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嚴子詹此時滿腦子只有離開這裡趕緊回家這個念頭，甚至未意識到自己撞到的人是程夜，愣了一下才恍悟過來。而容澤正在後面追著他，他根本顧不上和程夜打招呼。

程夜見他這幅六神無主的模樣不由擔憂了起來，神情關切：「子詹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幅模樣？」

嚴子詹十分窘迫，慌慌張張地用手抹臉，搖搖頭：「沒、沒事，不好意思夜大，我有急事我要走……」

現在正值高峰附近很難打車，這裡離地鐵站也有一段距離。剛剛若不是有工作人員介入一下，他恐怕跑不了多遠就被容澤給逮住了。

太難受了，整個胸腔都在發疼，他渾身都根本使不上什麼力氣。可是他不能讓容澤追上來，他不能被容澤抓到，他要趕緊走得遠遠的，離容澤遠遠的……

「你這樣子看起來哪像沒事了？」

「嚴子詹！」

程夜話音剛落，容澤的叫喚就傳了過來。

神經高度緊張的嚴子詹對容澤的聲音敏感不已，猶如驚弓之鳥。

程夜應聲看去，這才明白過來。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情形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容澤欺負人。

他記得容澤，畢竟去年越野賽上和嚴子詹面基時也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知道嚴子詹在微博里發的那個禮物腕錶就是容澤送的，也知道他倆關係應該非同尋常。

嚴子詹還未來得及繼續跑，容澤就到跟前了。

程夜擋在前面：「容先生，有話好好說。你把人弄得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這副保護者的姿態簡直令容澤作嘔，嚴子詹是他的人，他才是他的庇護，就算十輩子都輪不到他程夜。

容澤眼中閃著幾分狠戾：「滾開！」

嚴子詹抬眼就看到容澤那張充滿戾氣的臉，難受加害怕的衝擊下整個人直發抖，下意識往程夜後面躲，鴕鳥心態地想藉此遮擋住視線。

這一舉動讓容澤瞬間妒火中燒，胸腔都要炸開來了。嚴子詹為什麼害怕他，他又不會傷害他，他為什麼要躲到別的男人的背後去？

容澤狠狠推開程夜，欲將嚴子詹揪過來。「子詹，聽話，我們好好談談。」

嚴子詹甩開他的手，顫聲道：「沒什麼好談的，我要回家。」

容澤見他臉上未乾的淚痕，心裡一陣陰鬱，對他的話不予理會，死死拉住他胳膊往自己車那邊走。

嚴子詹死命掙扎，「放手！你不能強迫我！」

一旁的程夜看著像是一對情侶在吵架，有些尷尬，但瞅著嚴子詹這副模樣，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認識嚴子詹這麼多年，性格多多少少都了解，子詹這樣的人要不是真遇上了什麼事，怎麼可能會像現在這樣整個人都崩潰了？跟丟了魂一樣慌慌張張地亂跑，若是讓他跑出大街去，還真怕他這樣子會出狀況。

「容先生，你這樣胡攪蠻纏，不好吧。」

容澤眼神瞬間染上森然戾氣：「我們的事你管不著，再不滾我廢了你。」

嚴子詹被嚇得不輕，生怕容澤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程夜擰眉，也沒法客氣了，轉臉輕聲問嚴子詹：「子詹，你冷靜一下，不要急，不要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和他是不是……」

「不是。」嚴子詹面色蒼白，神情恍惚，像是在想著什麼：「不是，我和他不是什麼，我和他沒什麼關係……」

聞言，容澤陰著臉，眼睛都發紅了，腮幫子鼓動著，死死地盯著他，冷笑一聲：「沒什麼關係？」

嚴子詹害怕地往後退，咬咬牙，牙齒卻依然在輕微地打顫。

程夜適時扶住了他，不想深究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嚴子詹此時的樣子看起來很想離開，關切道：「我的車就在那裡，我送你回去好嗎？」

「我說過了，」容澤一臉陰森森的，嘴角勾起個怪異的弧度，不經意往地面看了看，輕嘆一口氣，彎腰彷彿只是想將倒在地上的一個警示柱放好。「我和他的事……」

舉動看似隨意，卻嚇得嚴子詹三魂不見七魄，他趕緊打斷道：「容、容澤……」

「嗯？」容澤抬眼看他，眼裡有著隱隱的期待。

嚴子詹心臟狂跳，眼眶也熱了，心裡覺得很悲哀。

他根本不想再向容澤示軟，不想跟他走，但眼下容澤這個瘋子就要發瘋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很怕容澤會對程夜動手。

「子詹？」

就在嚴子詹快要假裝妥協暫時跟他走的時候，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後面傳來。

嚴子詹鼻子一酸，一轉臉果然看到了嚴晟。

嚴晟見弟弟這模樣，怒道：「卧槽，子詹你怎麼了？」

一抬頭就看到了容澤，想到之前弟弟和容澤有密切來往，弟弟甚至還為了給容澤說好話而跟他爭個臉紅脖子粗的。後來去子詹租的屋子也幾次三番都見不著人，現在是越想越奇怪。

嚴子詹搖搖頭，神色疲倦：「我想回家……」

容澤臉色難看起來，將程夜丟出去還不是個事兒，嚴晟是他哥，他要是跟他哥動手嚴子詹得什麼時候才能哄回來。

「子詹……」

嚴子詹一直黏在嚴晟身後，頭也不回，當沒聽見。

嚴晟看這情形，隱隱也猜到了是什麼回事。他隻字未提，只是連連說好。

在一旁的程夜驚訝道，「子詹是你弟弟？」

嚴晟轉頭：「程先生，這麼早到了？等等，你們認識？」

嚴子詹現在對他們為什麼會認識一事毫無興趣，只想回家。

嚴晟讓嚴子詹先進車裡，程夜見容澤暫時對嚴子詹構不成威脅了，鬆了一口氣，只是道：「子詹，好好休息。」

和嚴晟聊了幾句，程夜就進酒店了。

容澤在程夜走後臉色才有所好轉，他知道嚴子詹一天是哄不好的，但絕對不能讓他跟程夜走。

嚴子詹從頭到尾都沒回過頭一次，容澤心裡很惱火，卻也很慌。他走到車窗前，被嚴晟給攔了下來。

嚴晟惡狠狠道：「你給我離他遠點。」

容澤敲打著車窗，車裡的人無動於衷。

嚴晟從後視鏡里瞪了一眼容澤，隨後車子絕塵而去。紅燈時，嚴晟往嚴子詹的方向看去，人正坐在後座上，垂低著頭，完全看不到表情。

一路無言。

回家后嚴子詹在嚴晟的掩護下順利躲過爹媽上了自個兒房間，嚴晟鎖住房門，回頭就見他一雙紅腫的眼，頓時心疼到不行。

他清了清喉嚨：「子詹，你和那個容澤……不會是哥想的那樣吧？」

嚴子詹眼神空洞，輕輕點了點頭。知道這次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只好將他和容澤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嚴晟。

「媽的！這畜生！竟然敢……！」嚴晟當下就氣炸了。

嚴子詹面色蒼白，疲憊不已。人生第一次向家人出櫃，卻是這種不堪的情形。他輕聲問：「哥哥，你不是很討厭gay嗎……」

嚴晟搖頭嘆氣：「你是我弟弟，我怎麼會討厭你。無論你喜歡誰，男的女的，哥都支持你。」頓了頓，又道：「但是，不要再喜歡那個容澤了，好嗎？」

嚴子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小雞啄米一樣猛點頭。

……

容澤也沒繼續在酒店裡呆著，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或者說根本哪都不想去，只想把嚴子詹那傢伙給揪回來。

這段時間除了公事以外，其餘時間沒什麼社交活動能讓他感興趣的，也沒什麼事情讓他上心。剛好過些日子就是嚴子詹的生日，他就猛地心血來潮想給嚴子詹辦一場漂漂亮亮的生日聚會，地點就在這家酒店，每個環節每個細節他都親自參與。第一次親自搞這個東西，不僅沒感到厭煩，還樂此不疲。

至於他會在酒店和蕭慕清碰上面，這也是因為蕭洛。要不是蕭洛打電話來，他還不知道蕭慕清回來了，他更沒想到嚴子詹會剛好聽到他們關於他的談話。

雖然嚴子詹的反應強烈到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了解嚴子詹，那傢伙心腸軟，而且愛他愛到不能自拔。

嚴子詹是離不開他的，他也不會允許。

……

以往工作結束后的剩餘時間裡，嚴子詹要麼和容澤呆在一塊兒，要麼正在去見容澤的路上。如今工作一結束他就不知道該做什麼，像個木頭一樣坐著發獃，等待著一段又一段的回憶不受控制地浮現腦海，將他吞噬。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工作中，只可惜就算是工作，他也無法躲開容澤。只要容澤一天還在玩車，從事這份工作的他就一天都無法避免接觸到和容澤有關的信息。

在很早之前，在還沒和容澤破罐子破摔之前嚴子詹就決定換工作了，物色的工作基本上都是與車有關。如今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是個讓他重新思考的機會，放棄與車相關的所有行業，去一個完全碰不到容澤的領域，比如回歸自家裡的老本行——製藥，和家人和哥哥一起並肩作戰。

可冷靜下來后，嚴子詹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轉行，也不會轉行。僅僅一次失戀，不，僅僅一次摔跟頭無法抹煞他對車、對汽車運動的熱愛。他不會轉行，他不會因為容澤就放棄自己所熱愛的東西。

同事的聚餐等一切娛樂活動他也沒去，他在躲著容澤。容澤的工作時間毫無規律，也許今天白天工作晚上有空，明天白天有空晚上工作。根本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能總結出一天當中哪段時間最忙哪段時間最閑。這也意味著他根本不知道容澤什麼時候會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不想再見到容澤，可是容澤不會讓他如願，因為他還沒有玩夠他。

在知道他和容澤的事情后，嚴晟根本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面，堅持上下班接送，就怕容澤會來糾纏他。

這一段時間以來嚴晟時刻跟嚴子詹呆在一起，為了不讓他弟弟一個人的時候胡思亂想，為了讓弟弟重新開心起來，他也在假日時安排了很多娛樂活動，比如爬山、跑步等等。

嚴子詹自然知道哥哥的想法，也沒拒絕。時間被這種容易令人疲倦的活動佔據后他一回到家就只想睡覺了，沒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也沒再上網，更沒再登陸過任何社交賬號。

如今嚴子詹一看到自己以前發的和容澤相關的微博就覺得諷刺，想也不想就通通將那些刪掉了。

社交賬號這一方面的清理了一遍后就只剩下遊戲了。

嚴子詹看著遊戲登陸界面，熟悉的畫面，熟悉的音樂，心裡卻第一次湧起一股恨意。

如果不是他非要玩遊戲，他就不會無意中招惹到了容澤。

如果不是他非要玩遊戲，在越野賽的時候容澤就不會來招惹他。

如果不是他非要玩遊戲，他一輩子都不會和容澤有聯繫，就算工作上碰到，也止步於工作。

他就是這樣一個容易被煽動的人，他輕易相信了容澤，輕易餡了進去。

而如今，他在自食惡果。

……

嚴子詹準備賣號，猛地就想起了剛申到號那時貼吧就有個男生要這個號進這個區來追女神。他上貼吧找到了那個9l，問他還要不要買號。

xxx我女神：不用了，我和我男神在一起了~

左右不分：……

左右不分：……祝幸福。^_^

……

嚴子詹最終還是決定id自殺。他登上了遊戲，將自己賬號里的東西全分給了公會裡一直很照顧他的那些妹子漢子們，挨個密聊他們。

大家都驚呆了。

【公會】【血中送彈】……

【公會】【如意金箍棒】→_→

【公會】【彩虹橋】o.o誰知道左左腫么了嗎？

【公會】【氧化鈣】(⊙o⊙)左左你腫么了？

【公會】【菊花茶】小師弟你腫么一副要與我們訣別的樣子？

【公會】【春泥護花】公會群也退了qaq

嚴子詹沒在公頻回復，依舊是挨個密聊。

【密聊】【左右不分】^_^沒什麼，工作很忙，估計不會再玩遊戲了，反正我的東西留著也沒用。謝謝你們這一年以來的照顧！

眾人儘管不舍，卻也發表了祝福，表示就算不玩遊戲他們依舊可以qq聯繫。

即便如此，但嚴子詹以後還是會儘可能避免和他們聊天。一旦有交流，必定會說起容澤，他不想對更多人說起他和容澤之間發生的這些事，他也沒法做到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地他們聊到容澤。

道別之後，嚴子詹提交了id自殺的申請。

就讓這賬號的存在被抹煞掉吧，連同這一整年的回憶。

……

血中送彈是遊戲里唯一一個在現實中認識容澤的人，自然也知道容澤的私生活作風，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還以為容澤玩膩小師弟了，於是發了條簡訊給他：容少，你甩小師弟了？→_→

在收到血中送彈的簡訊后，容澤皺了皺眉：什麼？

對方很快就回復了：小師弟id自殺了你不知道？

容澤盯著那則簡訊，眼睛都發紅了，胸腔起起伏伏，抬手就將手機給狠狠地砸了。

嚴子詹竟然id自殺！

這是他們相遇的媒介，意義重大，容澤無聊時甚至想過若以後這遊戲衰落到全面關服並不可能再有重開的一天，他就將遊戲的版權買下來，永久保留賬號數據。

剛想著，容澤就被自己這想法給怔住了，他也不知道「意義重大」這詞是怎麼跳出腦海的。

容澤並沒多想這個問題，他自知有收藏癖，而且遇到嚴子詹的這一年來，這個癖好更嚴重了。

又是拍照又是錄像，工作的，看書的，配音的，做飯的，沐浴的，睡覺的，做|愛的。在嚴子詹知道的時候，以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