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喜事
開弓沒有回頭路,唐大山必須抗爭到底。
「是啊,大人,他們空口無憑,難以令人信服,求大人明察秋毫。」訟師也幫腔道。職業道德嘛,沒辦法,明知道官司要輸,也得儘力到底。
「是啊,大人,您不信的話可以到林家去搜查,肯定能找到那些銀子。」李氏也大著膽子道。
瞧她那篤定的樣子,莫非要栽贓嫁禍?這可怎麼辦,小寒沉思著。
「啪」,朱銘一拍驚堂木,嚴肅著一張臉道:「休得喧嘩,該怎麼做,不需你們說。本官自有辦法查明真相。」
全場噤聲,他沉吟了一下,喚道:「李捕頭。」
「到!」
「你帶人到林小寒所說的她遇襲的那條路仔細搜索,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
「是,大人。」
「李四。」
「到!」
「你和張三到林家進行搜索,看有什麼發現,注意不得損壞東西。」朱銘細心囑咐道。
「遵命,大人。」
「大人,不公平,憑什麼只搜我們家,要搜就一起搜,唐家也得搜,說不定他們家有什麼貓膩。」小寒脆聲道。
「我們家有什麼貓膩,你們家才有,你們家肯定有臟銀,肯定是你們害了我兒子。小賤人,你不得好死!」李氏惡狠狠地罵道。
「啪,李氏,你竟敢咆哮公堂,來人啊,給我掌嘴十下。」朱銘見李氏罵得不堪,韓桂寧的臉色已經陰沉似水,趕忙下令。
「啪啪啪」,衙役左右開弓,實打實地扇了十個嘴巴,李氏的臉馬上腫了起來,雖然不敢再吭聲,但是盯著小寒的眼光像要吃人一樣。
小寒無所謂地撇撇嘴,自作孽不可活,十個耳光算輕了,等下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她呢。
懲治完李氏后,朱銘道:「先有唐大山告林進財一家人謀財害命,後有林小寒告唐雲謀殺。雙方各執一詞,各有人證,案件撲朔迷離。為了查明真相,張三、李四,你們搜查完林家后,再到唐家進行搜查。」
兩批捕快應諾而去。朱銘便宣布退堂,待捕快回來后再次升堂。唐、林兩家仍舊押回牢房,證人暫時引到偏廳休息。
看熱鬧的人群中有部分人跟著去了清河村,也有部分人跟著去了林小寒所說的那條路,還有一些人留在公堂外等候。
一個時辰后,兩批捕快先後回來了。
朱銘重新回到公堂上,宣布升堂,帶原告、被告。
小寒上堂后看見張三手中拿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吃了一驚,連忙看了韓桂寧一眼,後者沖她微微頷首,意思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她心中便安定了下來。
而唐大山夫婦看見捕快手中的包袱,心也安定了下來,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接下來審問開始了。
「李捕頭,你有何發現?」朱銘問道。
「回大人,小人沿著林姑娘所說的那條路走了一遍,確實看到了馬車車轍印,很有很多馬蹄印。只因那條路是小路,鮮有人走動,所以痕迹非常清晰。直至走到那個大坑前,那裡腳印凌亂,確實有搏鬥的痕迹,地上還有一點血跡,不過已經幹了。小人繼續向前走,又看到了馬車的車轍印,以及一連串的馬蹄印,不過那車轍七歪八扭,馬蹄印也是如此,好似馬在狂奔。小人便一路追蹤下去,結果走到了盡頭,便到了鎮上的北街。結果馬車印消失了,馬蹄印也沒有了。小人便回來稟告。」李捕頭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然後伸出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嗯,看來林小寒所言是實。不過為了公平起見,還要詢問張三、李四,你們有何發現?」朱銘捋了一下八字鬍,接著問道。
「回大人,」張三先回道,「小人在林家正屋裡發現了這些銀子,大概有一百兩。」說完呈上包袱,其實他們找到的不止一百兩,還有一些散碎銀子,被他們給私吞了。
「大人,這就是物證啊。這就是我兒借來的銀子,如今在他們家搜了出來,肯定就是他們謀財害命啊!大人,可憐我兒啊,他可是秀才,年紀輕輕就……求大人做主啊!」唐大山哭倒在地,不斷磕頭,李氏也跟著磕頭。
公堂外人群嗡嗡議論起來,還有人起鬨,叫囂著要嚴懲殺人兇手。不用說,是唐氏家族的人。
朱銘一愣,看了韓桂寧一眼,見他氣定神閑,再看林小寒也沒有一點擔心的樣子。朱銘便心中有數了,恐怕這其中有什麼別人不知道的緣故。
「肅靜,」驚堂木一拍,朱銘大喝了一聲,衙役跟著配合喊「威武」,終於把那些議論聲和叫喊聲壓了下去。
「唐大山,李氏,你們先起來,若你們是冤枉的,本官自會為你們做主。」朱銘溫和地勸道。
師爺還親自走下去,伸手把他們扶起來,兩人不得不給師爺面子,再說了額頭也磕得生疼。
朱銘便接著詢問李四在唐家有何發現。
「回大人,小人在唐家柜子里發現了這個!」李四說完遞上一個小紙包,師爺接過來,打開一聞,道:「大人,這是蒙汗藥。」
唐大山夫婦一愣,不可能啊,家裡怎麼會有這個東西,難道是兒子不小心落下的。不管是不是,只能咬死不承認。
兩人又連連磕頭,說自己是冤枉的,是被栽贓的。這次朱銘沒理會他們,愛磕不磕呢,磕破了算你們的,與我無關。
「林小寒,對於你家發現的這一百兩銀子,你作何解釋?」朱銘沒有問林進財,而是直接問她,因為他也看出來了,這小姑娘是這家主事的那個人。
「回大人,」林小寒笑吟吟地答道,「這銀子是韓公子給我家的分紅,我家和韓公子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而且簽有合同,縣衙也有備案,大人不妨翻出來看看。」
韓桂寧也點頭道,「正是如此,本公子已命下人取來了合約,請大人查看。」
師爺忙下來接過合約遞給朱銘看,鮮紅的大印顯示著這合約確實不是假的。但朱銘為了不讓人挑出毛病——公堂外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還是吩咐師爺在衙門的備案中查找。
因這合約是最近一個月簽的,師爺很容易就找到了。
「怎麼會是這樣?不可能,肯定是他們合起伙來騙人的。那合約肯定是假的!」李氏不甘心地喊道,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林家竟然和韓桂寧簽有合約。
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她當公堂是什麼地方呢,是她家啊,還是菜市場啊。朱銘眼裡現出不奈和厭惡,毫不客氣地又叫衙役掌嘴五下。
李氏徹底變成了豬頭,這真是現世報,小寒心裡爽極了。
「大人,本公子的侍衛還抓到了一個人。」韓桂寧不緊不慢地說道,「只要審問了這個人,大人就明白究竟怎麼一回事了。」
「帶上來。」朱銘看了他一眼,吩咐道。
小寒扭頭一看,一個小廝模樣的年輕男子被反綁著手帶了上來。帶他的人正是韓春,而且韓春手裡還拿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那男子垂頭喪氣,看樣子是受了一番折磨。到了公堂便腿一軟主動跪下了,不用朱銘喝問,便一股腦兒地交代了。
原來,他是高府的小廝,昨日下午奉高管家之命到林家外等候,趁著林家人被捕快抓走,家中空無一人時,他便翻身爬入院牆,把銀子埋在院子東邊,並且地面還要做出泥土翻新的樣子,好讓捕快搜查的時候容易找出來。不料他剛翻入院牆,就被抓住了。
本來他咬緊牙根不說,可是韓桂寧手下可不是吃素的。韓春沒有打他,只點了他的笑穴,讓他足足笑了小半個時辰,才給他解開,他便什麼都招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賣身契捏在老爺的手裡,招了自己沒好果子吃,可是他也不想笑死呀。先顧眼前,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大人,這涉及到高府高管家,而高府與唐家是姻親關係。大人您看,這事怎麼辦?」韓桂寧立刻問道。
朱銘心中暗暗叫苦,他本來不想牽涉到高府的,不說這樁官司高仁和塞給了他一千兩銀票這一大手筆,單說他們之間的長期友好合作關係,他就不能對高府下手,也不能看著他遭殃。
可韓桂寧的要求合理合法,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能徇私。該怎麼辦呢?有了,他靈機一動,可以派自己的得力助手去,到時再暗中給高仁和透露消息,那樣他自會想出對策撇清自己。
「因這事涉及到高府的高管家,高府是本縣有名的大戶,恐有人阻撓,師爺,你親自到高府把人帶來。」朱銘說完對師爺使了個眼色。
師爺跟了朱銘很久,自然心領神會,對他微微點頭。
韓桂寧當然知道這底下的貓膩,但目前不是最好時機,先睜隻眼閉隻眼吧。
在師爺帶著捕快到高府之前,高仁和就接到了消息,他把管家叫到身前,商量著對策。
「阿輝,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高仁和背著手站在窗前問道。
「回老爺,十五年了。」身後的高輝低著頭答道。
「十五年啦,時間過得真快,只不過是一眨眼間。」高仁和感嘆道。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低著頭的管家:「阿輝,我想我就不用多說了,這次的事情希望你出面頂著,而且必須頂著,你明白嗎?」
「老奴明白!」做別人奴僕的,在主人有事的時候,當然得義不容辭地頂上去。
「阿輝,你放心,以我跟朱大人的交情,他不會為難你的,至多不過是一頓板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們下手應該不會太重。等這事過後,我給你放一個月的假,讓你好好休息養身體,另外,我再給你多加三個月的月銀。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高仁和語氣誠懇地拋出了誘餌。
給錢有什麼用,受皮肉之苦的是自己。唉,誰叫自己是奴才呢,這就是命。高輝心裡雖然有怨言,面上仍要做出感激的樣子:「多謝老爺體恤,老爺放心,老奴知道該怎麼做,定不會牽連到老爺身上。」
高仁和點點頭,這時候師爺也到了,雙方見面后,說明來意,高仁和裝做很驚訝的樣子,但還是很配合地讓他們帶走了高輝。
「高管家,一會到公堂上,希望你老老實實認罪,不要試圖脫罪,以免牽連別人。」師爺一語雙關地道,眼睛卻看著高仁和。
「師爺放心,既是他做的,任縣太爺按律制裁,高某絕無二話。」高仁和平靜地道。
兩人互相交了底,都放下心來。
不多時,高輝被帶到了公堂上,看見那名小廝畏懼地看著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回去再收拾你。
「高輝,你可認識這個人?」朱銘問道。
「認識,他是高府的下人。」
「認識就好,師爺,告訴他,這小廝犯了什麼罪。」
師爺便拿起案上的筆錄,給他念出來。
「高輝,他說的是否屬實?你可認罪?」朱銘話里都是暗示。
「屬實,小人認罪。」高輝不假思索回答道。
「你為何要這樣做?你跟我們家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我們?莫非你背後有人主使?畢竟你只是個管家,是個下人。」小寒的話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她不相信是他做的。
這姑娘倒是聰明,馬上就發現了事情的真相,高輝心裡贊道。
「小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而且老爺對我很好,情如兄弟,這幾天我看著小姐和老爺因為唐公子的失蹤茶飯不思,非常擔憂。我心裡又急又恨,我著急小姐和老爺的健康,我恨你們林家人,我恨你林小寒,如果不是你勾引唐公子,怎麼會發生這些事情。老爺和小姐仁慈,不責怪你們,可我卻無法不恨你們。所以為了報復你們,我兩次去唐家和唐大山商量要怎樣整治你們。我們合計了多次,就想出了這樣的計策。我先找了訟師寫好狀子,然後又在衙役去林家抓人時,派了這個小廝潛到林家,伺機把銀子埋藏到你們家院子里。好坐實林家謀財害命之罪。」高輝一股腦兒交代了事情的緣由,說得非常順暢,好像這些話在腦子裡迴旋了很多遍。
末了又道:「大人,所有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老爺絲毫不知情。老爺仁慈,他若知道我栽贓陷害,肯定會阻止的。」
「大人,他明顯在說謊,他一個管家,月銀多少,他哪來那麼多的銀子。這事分明背後有主謀,請大人明察。」小寒毫不留情指出他話語中的漏洞。
「那錢是我多年積攢下來,準備養老用的。老爺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這點錢算什麼。」高輝神情堅決,甚至有點悲壯,一副忠僕的樣子。
堂外一片嘩然,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認了。更沒想到這一切竟然是他串通唐大山夫婦做的。
事已至此,小寒也無話可說。高輝咬死了是自己一人做的,自己也沒有絲毫證據證明這是高仁和指使的,這事只能到此為止了。她也知道像今天這事對高仁和來說只是搔痒痒,沒法讓他傷筋動骨。罷了,以後還有機會。
朱銘見小寒不再說話,韓桂寧也沉默不語,遂宣判道:「好了,高輝自己承認這事是他背著主人做的,是栽贓陷害,本案審到現在已是真相大白:高輝勾結唐大山陷害林進財一家證據確鑿,本官宣判,高輝、唐大山夫婦各重打五十大板,判高輝用來栽贓陷害的一百兩銀子給林家,以做補償。至於唐雲意圖加害林小寒三兄妹,因被告唐雲失蹤,尚缺乏有力證據,先暫時擱下,待抓到唐雲再做審判。林家眾人無罪釋放!」
「大人,民婦不服,憑什麼他們無罪釋放。我兒明明是失蹤了,跟他們林家人有很大關係。說不定被他們謀害了,大人您可要為民婦做主啊。」李氏不依不饒,強自爭辯。
朱銘這下不耐煩了,語氣生硬地道:「所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人也不見,屍體也不見,只能判定是失蹤。但到底是他自己害怕躲起來了,還是被別人加害了,尚不得而知。你若要告別人,等找到人或屍體時再來告吧。退堂!」朱銘一拍驚堂木,拂袖就要離開。
韓桂寧卻叫住了他:「大人,慢。這三人尚未行刑呢。」
朱銘一聽,尷尬地轉過身來,下令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行刑。」
衙役應了一聲,馬上有六人出列,一人把犯人按到地上,一人揮起水火杖便開始往屁股上打去。
板子「啪啪」地響著,李氏鬼哭狼嚎地慘叫,唐大山起先還忍著,到最後也忍不住叫出聲來。只有高輝強忍著,滿頭的冷汗,後背也濕了,硬是咬著牙不吭一聲。真是一條硬漢,眾人贊道!
可是,歲月不饒人,還沒打夠五十板,三人都接連暈了過去。
「大人,他們暈了。」衙役停下來道。
朱銘看了韓桂寧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只好下令道:「停下來幹什麼,給我繼續打,打夠五十大板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