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脈脈不得語
一行人歡歡喜喜的往前行走,偶爾竄出個兔子野雞啥的,收穫十分豐富。不過行了許久,也未曾見個威猛的動物,著實讓人有些興緻索然。
苻晚歪著頭想了想,說道:「去年我生辰的時候,宏哥哥給我送了個綠狐狸,我歡喜的不得了,這都快一年了,它還活蹦亂跳的,果然很神奇,剛才見慕容先生箭術十分了得,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勞煩你為我獵一隻綠狐狸。」
慕容沖淡淡的看著她,神似有些恍惚。
苻堅一聽苻晚的話,也未曾多想,只覺得好笑,「晚晚,你只怕是許久未去看你那綠狐狸了吧?」
苻晚很震驚,獃獃的看著苻堅說道:「叔叔是怎麼知曉的?莫非叔叔能掐會算,還是有雙火眼晶晶?」
苻堅很無語的撫了撫額,淡笑著說道:「要不然你怎會還對它是一隻綠狐狸深信不疑?」
苻晚很不解,疑惑的皺了皺眉,問道:「叔叔這話是什麼意思?晚晚才疏學淺,不甚了解。」
苻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很憐惜的看了苻晚一會兒,那眼神充滿了悲憫和凄涼,看得苻晚一顆心拔涼拔涼的。他說:「你自己回去后,看看那隻狐狸便知曉了。」說完悵惘的抬頭道:「可憐孤的好兒子以為你發現了這個秘密,不敢面對你,躲在軍營里一直不敢回來,哎~」
苻冼覺得,身為一介帝王,還能有如此的幽默細胞,果然很是了不得,只是如果被苻宏知曉他的英勇報國行為,被說成是撒了謊不敢面對,他一定會很憂傷。更何況,撒謊逃避和精忠報國比較起來,氣質上要顯得猥猥瑣瑣許多。自此,苻宏那高大英武的形象,在苻晚的心裡一下子變得猥瑣。
苻晚很震驚,一張小嘴張的老大,不敢置信的問道:「我說怎麼大半年未曾見著宏哥哥了,卻原來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不敢面對。」
慕容沖第一次善心的覺得苻宏其實也很可憐,本來是一個氣勢卓絕、沉穩淡定的少年,卻被自己的父親說成這副德行。
眾人又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整個叢林里只聽見噠噠的馬蹄聲,以及蟲鳴鳥叫草叢窸窣。一陣風吹過,枯黃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只感覺有些陰深荒涼。
忽然前方傳出了虎鳴,眾人一愣,只聽苻堅下命令道:「保護好苻晚郡主!」說著就拿出弓箭瞄準前方的老虎,只見那老虎忽然頓住腳步,轉頭向這邊看來。
苻晚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後背一片冰涼,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還是她具有詩人的情懷,藝術家的想象力,她只覺得那老虎眼露寒光,表情極其陰險。
慕容沖看到那隻虎后,也是一怔,看著那淡色的虎皮,稀疏的黑色斑點,以及腹部直到兩肋的白色,他明白,今日這是遇見了東北虎了,看來今日的運氣真是不錯,竟是遇上了虎中之虎,那龐大的體型乃是虎中之最,他忽然眼光暗轉,心中有了較量。
眾侍衛見苻堅準備射箭,有些不安的出言阻攔道:「陛下,請三思啊,這乃是東北虎,體型是虎中之最,若是,若是惹急了它,恐怕,恐怕……」
苻堅冷哼一聲,「你們這是懷疑孤的箭法嗎?」
侍衛們紛紛嚇得跪倒在地,忙說道:「臣等不敢,臣只是擔憂陛下的安危。」
「哼,不敢,孤看你們膽子大著呢,既然不敢,那還阻攔孤做什麼?」
「陛下……」侍衛們都很為難,看著那一步步逼近的老虎都艱難地吞咽著口水。
苻晚情不自禁的喚了聲:「叔叔,不要~」
苻堅溫和的笑了笑:「晚晚,莫怕,待孤將這隻東北虎拿下,好為你做件虎皮外套。」
苻晚聽著苻堅的話,頓時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叔叔果然是很疼她的,這種時候都還想著她,只是,只是她此刻已經怕得渾身發抖了。
「叔叔……」話音剛落,苻堅的箭就嗖的一聲飛了出去,不過東北虎果然是東北虎,而且還是一隻很有智慧的東北虎,就在那箭離它還有幾米的時候,它竟然一躍而出,那箭只插在了它的腿部,未曾傷到要害,只是這一箭徹底激怒了它,它仰頭一聲虎鳴,頓時就沖這邊奔跑過來,眾人頓時一片驚慌,直呼:「保護陛下!」
說著侍衛們就一躍而出,與那隻虎搏鬥起來,慕容沖眼露寒光,眼裡閃過一絲算計,不過瞧見苻晚那害怕的不住顫抖的小身體,溫和的笑了笑,柔聲說道:「晚晚莫怕,沖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受半分傷害!」
看著那溫和的眼神,苻晚的心不禁沉靜了下來,周身一片溫暖,她微微笑道:「嗯,我相信你!」
苻冼平日里就是個半調子,整日里就想著怎麼討好苻晚,怎麼愉快地和苻晚玩耍,什麼騎射箭術都只是懂個皮毛,根本派不上大用場,真是到用時方恨晚!
眼瞅著二十多個侍衛一下子就倒了一大片,只剩下十幾個人還在那裡殊死搏鬥,而且大部分人都已經掛了彩,苻堅不禁慍怒,一群沒用的東西,平時養的都是廢物!
慕容沖看苻堅雙手緊勒著韁繩,眼神一片幽黑,他溫和的出口道:「陛下不必擔心,沖定然會誓死保護您,不讓您受半分傷害,沖自知陛下對沖用心頗多,沖一直無以為報,今次,沖一定不負您對沖的包容與關愛!」他說完有些決然的策馬而去,又回頭深深地看了苻堅一眼,頓時苻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大驚失色的叫道:「沖兒,不要!」
看著那決然的背影,苻堅有些失魂落魄,那策馬而去的深深一眼,一直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他的沖兒,果然心中是有他的,他是不捨得的。
慕容沖的行為徹徹底底的嚇到了苻晚,他竟是要與虎搏鬥?難怪他剛才叫她不要擔心,說什麼他會保護好她,不讓她受半分傷害,卻原來是存了這樣的想法,只是,他本不必這樣做的,為什麼……她很不解,但是轉眼看到前方那一地的屍體,剛才還活生生的人,此刻都成了冰冷的屍體,而且滿身都是老虎的抓痕,頓時內心的擔憂替代了心中的疑惑。
慕容沖一身白衣,手持佩劍和剩下的侍衛一起與老虎搏鬥起來,經過剛才的打鬥,老虎也受了不小的傷,體力漸漸有些不支,慕容沖眼神幽暗,他要的就是現在。
他從小雖養在深宮,但兄長卻極是寵愛他,而他又酷愛騎射劍術,年紀雖小,卻武藝高強,又極其聰慧,年僅七歲就官拜車騎將軍,十歲時又被兄長封為大司馬,對付一隻體力殘缺的老虎,那是綽綽有餘的,不過……
他並未將武藝全都發揮出來,在場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實力到底有多少,不一會兒,他就添了傷,手臂和後背都被老虎抓傷,衣衫殘破,血流不止,看的苻堅和苻晚都十分的揪心。
苻堅看著那與老虎殊死搏鬥的白色身影,眼睛一熱,眼淚竟是浸濕了眼眶,看著那白色衣衫上的血跡,心中更是疼痛萬分,情不自禁就喚了聲:「沖兒……」
苻晚也是極其擔心,可是卻不能像苻堅那樣明目張胆,只能在內心裡隱忍著,祈禱慕容沖能夠平安。
慕容沖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眼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一個轉身,將手中的劍一下刺入老虎的肚腹,血頓時涓涓流出,染紅了慕容沖的手臂和衣衫,那老虎嗚咽一聲,無力的掙扎了一下,便倒地而亡了。
慕容沖拔出佩劍,轉身走向苻堅,而那每一步都踏在苻堅的心上,看著那白色的身影越來越近,苻堅頓時翻身下馬,上前去緊緊握住慕容沖的肩膀,有些哽咽的問道:「沖兒,你沒事吧?」
因為苻堅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他狀似無意的皺了皺眉,故作堅強的扯著嘴角道:「沖沒事,讓陛下擔心了,陛下方才說要用這虎皮為小郡主做一件衣袍,只是這虎皮已經千瘡百孔,怕是……」
苻堅看著那隱忍的模樣,心中不由得生疼,對他的心疼和歉疚更勝,這個傻孩子,都到這種時候了,還在擔心別人,他有些責怪的說道:「傻沖兒,你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在擔心那些做什麼?」
慕容沖牽強的笑了笑,「陛下不必擔心,沖真的沒事,早知道陛下會如此擔心,沖都有些後悔剛才逞能了!」
「知道孤擔心,以後就不要再這麼衝動了。」
「沖是為了陛下的安危。」
「孤知曉你是為了孤,但如果要犧牲你,孤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陛下……」慕容沖似乎有些動容,眼神變得幽深無比,讓苻堅一下子就沉溺其中。
說實在的,慕容沖是不願意這樣當著眾人的面與苻堅展示情濃意堅的,尤其是當著苻晚的面,想到此,他下意識的向苻晚看去,只看到她眼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還有,受傷……
他知曉,那丫頭一定是誤會,只是他做的這一切也都是為了她,他不想自己再骯髒下去了,與其到時候讓苻晚更受傷,不如現在讓苻堅嘗嘗甜頭。
苻冼看著慕容沖與苻堅兩人在那裡旁若無人的恩愛,不禁冷哼一聲,不屑的想到,不管生的多麼的高貴,終究是掩蓋不了骨子裡的骯髒!
苻晚神情有些失落,裝作不在意的說道:「叔叔,慕容先生還有各位侍衛叔叔都受了傷,還是先帶他們回去叫御醫看看吧,免得留下什麼隱患。」
苻堅一愣,有些懊惱的說道:「都怪孤,快,趕快回宮!」
苻晚看著前方那白色的身影,視線漸漸的被模糊,抬手撫過臉頰,才發覺,哦,原來她竟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