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說,」

「微臣一路趕回來,發現這一路有很多流民,正在往雲城一直涌來,」晏幾道皺著眉頭說,

「流民,」雲起臉色一正,

「是,有老有少,數目還不少,一路往雲城裡趕,」

「為何我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雲起皺著眉頭,流民一事,可大可小,絕不能輕視,

「估計是流民還沒有趕到雲城,臣這一路是快馬加鞭回來的,流民一事,大王明天早朝可能就能聽到了,」

次日早朝,

「近日朝中可有大事,」雲起坐在上位,問道,

很快,便有大臣上前湊道：「回大王,昨夜雲城外已聚集了一大批流民,而且數目達千人以上……」

「流民從何處來,」

「近日南方北方乾旱,南方持續洪澇,百姓百不聊生,災情嚴重之地更是急缺銀兩,所以,大批的流民上京尋救,大王,我們必須用最快速度作出救援方法,」

雲國本來就是一個窮國,上千名甚至是更多的流民往雲城內涌更不是辦法,雲起陷入沉思,手指無意識的叩擊著桌案,最後問,

「秦首輔,」

「臣在,」秦首輔秦卷出列,

「秦首輔以為災情之事如何,」

秦卷朗聲答：「回大五,臣以為兩地銀兩缺失嚴重,臣身為一朝之首輔,理應為大王分擔,臣願獻上月之俸祿,只為能替大王分憂,替百姓解難,」

秦卷話才剛說完,眾大臣就先倒吸一口氣了,他是堂堂的首輔大人,既然他都掏了全身家當,那不是讓他們下面這些官位低的也得全身家當全掏盡,這是讓他們以後去啃樹皮嘛,

要是放在平時,雲起是很樂意看著秦卷被眾人淹沒在口水沫子里的,但在關健時刻,雲起卻被他感動了一把,秦卷現在的話絕對是最有用的,

雲起視線掃過下方的眾大臣,見眾人面帶隱隱,卻也算明事理,並沒有誰提起激烈的反對,

畢竟,這些大臣也沒有誰能及雲起了解他們了,平時哪個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平時要從他們身上掏錢簡直是要他們的命,雲起想了想,道：「眾卿有異議,提出來便是,」

禮部尚書很快便站了出來,「回大王,臣以為秦首輔此提議是好的,但有些欠妥當,畢竟朝中官員府上亦是有老有少,不如讓眾同僚自行定奪所捐銀兩之數,當然,秦首輔的話也並不是完全失了道理,這三品以上的官員多掏些還是可以接受的,」

禮部尚書此話一出,眾人鬆了一口氣,這是,秦卷也相當識趣,上前一步,道：「還是禮部尚書想得周到,老臣自愧不如,」

「不敢當不敢當,」

秦卷為當朝元老,當然不可能連這點也想不到,他也更不可能把全副身家拿出來全捐了,這個樣子,無非是知道眾大臣不可能同意,亦無非是想在雲起心中留下一番好印象罷了,

雲起沉了一會兒,但道：「此次捐款錢銀為一,另外,朝中眾臣家中有米有糧有衣服等可捐者也先捐出來,秦首輔,」

「臣在,」

「此次捐款一事你全權作主,還有,早朝後爭取最快速度去安撫城外的流民,並且要著手廣施布粥,」

「臣令旨,」

「如此,其它人等全權聽令秦首輔的調動,眼前流民一事為重,」

「臣等聽旨,」

退朝後,雲起直接回了寢宮,

「小蝴蝶,衣服可有準備好了,」

「回大王,早已準備好了,」

救災一事雲起很放心交給秦卷,自她回朝後,這老傢伙一直處於一種對於她表衷心的狀態,所以錢銀交給他調動最後,他不敢從中抽取私利,二是因為昨天夜裡蕭祈然早已出了城,親自回了九黎國調取銀兩過來震災,

此次的災情並不只是雲國,連九黎長奉也有牽連,蕭祈然已連夜回國,並把細辛留給了她,雲起此次要去的,便是災情最為嚴重的雲十二嶺,

雲起換了男裝出來,但見細辛大人已立於門前等她,

「走吧,」

出了城外,城郊的景象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上許多,人們大多衣不蔽體,或橫或豎的躺在烈日之下,嘴唇乾裂雙目無光,

好在,秦卷速度也不慢,雲城的士兵全出動了,

雲起帶著蕭祈然留給她的一支暗衛直奔雲十二嶺,並命晏幾首早五個時辰前已前往出發,

只是,去往十二嶺的路上可謂是艱難險阻,一路上發現屍體已是尋常之事,大抵是逃荒而來死在沙漠中的流民,

雲起撇過眼去,由初始的不敢瞧改為不忍瞧：「還有多久能到,」

細辛面色亦是少有的嚴肅：「半日,」

雲起很是天真的信了他的話,直到在馬背上顛簸了整整一日之後,才終是瞧見十二嶺在遠處朝她招手,

一行人穿城而過,這十二嶺此時已成空城,只有寥寥幾位衣衫襤褸之人,眸中已失了光彩,

「你可知他們現在何處,」雲起扯了扯細辛的衣擺,

「在城郊一處營地,」

雲十二嶺同番部落僅一山之隔,若改日襲人慾奪雲國江山,只消率先佔領了此山,屠十二嶺這座城便是分分鐘的事情,

而十二嶺緊鄰的滿玉城則是雲國的天然屏障,滿玉城是一座水城,其護城河更是浩瀚如海,海中暗礁無數,若是那船身稍稍重上一些,船便會觸礁沉海,聽聞襲人不諳水性者居多,是以若是將這座城守住,便是守了半壁江山,

只是近些日子的持續乾旱讓護城河中的水減退大半,不少暗礁已露出海面,為防止他地百姓前來搶水而導致城內百姓無水吃,滿玉城早已將城門緊閉,

此時便是番邦來襲的大好時機,所以,雲起才最重視這裡,

離營帳還有一些距離時,便有些面生的守衛將雲起一行人攔住了：「大膽刁民,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擅自闖入,速速滾回去,」

雲起牽著韁繩的手一松,那馬便撒歡奔向遠處,瞧這意思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雲起有些憂傷的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將腰間玉佩扯下：「交給你們晏將軍,」

守衛愣了愣,將雲起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面上還掛著不甘,但又懼怕他是什麼大人物,這才猶猶豫豫的朝營帳內走去,

沒一會營帳內方向便響起一陣腳步聲,雲起回頭瞧了眼,正是晏幾道急急走了出來,

「參見大王,」

剛剛那個守衛也是一臉驚色的跪了下來,諾諾嘴,卻不知該如何說,只是猛地一個叩頭,

「行了,小守衛,孤不怪你,你只是在盡你的職責,」雲起又對著晏幾道說：「都先起來,晏將軍,目前狀況如何了,」

晏幾首道：「大王請先隨下官到帳中,」

一進帳中,晏幾道就有點焦急的對著雲起道：「大王,你怎麼來了,現在率地必然災民暴動不說,而且就近番部落……大王身為雲國之主怎可來此,臣……」

「好了,晏將軍,既然我都來了,你便不要多說,先說一下番部落可有任何動靜,」

「屬下帶著士兵來的時候,番部落有幾個人已在城中探路,好在已被我們控制住,」

「好在及時,」雲起點點頭,又對著晏幾道說,「但也切不可鬆懈,繼續加派人手尋視,」

「是,」

「那賑災的事現下進展如何,」

「回大王,當地大多災民已遷至後山之上,只有寥寥幾個不願動身的還守在原地,屬下也已差太醫隨行,下官剛剛去查看過,百姓們已無大礙,日常起居也已得到保障,」

「那城中那幾位不願動身的準備如何處理,」雲起接過官員遞過來的純天然無污染的井水,用一口當真是透心涼,

「就在剛剛屬下又差了幾位口才了得的文官去勸了,大王來之前已勸走三位,」

「如此甚好,」雲起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我先去城裡那瞧瞧,你且留在此處罷,」

「是,」晏幾道恭敬垂首,

雲起登上城樓俯瞰這座空城,依稀能瞧出往日十二嶺的繁華,只是現下大多房屋已破敗不堪,空中籠罩著一層壓抑的氣息,

城門下倚牆而坐幾位年長者,身旁蹲著個模樣斯文的騷年,

「嘿,我說大爺,您老配合我們一下好嗎,我們這都是工作,工作您懂嗎,」

老者不為所動,依舊閉目養神,

「大爺,您好歹抬頭瞧瞧我,您瞧我長的像不像孫子,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您瞧我跟孫子長的一樣一樣的,」

雲起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娃也太可愛了,

許是這城太過沉寂,雲起的笑聲有些突兀,下面那騷年仰頭看了過來：「我說你哪個單位的,我們這是救災呢,你嚴肅點,」

雲起起身理了理早已褶皺的衣袍,緩緩邁步而下,同那騷年文官一同蹲在老者身旁：「為何不去山上,」

老者面色有些動容,但也只是那麼一瞬,而後又恢復平靜,

騷年還要出聲相勸,雲起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倒還算配合,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

兩人相對無言,陪這幾位年長者靜坐了許久,

好一會兒,其中一位老者終於開口了：「年輕人,你們莫要白費心了,實不相瞞,我們這幾個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家人也早已死在這城中,我們不願教他們孤零零葬在此處,」

雲起便站了起來,「爺爺,您這可不是一個人在活著,你這是替全家在活著啊,」

然後肅然的指著後山處道：「隨我們去山上罷,那裡好山好水好風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