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楊何蕭蕭
慕容沖見她品了茶,淡笑著說道:「如何?」
苻晚說道:「很好喝,不過我不太懂茶,喝著有些浪費了。」
他不以為意,淡淡說道:「懂不懂茶又何妨?我只想煮給我喜歡的人喝。」
苻晚尷尬的笑了笑,裝作不在意的說道:「叔叔,應該經常喝吧。」
慕容沖聽到她這話,無聲地嘆了口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一片幽黑,苻晚在他的深切注視下,終於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尷尬的說道:「沖哥哥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慕容沖無奈的嘆了口氣,扶額說道:「我有的時候覺得你很聰明,什麼都懂,可有的時候又覺得你這小腦袋瓜特笨,什麼都不明白。」
「啊?」苻晚詫異的看著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哎,你果然還是太小了,就算明白得再多,也終究是個孩子。」
苻晚一聽他這話,有些漲紅了臉,爭辯道:「說我是小孩子,你不也是小孩子嗎,搞得好像你懂很多似的。」
慕容沖失笑,無奈的說道:「什麼東西你都要爭辯個理所當然出來,一點虧也不肯吃。」
苻晚冷哼著轉過頭,賭氣說道:「你們總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可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很多東西!」
慕容沖笑著點點頭,「是,你懂很多東西。」他說著又開始深情的注視著她,聲音帶著一絲蠱惑,「可你終究是不明白我的心。」
苻晚有些疑惑,硬撐著在他的注視下與他對視。
慕容沖有些泄氣,瞪著眼睛看著她,有些幽怨,「算了,我也不想考你了,一到關鍵時刻你的腦袋瓜就生了銹,怎麼轉都轉不過來。」
「呵,呵。」苻晚乾笑兩聲。
「晚晚,我不喜歡陛下,真的!」他認真的看著她,眼神專註而真摯。
「我,我知道啊!」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苻晚有些開心。
「不,你不知道。我的晚晚誤會了我,以為我喜歡一個男人,這簡直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苻晚爭辯道:「可是,可是你在獵場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還有那些眼神動作,我可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你別欺負我人小,就在這裡騙我。」她雖然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已經相信了他。
他無奈扶額,認真的解釋道:「面對陛下,我必須要那樣做才能保全我的族人,我真的不想讓你看到我那樣的一面,那比讓我做什麼都心痛。」
苻晚已經說不出話,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輕聲說道:「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麼,只要你明白我就好,你沒有嫌棄我就已經很讓我高興了。」
「我,我怎麼會嫌棄你呢?」她有些著急,忙出口說道。
他淡淡道:「我懂,我都知道。」
兩個人無聲的坐了一會兒,苻晚忽然想到他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忙開口問道:「你的傷怎樣了,要不要緊,你太衝動了,就算要表現你的忠心,你也不該拿自己的命去賭啊!」
慕容沖安撫了下她,用安定的眼神看著她道:「是我心甘情願的,只有這樣,我才不用伺候他。」
苻晚一瞬間忽然有些心疼,為了不侍寢,寧願將自己弄的傷痕纍纍。
她故作輕鬆的笑著說道:「那看來受傷也不是什麼壞事嘛!」
慕容沖會心的笑了笑,忽然沉下聲說道:「晚晚,你還這般小,如果我們很久不見,你會不會將我給忘了?」
苻晚一愣,隨口問道:「有多久?」
他淡淡出神,說道:「很久,很久……」
苻晚靜靜看著他的側顏,稜角分明的臉上被陽光打下一層神聖的光暈,她不以為意的說道:「很久很久啊,我也不知道,也許會忘記吧!可是我們怎麼會那麼久不見呢?」
「我只是打一個比方,不要多想。」
「嗯,我可是要永遠和沖哥哥在一起的,永遠不分開!」她甜甜地笑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想著,永遠,是多遠呢?
每天苻堅都會抽出時間去陪陪慕容沖,行宮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受盡榮寵,乃是當今聖上身邊的大紅人。苻晚為了隱藏與慕容沖的關係,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去看他,而慕容沖為了裝作身受重傷,無法侍寢,也只能每天呆在寢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作柔弱書生樣。
苻晚百無聊奈的在行宮中晃了幾天,上房掀瓦、下河摸魚,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遍了,可她還是覺得很無聊。她拖著兩條小肥腿,一個人凄涼的走在枝葉枯黃的樹林下,眼神空洞,神態落寞。
遠遠地一行人向這邊走近,老早就瞧見了那個綠色的小身影。
苻晚一邊想心事,一邊往前走,「碰」的一聲,苻晚一下魂魄歸來,緊接著額頭上的痛楚蔓延開,被撞的樹還在那裡刷刷刷的抖,苻晚抱頭四處亂竄,痛的吱呀咧嘴,好不容易痛勁兒緩了一下,她大眼圓瞪,怒氣沖沖的看著那棵樹,「臭樹,誰准你站在那裡的,沒看到本郡主過來了,還不讓開,痛死本郡主了!」
蕭瑟的秋風下,只有苻晚的責罵聲在一圈一圈的回蕩,以及樹葉的抖落聲在一旁伴奏。苻堅在一旁看得很是捉急,看著苻晚額頭上的那個大包包,他想笑又有些心疼,內心十分糾結。
苻晚說了半天,那撞人的樹半點迴音都沒有,弄得她更是生氣,「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啊?」說完提起小肥腿照著樹榦就踢了兩下。
頓時只感覺,瑟瑟秋風下,枝葉枯黃,滿樹的黃葉子刷刷刷其往下掉,頓時澆了苻晚一個滿身,她無語的張嘴吐掉口裡的枯葉子,伸手摸了摸頭。
「噗嗤」苻堅不小心笑出了聲,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起來,後面的宮人實在憋不住了,眼見苻堅笑了,也都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苻晚轉過頭,眼神凌厲的掃了他們一眼,不過很顯然,她的眼神一點殺傷力也沒有,所有人仍然在那裡自顧自的娛樂。
她忍無可忍,大叫道:「不準笑!」
苻堅眼見苻晚生氣了,立刻收住笑,板起一張臉,眼神凌厲的掃了一眼身後:「誰在笑?有什麼好笑的?」
頓時所有人噤聲,閉緊嘴巴,屏住呼吸。
苻堅見所有人都收了聲,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苻晚溫和的說道:「孤已經訓斥過他們了,他們不敢再笑了,別生氣了!」
苻晚無語的翻翻白眼,心中腹誹:就你笑得最起勁好不好!
她緩和了面部表情,用極其高深、極其飄渺、極其淡然的眼神看了看苻堅,淡淡說道:「我沒有生氣,衣服有些髒了,叔叔我先回去換一下。」
苻堅撫了撫跳動的眼角,抽動著嘴角說道:「嗯,回去換一換吧,整個一身綠衣服都成黃的了。」
所有人一聽頓時又很想笑,但礙於苻堅的眼神,只好都拼了老命的憋住。
苻晚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逃也似的飛奔回了宮殿。
只聽見身後笑聲一片,苻晚頓時覺得很凄涼,人和人之間大抵也就如此了,果然是世態炎涼、道德淪喪。
小兔子的傷養了幾天已經好了很多了,雖然走起路來還是一瘸一拐的,但至少它的眼神不像當初那般哀戚了。後來苻晚覺得它總是到處亂跑,每天關宮門的時候都不回來,只知道在外門風流瀟洒,就拿了條毛繩系在了它的脖子上,像遛狗一樣每天帶著它出去遛彎,自此,它又恢復了那哀怨的眼神,那凄涼的神態。
這天,苻晚折了根狗尾巴草在它頭頂上一晃一晃的逗著它,嘴裡叫著:「喵,喵,喵。」
兔子很有骨氣,一個人低著頭在哪兒啃蘿蔔,綠綠在一旁很無語,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郡主,它不是貓,它是只兔子。」
苻晚一臉傲氣,說道:「我知道啊,白花花的大肥兔嘛!」
綠綠無力的撇了撇嘴,乖乖的站在一邊做守門神。
逗了一會兒兔子,就見陛下身邊的太監總管一路小跑進來,春風滿面的對苻晚說道:「郡主,陛下傳口諭讓您過去一趟。
」
苻晚抱起兔子,嘻嘻笑道:「你看我這兔子白不白?」
總管瞪眼一看,忙說道:「白,白,白。郡主,陛下傳口諭讓您過去一趟。」
苻晚滿意的點點頭,又說道:「你看這兔子肥不肥?」
總管腿有些軟,搞不清楚這小郡主是什麼意思,訕訕答道:「肥,肥,肥。郡主,陛下傳口諭讓您過去一趟。」
苻晚又問道:「你看我這兔子可不可愛?」
總管有些冒虛汗,摸了摸額角說道:「可愛,可愛,可愛。郡主,陛下傳口諭讓您過去一趟。」
苻晚這才抬起頭來,天真的說道:「你說什麼?」
總管抽出隨身的手絹,擦了擦臉說道:「郡主,陛下傳口諭讓你過去一趟。」
苻晚看了他一眼,「叔叔找我,你怎麼不早說,就算我的兔子再可愛,你也不能耽誤聖諭啊!」
總管一驚,委屈的說道:「郡主,奴才早說了呀!」
苻晚挑挑眉,「是嗎?那我怎麼沒聽見?」她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走吧,還想讓叔叔等多久?」
「哎哎,是!」
總管跟在她身後,只聽見風中飄來一句,「上次,你笑得蠻開心的嘛!」頓時,他渾身虛軟,果然,郡主還是很記仇的,這不,想著辦法的打擊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