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
進了慎園大門沒多久,黎嫂的呼叫就接進來,「二少爺鬧得不行了,您到哪兒了?」
「兩分鐘就到,出了什麼事兒?」齊鏡聲把車門關上,提著路上帶的老鋪子點心下來。
黎嫂旁邊站著春在堂來的女僕,不好說什麼,只得簡單說,「大概是每天午睡醒來您陪著玩兒習慣了,今天忽然找不到有些不高興。」
「那我直接去春在堂了,你叫個人出來接一下我的東西。」
轉過一道曲廊到了澄心館,黎嫂就帶著人等在門口,一見他說的東西是點心,忍不住笑起來,「家裡還缺點心不成?」
「老店總有些獨家配方,」齊鏡聲一笑,「我帶一份去春在堂,其餘小包給我留下,多的分給大家吧。」
春在堂的女僕急得跳腳,但是又不敢說什麼,對這位大少爺她們整個春在堂今天都有點兒埋怨。
齊鏡聲不知道,他一時興起,給齊鏡彥養成了個扔東西玩兒的習慣。
或者說,在他這裡叫「你扔我接」,無論齊鏡彥怎麼想辦法換角度丟過來,他總能接住。
每天下午小傢伙這麼扔東西扒拉玩具堆翻滾鬧騰一回,累的狠了晚上總是睡得特別香。
三個星期足夠養成個習慣了,今天下午齊鏡彥睡醒了坐在玩具堆里依舊隨手抓起一個軟球就扔出去,結果啪嘰一下子拍在嬤嬤臉上了。
小傢伙扔出去的東西沒有被立刻丟回來,疑惑了一下,換一個積木丟過去,這一回是砸在過來撿東西的女僕腹部。
「哈?」兩次沒被接住,齊鏡彥撐著軟墊搖搖晃晃站穩,握著一個軟球舉起來示意一下,他的意思是,我開始扔了,你們要準備好哦。
用力砸出去,這回砸中一個擱在細伶仃裝飾架子上的薄胎的花瓶,那花瓶底兒和底座大小剛剛好,又輕的很,一點兒外力,晃蕩一下就掉下來碎了。
這下子女僕慌忙忙跑過去收拾殘渣碎片,嬤嬤護在周身免得他跑過去看稀奇。這裡是安慧的小廳,不是他的嬰兒房,裡頭頗多裝飾品對孩子來說都很危險。
齊鏡彥怒了,還能不能好好玩兒遊戲了,專心一點啊!一怒他抓起來手邊兒的一大堆一通亂扔,嬤嬤按住他,輕手輕腳的他立刻掙扎開了,又根本不敢使勁兒下重手,完全無法阻止。
一時間屋子裡的女僕嬤嬤遭了秧,或多或少都挨了兩下子,連聞訊丟了賬本過來的安慧都被砸了兩個球。
被親生兒子迎面砸過來,一球砸在腹部他還不滿足,接著又一下砸在肩膀,疼的不是身體,是心!
齊鏡聲果然狼子野心,兩個多星期就把兒子教的敢對親母動手了。
安慧氣的哆嗦,「誰教少爺的壞習慣,把他給我按住!」
這回嬤嬤真上手了,齊鏡彥被抱在懷裡扣住手腳,覺得完全不能理解,昨天我這麼玩兒,你們一群還笑眯眯地叫好呢?現在不理人了呢?臉色還都這麼差!
他也委屈了,委屈的嚎啕大哭,邊哭邊念叨僅會的幾個字,「哥哥,來~」撕心裂肺。
大概是齊鏡聲的扔球訓練有效力,他的臂力和肺活量都還不錯,嗓門比安慧出去度假前更大了。
魔音穿腦,安慧氣的胸口起伏不知道從哪兒發出去,最終指向一個不在場的人,身為長兄卻把弟弟往熊孩子方向養的齊鏡聲,「去把大少爺給我叫來!」
女僕戰戰兢兢地跑出去,一路狂奔到慎園,齊鏡聲不在,回去挨罵在這裡揪心,一肚子怨氣。
齊鏡聲慢悠悠拎著點心往春在堂走,黎嫂一說他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估計這會兒安慧要氣瘋了。
「少爺,您快些走吧,」女僕跟近一點兒,「小少爺哭的,實在讓人揪心。」夫人氣的,也讓人驚心。
「哭一哭對肺活量好,」齊鏡聲態度悠閑,「統共幾百米,飛奔過去早十秒鐘,沒什麼意思。」
等他進了門,一直望著門口抹淚的齊鏡彥委屈的大喊,「哥哥~」
安慧咬碎一口牙,這個不知道內外親疏的蠢貨,張嘴就是質問,「我出門之前好好的把鏡彥交給你,是因為信你性格穩重有擔當,你就給我這麼照顧孩子的?」
齊鏡聲一臉驚奇,「鏡彥有什麼問題嗎?」說著摸摸胳膊腿,發現後背又出了汗,吩咐女僕去拿乾衣服,「這半個多月,他飯量增長了些,晚上睡覺都很安穩,並沒有生病。」
「養孩子是只管衣食住行就可以的嗎?」安慧一指滿地散落的玩具,「稍微不樂就隨手砸人,對僕人不善,對母親不敬,這樣的品性,是齊家的少爺該有的嗎?」
「呃,鏡彥只是在玩兒遊戲嘛~」齊鏡聲還是很無辜。
安慧愈發火冒三丈,她細皮嫩肉,夏季衣衫輕薄,被齊鏡彥一個積木砸在肩頭,現在還隱約覺得疼,「我竟不知道還有那人當靶子砸著玩兒的遊戲!」
「是遊戲啊,要不然我演示跟您看看?」齊鏡聲已經哄好了齊鏡彥,隨手撿起一個球給他,從他手裡拿走,輕輕扔回去,然後一攤掌心,示意他丟給自己。
齊鏡彥在他懷裡,伸長胳膊輕輕一推,那軟球直直墜落,被齊鏡聲利落地接住,「還要嗎?」
嗯嗯,這才是遊戲呀!齊鏡彥立馬抹了眼淚鼻涕點頭。
齊鏡聲把他放在散落著玩具的軟墊上,「來呀!」
齊鏡彥試探著砸了一個,被他利落地接住,來回幾次之後,又開心了,在軟墊上來回走幾步或者爬來爬去撿東西丟給齊鏡聲,毫無例外地被接住重新扔回去。
偶爾齊鏡聲會指揮說要白色的軟球,紅色的積木之類的,他找對了就會獲得齊鏡聲一個花式跟頭,附贈一個飛吻。
一小會兒功夫,滿屋子都是他的笑聲。
齊鏡聲一面陪他玩兒一面沖安慧笑的乖巧,「喏,他平時總不願意走路,醫生說夏季天氣好,多動動才好。這樣子玩兒兩個小時,晚餐能多吃一個蛋黃並半個水果,晚上也從來不醒的,母親沒覺得他力氣變大了嗎?」
安慧一口氣堵回去,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確實她自己從未見過齊鏡彥這麼有活力的樣子,但是有一點是確定的,怎麼都不能承認一個小青年比自己更會養孩子。
「養成這樣的習慣,除了你,還有誰跟他玩兒,滿屋子嬤嬤女僕都被他砸了個遍!有幾個能接住他這樣胡亂丟。」
齊鏡彥一個周歲才過的孩子,手裡沒準兒,扔東西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全無套路。扔的東西有的輕軟如棉,有的是塑料積木,總體來說形狀各異,抓取的方式也不一樣。
想要陪他玩兒,還真需要點兒本事。
齊鏡聲本來順便當體術訓練的,固然是陪玩兒,也不能荒廢自己。玩兒多了也有點兒心得,畢竟跟人格鬥打起來的時候,可不是誰都老老實實用套路攻擊你,嬰幼兒可比成人難捉摸的多。
說起來這兩件事相距甚遠,但是微妙地又有一些共通。
這時候安慧的指責,他全不當一回事,「我們家難道還缺幾個人?女僕嬤嬤們不成,保安隊里功夫高的多著呢,總能找到可以陪他遊戲的人。身體強壯了才能不受遊離能量因子影響。」
前頭幾句是正經建議,后一句又刺了安慧一下子,為什麼受遊離能量影響?因為是個基因缺陷的廢柴!
你是在我面前炫耀自己能力,還是提醒我我的親兒子是廢柴?這樣是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你這是成年了翅膀長硬了敢忤逆了是吧?因為沒了競爭對手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就敢這麼囂張,我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安慧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翻來覆去全是誅心的話,但是這些話能說嗎?能嗎?
尤其是,齊鏡彥那樣歡快的笑聲,活力滿滿的樣子,晚上吃好睡好是嬤嬤彙報過的,她捨不得在兒子面前發火。
嚇住了小傢伙,只有她這個親媽心疼,說不得齊鏡聲很樂意自己在鏡彥面前發火。
若鏡彥小小年紀就意識到母親兇悍嚴厲,必然不會親近,那樣齊鏡聲只怕要笑死。
深呼吸深呼吸,反覆深呼吸,安慧終於撐起一張笑著的麵皮,「是我錯怪你了,你說的有道理。」轉而向女管家,「劉雅,去跟陳樂說,到保安隊找幾個面貌和善有耐心又身手靈巧的,每天陪少爺玩兒兩個小時。」
劉雅恭敬地領命下去,齊鏡聲一肚子暗笑,這一回生氣,安慧的療養院白去了。
哦,不對,也沒白去,好歹得到了一個秘方不是?
而有人陪齊鏡彥運動鍛煉,他是很高興的。只要這個弟弟不養歪,當然是身體好一點更有用。
安慧不論如何惡毒,在親兒子面前都撐起一副世家主母心胸寬廣善良慈和的風範。
齊鏡聲陪著齊鏡彥玩兒了大半個小時,安排嬤嬤帶他洗澡換衣服,轉身站到安慧身邊把通訊器打開,「母親,我這裡錄了許多這半個多月鏡彥的視頻,您要看看嘛?」
齊鏡彥一被抱走,安慧簡直一分鐘也不想看見他,「傳到春在堂的存儲中心去,我得了空會看的。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那我就先下去了,晚餐時候再來給您請安。」齊鏡聲微微躬身行禮,跟著女僕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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