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冉冉孤生竹
苻宏有些受寵若驚，在遭受了剛剛的打擊后，一下滿血復活，立馬接過茶，淡淡聞了一下茶香，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又細品了一下，只覺得心下一片震驚，這孩子，不過才學了數日，竟是已達這種地步，果然很是了不得。
苻晚巴巴的望著他，迫切想得到誇讚。
苻宏淡淡瞥了一眼那急切地神情，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頭，苻晚一瞬間有些心涼，緊張地問道：「如何？」
「你自己覺得呢？」苻宏放下茶杯，淡淡說道。
「一，一般吧。」苻晚有些心虛，不敢隨意回答。
「那就是一般吧。」苻宏看著那瞬間垮下去的小臉，心中一頓順暢，竟是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面上卻是一派惋惜和遺憾的神情。
一連幾日過去，苻晚都未曾見著慕容沖，小孩子定性難免不好，每日都如坐針氈，心裡甚是煩躁，在屋裡走來走去，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綠綠和青青呆立在一旁，眼光隨著苻晚轉來轉去，大概由於太累了，無奈的揉了揉眼，苦著一張臉問道：「郡主，您這幾日是怎麼了，像螞蚱一樣跳來跳去的？」
苻晚頓住，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這兩個小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什麼話都敢說，果然平日里她太過溫柔，忽然間內心一片柔軟，默默念到，為何我如此的溫柔善良，自己都快控制不住愛上自己了。
綠綠和青青疑惑的看著她一臉陶醉的神情，皆摸不清頭腦，想來這世間再沒有人的情緒比郡主更善變了。
苻晚忽而回過神來，又垮了一張小臉，抽抽嗒嗒的，臉皺成了一個包子，她幽怨的看了綠綠一眼，只是一眼，就讓綠綠的內心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綠綠一怔，那是怎樣的一個眼神啊，崇拜、依賴、愛慕、撒嬌、信任、可憐……綠綠渾身抖了抖，撫了撫一身的雞皮疙瘩，一臉狗腿又小心翼翼的笑道：「嘿嘿，郡主，郡主有何吩咐？」
苻晚甚滿意的微微笑了笑，大有種孺子可教也的姿態，抬起手想拍拍綠綠的肩膀，無奈自己長得太矮，尷尬的收了收手，咳了一聲道：「好綠綠，乖綠綠，你覺得本郡主一直以來對你如何啊？」
綠綠有種不好的預感，撐著一張笑臉道：「郡主待奴婢簡直沒有話說，猶如奴婢的再生父母，對奴婢簡直恩同再造，綠綠此生當牛做馬也報答不盡。」昧著良心說完這一席話，綠綠渾身抖了一抖。
苻晚撫著下巴思索了片刻，滿意的笑了笑：「竟原來我如此的寵愛你。」
聽到寵愛二字，綠綠又抖了一抖。
「既然你如此的感激我，我也不要你赴湯蹈火，只需要你悄悄地為我去打聽打聽有關於慕容大人的事便可以了。」說完一臉羞澀的低下了頭，兩隻小手不停地絞著衣裙。
綠綠鄙視的看了苻晚一眼，自信的拍著胸脯道：「我當是什麼事，卻原來如此，郡主大可放心，此是事包在奴婢身上，保管您滿意。」說完猥瑣的笑了笑，一臉賊嘻嘻的。
果然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奴婢，連猥瑣的氣質都如出一轍。
等著綠綠去打聽慕容沖的事，苻晚得空去看了看綠狐狸，只聽院子里啪嗒一聲，青青忙旁出去看，卻見苻晚一臉驚詫一臉難過一臉不可置信的指著那隻綠狐狸，地上散落著碎掉的碗。
苻晚一看到青青，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綠狐狸，我的綠狐狸不見了！」
青青瞅著她一臉痛苦的表情，忙安慰道：「郡主，狐狸不是在那兒么？」
「那明明是一隻白狐狸，哪裡是綠狐狸！」
青青一臉同情的看著她，「郡主，想必這狐狸已得道成仙，可以變身了，變換皮毛的顏色自是不在話下。」
狐狸鄙夷的看了一臉青青，挑了挑眼角，甚是愉悅的舔了舔身上美麗的白皮毛，又在陽光下舒展了一會兒，姿態優雅的趴了下來，閉目養神。
苻晚一臉驚詫，臉上掛著淚珠兒，直瞅著那狐狸，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覺得是這麼個理兒，立馬咯咯地笑了起來，蹲下身子戳了戳狐狸的肚子，一臉羞澀的說道：「那你幾時化成人形，我好為你準備個大籠子。」
狐狸和青青頓時抖了抖，只感覺一陣妖風襲來。
苻晚和狐狸玩了半天，準確的說是她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半天，終於盼到了出去打聽消息的綠綠。
綠綠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卻見苻晚正氣定神閑的逗著狐狸，忙噤了聲。苻晚抬起頭問道：「打聽的怎麼樣了？」
綠綠一臉為難，想說又不敢說，欲言又止的。
苻晚一怔，：「綠綠你怎麼了，可是要出恭了？」
綠綠愣了愣，一臉苦逼的答道：「不是……」
「那是為何？」
看著苻晚一臉童真的模樣，綠綠有些心疼，卻終究狠下心來說道：「陛下已下了旨意，讓慕容大人擇日便前往平陽作太守。」
苻晚愣了愣，內心卻是一片冰涼，沖哥哥要走了，他要離開皇宮了，真為他開心，這不是自己一直期盼的么，可是為何這麼難過，哦，是因為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了。
看著苻晚失魂落魄的表情，綠綠有些心疼，「郡主……」
苻晚抬起頭扯了扯嘴角，卻比哭還難看，她說：「綠綠，我沒事。」
是啊，我沒事，我很好，我應該高興啊，苻晚自我安慰著，落寞的轉過身進了屋。
在窗前不吃不喝的坐了一天，綠綠每每端著食物進來，她都說不餓，沒有胃口，就那樣靜靜的坐著。綠綠哪裡見過苻晚這樣，都快急哭了，忙差青青去觀瀾殿傳個話。
青青回來的時候苻晚依舊靜坐在那兒，往日總是活蹦亂跳的人一悲傷起來，竟是比常人更嚴重，更讓人心疼。
「郡主……」青青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慕容大人約您在湖畔相見，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與您說。」
苻晚一怔，收了眼神看著她道：「是么？」
苻晚來的時候，慕容沖已經到了，如第一次見面一般，他背光而立，面朝湖畔，黃昏的風吹起他的墨發，湖面一片波光，天空的雲霞倒影開來，在他的身後形成一片濃重的陰影。許是聽到的聲響，他轉過身來，眸子里星光燦爛，他說：「你來了。」
他說：「你來了。」不知為何，苻晚聽到此話竟是有些想哭，鼻子酸酸的，以後怕是再也聽不到這句話了吧，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走上前去。
他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低下頭溫柔的看著她，「你心情不好。」是篤定的口吻。
「沒有。」她移開了眼，極力否認道。
「讓我猜一猜，小晚晚是因為什麼不開心呢？」他故意思索了片刻，一臉恍然大悟的說道：「哦，我知道了，是因為綠狐狸變成了白狐狸。」
苻晚氣憤的瞪了他一眼，「才不是，我怎麼可能會為了這個心情不好！」
「那你是因為什麼不開心呢？」慕容沖一臉疑惑的問道。
苻晚氣急，百口莫辯，實在不知道怎麼說，鼓著一張臉看著他。
慕容沖看著她氣憤的小臉，心下軟了，溫柔的說道：「好了，我知道，晚晚是因為捨不得我是嗎？」
苻晚的臉頓時一片羞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呵呵。」他低笑兩聲，溫柔的將她攬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發頂。
她有些不敢置信，大氣不敢出一聲，之前的一切不愉快都煙消雲散，腦袋內一片空白。
「晚晚，這一日我等了很久，我以為我會很開心，可是我沒有，我很難過，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遇見你，我才知道。」他緊了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了，「我想要你。」
她一怔，面對這樣直接的表白，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晚晚，你還這樣小，這些記憶你以後會不會忘記呢？若是再見，你已不識得我，只有我一個人還記著，該怎麼辦呢？」他像個孩子一樣蹭了蹭她的發頂。
「我不會忘記你的，絕對不會！」她像是承諾，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用雙手捧著她的臉，專註的說道：「晚晚，我恐怕要離開很久，很久很久，久到連記憶都要淡掉。」
「沖哥哥，我不是一時衝動，所有的一切我都會記得，你不要擔心，就算很久很久我也會記得的。」
他欣慰的笑了笑，承諾般的說道：「晚晚，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一定要等我。」
「嗯嗯，拉勾。」她伸出小指，甜甜地笑著。
他也伸出小指，交纏在一起，許下小小的約定。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就是小狗！」
他們靜靜的坐在湖邊，在夕陽下，他撫了撫她的頭髮，輕啟唇道：「晚晚。」
「嗯？」
「晚晚。」
「嗯？」
「晚晚。」
「什麼事？」她抬起頭。
「我就想叫叫你。」
晚晚甜甜的笑了笑，過了一會兒，「沖哥哥。」
「嗯？」
「沖哥哥。」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