就盡數交給你了。
青葵,不要讓我失望。」
「是!」
「傾城遠走禁地,結果如何我也無法預料,若是與目標不相違背,能幫的時候可以幫她一把。
我虧欠釋靈甚多,你便代我償還一些。」
「青葵明白」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觀月不再猶豫,踏步進入那黑色的地廊走道,
「那麼,再見了」
以超能力強行撐開的地廊裂口,在吞盡觀月後消失無蹤,恢復成冰冷的地磚平面,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呼,人都走了,稍許有些冷清呢?」
白衣男子說道,
「你不去照看那個孩子嗎?」
青葵皺起眉頭,問道。
「他畢竟是壁壘的弟弟,雖然聽說兄弟間的感情並不深厚,但若說壁壘全然不在意他的安危,也讓人難以相信。這段日子有殿下的神息結界在,一時倒也不用擔心,但現在~」
「你說的有道理,但我不認為有這麼碰巧的事情,觀月才剛離開,那壁壘就-」
「嚓啦——!」
殘破的牆壁受到巨大的震蕩倒塌,借著月光可以清晰的看見,不遠處的另一幢屋子的房頂被一道璀璨的星芒沖開一大大洞,那宣洩的能量毫無顧忌的朝天空奔去。
「哎呀哎呀,真是一刻都不能放鬆,傳聞中的第六稱號比預想的還要難對付呢?」白衣男子頗為頭疼道,
「哼,如果不是你太過大意,怎麼會讓他有機可乘」青葵憤憤道,收拾到水晶精靈球,便朝那星光之柱的方向前進。
「我要是你的話,就立刻停止行動,並且馬上離開這裡。」
青葵停下身,頗為不解又帶著三分不滿朝白衣男子看去,
「聽說那第六稱號對於空間能力的運用嫻熟無比,那孩子的空間坐標想必已經被他掌握,我們現在過去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另外,從幾天前我就感覺彷彿被什麼東西盯上了,現在神息結界衰弱后,終於可以確定了。」
雙手合掌,拇指輕輕攪動著食指與無名指,白衣男子的話令得青葵都不由打了個冷顫。
「消失整整兩千五百年的暗夜君王,應該就在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