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河漢清且淺
又怎麼忍心看著她如此卑微的乞求自己？
可是他卻實實在在的傷害了她，還那麼的徹底。
九淵得知慕容沖把苻晚趕了出去，心裡十分高興，她就知道，以狐媚手段勾引人哪裡能長久，她這個時候一定要去看看苻晚，一想到她悲痛欲絕的模樣，心裡就止不住振奮。
她來到苻晚的房間，看著她獃獃坐在桌前，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她故作憂傷的說道：「晚晚，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心成這個樣子，是誰欺負你了嗎？」
苻晚未曾出聲，連眼都沒抬一下。
九淵也不氣餒，繼續安慰道：「晚晚，你到底怎麼了，我好擔心你！」
「九淵，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你都傷心成這個樣子了。」
她有些心煩，淡淡道：「九淵，我真的沒事。」
九淵撇了撇嘴，「晚晚，虧我還把你當好朋友，你卻什麼都不願告訴我。」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九淵懶得再跟她好好說話，勾了勾唇角，輕蔑的說道：「你當我真的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嗎？全府的人都知道，你被公子趕了出來，我不過是好心過來安慰你，你還真是不知好歹！」
苻晚抬眼看著她道：「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
九淵愣了愣，「你知道？」她輕哼一聲，「那你還真是會演戲，只會在公子面前做出一副無辜善良的模樣。」
苻晚冷了眼神，「我不過是不想與你鬧僵，你還真當我是怕了你么？」
「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青樓女子！」
她話音未落，苻晚就打了她一巴掌，淡淡說道：「你給我閉嘴！」
九淵一瞬間怔愣了，不敢置信的說道：「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她似笑非笑的說道：「有本事你打回來啊！」
「你真當我不敢嗎？」她剛伸出手，卻忽然想到了什麼，緩緩放下了手，輕蔑的看了苻晚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九淵低著頭走進了書房，默默呆在慕容沖身邊為他研磨，半天一句話也沒說。
慕容沖有些奇怪，往日里九淵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今天怎麼這般安靜？
他淡淡開口，「九淵，你今天怎麼了，一句話也不曾說。」
九淵似乎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些沙啞的回道：「沒，沒事。」
慕容沖覺得不對勁，抬起頭看了看她，卻見她慌亂的撇過頭去，想要掩飾些什麼。
慕容沖眼神清冷，「轉過頭來。」
「我沒事。」
「我讓你轉過頭來。」他的聲音不容抗拒，九淵緩緩的轉過頭來，眼裡隱隱有淚水。
她的臉上有很明顯的手掌印，臉腫的高高的，慕容沖眼神冷了冷，問道：「誰打的？」
「公子，我沒事，是我不小心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你當你家公子是傻子么？」
九淵聽到他這麼說，一瞬間沒有忍住，哭了出來，「是九淵不好，九淵不該在晚晚不高興的時候去惹她煩心。」
慕容沖一聽，心瞬間沉了沉，緊緊抿著嘴唇。
九淵看他沒有反應，哭得更加傷心，「公子，不關晚晚的事，你千萬不要怪她。」
慕容沖有些無奈，晚晚這是把對他的怒火發到九淵身上了，這一切終究怪他。
「公子，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的，也千萬不要責罵晚晚，我晚上回去上點葯就好了。」
慕容沖淡淡嗯了一聲，說道：「九淵，你先回去上藥吧，這裡不需要你伺候了。」
「公子。」九淵有些不甘心，繼續說道。
慕容沖揉了揉眉心，「九淵，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九淵咬了咬唇，紅著眼看了慕容沖一眼，轉身離開了。
一連幾日，慕容沖都未曾見苻晚，她心裡難過，卻沒有法子，從小就是她賴著他，求著他，就算現在長大了，他們的相處方式也沒有變過，既然如此，她為何不能像從前那般厚臉皮的再去求求他呢？
她想了想，決定親手為他煮一壺茶，然後再像小時候那樣，對他死纏爛打，她相信，只要他對她還有一分情在，就一定會心軟的。
苻晚恢復了自信，蹦蹦跳跳的跑到廚房，準備燒一壺開水，卻在門口聽見裡面有人在談論著什麼。
「哎，我跟你講，那天公子可凶了，不管苻小姐怎麼求他，他都不理不睬呢！」
「是嘛？我聽說那苻小姐是公子從青樓帶回來的，前幾日看她受寵的很，沒想到這麼快公子就膩煩了。」
「不過至少現在我知道公子喜歡的是女人了，這樣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得到公子的寵愛！」
「還有九淵呢，哪裡輪得到你啊，我看公子對九淵很不一般呢！」
苻晚聽著她們的談論，手掌不自覺的收緊，她平復了一下心情，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走了進去，笑吟吟的說道：「各位姐姐，我想煮一壺熱水，能把廚房借我會兒嗎？」
幾個丫頭頓時一愣，表情有些尷尬，「當然可以，您請用，我們就先下去了。」
「謝謝。」她淡淡笑了笑，就在她們快走出去的時候，忽然說道：「對了，忘了跟你們說，我並非什麼青樓女子，我乃當朝郡主，若是以後再讓我聽見你們在此非議，別怪我不留情面。」
所有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了，只驚惶的看著她，「郡...郡主？」
「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你家大人，該說的我都說了，請便！」苻晚淡笑著說完了所有的話，轉過身不再看她們一眼，自顧自的燒起水來。
她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她的話該信還是不該信。
一瞬間，整個府里都知道苻晚是當朝郡主的事了，他們看著她一路行雲流水，將茶葉與熱水端至慕容沖的書房，幾個好奇的下人趴在不遠處，靜靜的偷聽著屋內的聲響。
「沖哥哥，我看屋子裡有些雨前茶，這便燒了熱水，想親自為你煮一杯茶。」她伸出雙手，動作行雲流水，手腕翻轉，露出凝雪皓腕。
「我記得你很擅長煮茶，十年前有幸嘗了嘗，此後便欲罷不能了，今次你可要嘗嘗我煮的茶，看看是我的茶藝高，還是你的茶藝高？」
慕容沖本以為她被他傷透了心，不會再來見他了，卻沒想到，她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微笑著在他面前煮著茶。也對，他的晚晚從來都不曾輕易被打倒，永遠就像太陽一樣，給每個人帶來快樂，就算經受了挫折，也會拍拍灰塵，繼續起來戰鬥，這，就是他喜歡的晚晚啊！
他的神情有一瞬間恍惚，彷彿回到了多年前，他曾問她，「晚晚，若是我們很久不見，你還會記得我嗎？」
她那樣的天真無邪，「很久，是多久呢？」
他眼神哀傷，「很久很久，久到也許你會把我忘記。」
她回答的那樣認真，她說：「沖哥哥，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的，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她果然未曾食言，一直記著他，就算有艱難險阻，也永遠義無反顧。
這樣的晚晚，他怎麼能夠拒絕，怎麼能夠傷害？
他只恨，國已亡，仇未報。
就在他陷入沉思回憶往事的時候，苻晚忽然走到他身前，手捧著一杯熱茶，笑盈盈的說道：「沖哥哥，茶煮好了，你嘗嘗。」
慕容沖回過神來，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那眉眼裡的星光，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接過茶，細細品了品，一瞬間香味四溢，唇齒里都是清新的茶香，那樣淡淡的，卻又讓人記憶深刻。
「怎麼樣，好喝么？」她兩眼期待的看著他道。
慕容沖被她的眼神蠱惑，喃喃答道：「好喝。」
「那比之你的茶藝如何呢？」
「比我的要好，我這些年都不煮茶了。」因為我想煮給她喝的那個人不在我的身邊。
苻晚滿意的笑了，說道：「那我以後天天煮給你喝。」
他一怔，猶豫了許久，終是說道：「不必了，晚晚。」
「為什麼？至少給我個拒絕的理由。」
「一定要我說嗎？」
「若是你的理由不足以讓人信服，那麼我是不會退卻的。」她的聲音不容置疑，有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慕容沖苦澀的笑了笑，「你為何一定要問個明白，什麼都不知道不是很好么？」
「沖哥哥，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一直都相信你，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你拒絕我，我不在乎，你趕我走，我也不在乎，我只想呆在你的身邊，什麼都不管不顧！」
慕容沖的內心一片震驚，他比不上她的勇敢，配不上她的愛，如若可以，他也想不管不顧，什麼也不理睬，只想與她一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可是不能，國讎家恨，身負恥辱，又豈止是說忘就忘，只要秦國還在，只要苻堅還活著，他就一刻也得不到安逸！
「晚晚，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我不想聽，你一刻不答應，我就會一直等，等到你答應為止！」
「晚晚...」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該是了解我的，若你還念著我，就仔細想想你曾經說的話吧，我都還記得，相信你總不會忘記的。」
她拿起茶具，沒有一絲猶豫的走出了書房，屋外偷聽的下人一看到她，紛紛迅速離散開來，她抬頭望了望天，眼眶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