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魂玉
尚芸芸嚎啕了一場,又餓了,也到了睡前喝牛奶的時間,媽媽的卧室里沒有她的喜歡抱枕和睡衣,沒力氣嚎哭了變啜泣,哭的都哆嗦了。
陳珍驚愕地聽著外面的人聲小下去,不敢相信地給躲在另一間屋子的陳慧打電話,證實人竟然真的走了,一瞬間暴怒,劈頭蓋臉一通罵:
「死丫頭賠錢貨,你就不會攔一攔,就看著你親媽被那兔崽子欺負,白養你這麼多年,我養條狗遇到壞人還會撲上去咬幾口……」
陳慧一晚上憋在卧室里戰戰兢兢,這時候遠遠丟開通訊器,抹一把臉上全是眼淚。
她生在麒麟星座比較落後的四號居住行星,家裡做糧食種植,祖父母輩是固執的傳統派,守著許多奇葩的所謂原則,即便是已經足夠完善的法律法規也改變不了少數人的人心。
因為是個女孩子,親生父親的家庭就沒人喜歡她,陳珍因為生了女兒被婆家厭棄,認為悲慘的日子都是她帶來的,也不喜歡她。
媽媽離婚的時候肯帶走她,為的是國家強制從父親賬戶劃到孩子監護人那裡的撫養費,這個她聽了幾百遍,陳珍咒罵起來就要說一回。
同樣是女兒,陳珍是喜歡尚芸芸的,帶著討人厭的大閨女狼狽來到一號星打工,因為懷上小閨女成了軍屬,從此衣食無憂,所以對待兩個孩子的態度截然不同。
尚芸芸生出來是個閨女陳珍嚇得不行,覺察到尚城非常喜歡,立刻就順著男人的意思改了態度。
陳慧沒有尚小寒那樣天資聰穎,但是不代表她不懂事。身份尷尬,在這個家裡她怎麼做都不合適,尚城對她和藹,也僅僅是和藹,尚小寒不欺負她也不親近。
她曉得尚城在家的時間不長,繼女年紀漸大,不親近才是正常,尚小寒作為家裡的男孩子,不欺負女娃就很好。
實際上讓她生活痛苦的唯一原因是親生母親,可是她不能忤逆僅剩的監護人。這樣一來,她能做的只能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成年之後早早離開。
剛才尚小寒踹門砸東西的時候,她躲在卧室不敢出來,同時驚恐的發現胸口升起奇異的快意。她因為陳珍和尚芸芸受了懲罰而快意?!
好像身為女兒這樣想大逆不道,但是她抗拒不了自己的期待,期待尚小寒發作的再狠一點,哐哐的砸門聲停下來的時候她甚至有些失望。
這時候又被陳珍遷怒責罵,她在屋裡轉著圈抹了幾把淚,驟然拉開門,說了一句自己都驚異的話,她問站在走廊里陰沉著臉的尚小寒,「你還沒吃飯吧?要不要我給你炒個飯?」
尚小寒疑惑地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眶,這個繼妹跟他一向生疏,彼此都對對方的處境心知肚明,兩人都很有默契的無視對方。
但是畢竟陳珍是她親媽,怎麼竟然倒戈了?
不過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她們把我的東西賣給誰了?」
說出第一句話,後面的就順暢多了,說她是見風使舵小人行徑都無所謂,陳慧覺得自己十三歲了,能給自己的未來做決定了,尚小寒怎麼看都比媽媽更可靠,「……西區經七路的收購站,挺貴的。」
好學生的課本筆記,當廢紙多可惜,精明的老闆估計會把尚小寒的中學筆記複印了賣出去。
尚小寒接收了她的善意,看她進了廚房洗乾淨手熟練地從冰箱里拿東西,並沒有表示反對,甚至加了一句,「不要火腿。」
「好。」陳慧早被陳珍使喚的做這些熟練地很了,找出剩下的米飯,切了蔬菜丁打幾個蛋,除了尚小寒的份兒給自己也做一碗。
主卧里陳珍罵了好一陣子才發現對面悄無聲息,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尚芸芸已經哭的打嗝了,不得已她打了鎖匠的電話。
鎖匠來的很快,尚小寒吃著什錦炒飯聽到人按門鈴,頂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神情兇狠地去開門,「誰?」
鎖匠一愣,「我接到活說你們家室內房間的鎖卡死了?」
「沒這回事!」尚小寒堵了大門不讓鎖匠進來,他長相秀麗沒什麼威懾力,倒要感謝臉上的傷了。
夜深人靜,鎖匠在樓道里昏暗的光線下瞅著半大小子不耐煩的樣子,不想摻和人家的家庭糾紛,識相地給陳珍發個消息徑自離開。
他是註冊備案開鎖的,沒有暴力突破解救人的職責,事兒大了找警察好了。
尚小寒哐當關上門,坐回飯桌扒飯,從那些保安對他的態度反應來看,他想明白了其實可以任性一點的,他還沒成年。
父親一去世,他成了戶主,不自覺把自己當大人了,做事總是瞻前顧後忍耐思量,其實沒必要,只要不太出格,他現在分明可以做一些讓自己高興的事情。
就算是忤逆父母在家裡鬧事兒,只要沒有傷害到其他人,風評總不會比外面那些在巷子里搶劫小孩子零花錢的傢伙們差。
陳珍接到鎖匠的信息幾乎要瘋了,哐當哐當在裡頭踹門,「尚小寒你敢囚禁我!陳慧你是死的嗎?把門給我打開!」
尚小寒驟然起身,嚇的陳慧一哆嗦,然而他只是拉開冰箱門找到專門給尚芸芸打的果汁,拎出來給自己和陳慧一人倒一杯坐下繼續吃。
以前陳珍總是說不要跟小妹妹搶吃的,他其實也並不在意一點兒零食,但是現在他就是想,怎麼讓陳珍難受,他就要幹什麼。
陳慧小口吃飯,看著尚小寒淡定的臉,忍了半天問了一句,「……關、關多久?」
「餓不死她們,」尚小寒眉毛一挑,秀麗的下頜微微抬起,「怎麼?想求情?」
陳慧下意識搖搖頭,然後很快反應過來被關的是自己母親,只得垂下頭把臉埋的低低的。
尚小寒把碗里的炒飯扒完,看她也吃完自己那一小碗,然後自覺收拾桌面去洗碗,跟在她後面走進廚房,「你媽人不怎麼樣你是知道的吧?」
這話陳慧沒法回答,只能垂著頭收拾碗筷。
尚小寒冷哼一聲,「我尚小寒從來不欠人,好歹從小一起長大,你的戶口還在我家,倒是比尚芸芸更像個妹妹,雖然也不怎麼樣就是了。今天的事兒我記住了。」算是承諾。
陳慧胡亂點點頭逃回自己卧室,她向來怯懦,今天這些行為也是被罵的瘋了,又恰好陳珍被關在裡頭出不來。換了陳珍站在她眼前,她是一聲都不敢吭的。
尚小寒慢悠悠走到主卧門前,拎起椅子又砸兩下門,「呵呵,不把東西給我找回來,你們就餓死在裡頭好了。」
這話嚇不住陳珍,明早出不來她就要繼續報警了,那種程度警察總會來調解的,但是嚇唬嚇唬尚芸芸足夠了。
果然,尚芸芸一聽這話,本來已經沒力氣了,竟然又爆發出一波嚎啕,「殺人犯!媽媽他要餓死我!」折騰到大半夜了,本來就餓,越想越餓。
「他不敢他不敢!媽媽馬上想辦法出去。」陳珍趕緊跪地安撫,這時候尚城不在了,她變得更加疼愛尚芸芸了。
和祭奠亡夫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她做什麼都是為自己。畢竟她已經不是容易再嫁生子的年紀,再婚不但要強制劃分撫恤金,還得從這套大房子搬出去,日子十有八/九還不如現在。
有地方住,握著錢,只操心養老了。對陳慧不好她心知肚明,繼子更別指望,只剩小閨女了。
這一番心理狀態她未必明白想過,行為卻是把本能體現的很好。
尚小寒嚇唬完人,徑自回自己卧室洗刷完了塞住耳朵躺倒,最重要的是明天見到那個好心哥哥繼續上學,要養好精神。
齊鏡聲不知道這一晚上尚小寒這邊的麻煩,找到自己曾經的選課表整理了一大堆資料早早睡下。
凌晨一點,管家陳樂親自開車來雲台書院敲開宿管大爺的門把他接回慎園了。
齊鏡聲不記得上輩子這時候發生過什麼事兒,深夜上了車才有空仔細問,「家裡發生什麼事兒了?」
陳樂小心在盤山公路上往下開,一面簡潔地講了下。
齊鏡彥下午嗆了奶,咳嗽幾聲之後出了一身汗,傍晚就發起燒來。
看完醫生安慧瞧著他安靜下來,心痛的去祠堂上一柱香。
世家自有傳承,都信升天的老祖宗鎮著宅子,出生沒多久就會求了安魂玉供在祖宗面前,以求照應。小孩子有了毛病,也要求一求祖先保佑才心安。
誰知道一炷香剛插上,齊鏡聲的安魂玉晃動了,滾了兩圈正倒在寫著祈福經卷的長摺子上,底下是齊明雍過年時候親自抄的一段對家中子女的期望,主題【敬老護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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