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莊重這頭剛揚名立萬,家中就出了這麼大一件事,所受的矚目可想而知。再者,朝廷命官之妻,還是被人稱為謫仙的文淵侯之妻、誥命夫人,竟將自己的大嫂殺死,本就吸引人眼球,如今一來更是成了繼碎屍案之後,又一件被人津津樂道之事。
莊重回到文淵侯府,府里氣氛十分凝重,奴僕們都壓低著頭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唯怕出什麼閃失。文遠侯府之前因為尹側室一事已經受了重創,如今又鬧出這麼一件醜聞,即便過去也元氣大傷。作為男主人的文淵侯,今後怕也是得不了好。畢竟尹側室那一件事還能說是尹家之責,可正室夫人將大嫂殺死,文淵侯家風不嚴是要坐實。連個后宅都管不好的男人,如何站掌管朝中之事?
「你回來了。」文淵侯立於涼亭之中,依然是莊重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副模樣,好似並沒有因為這一連串的事而煩惱過,好似一切與他無關。衣袂飄飄,不染塵世。
莊重拱手作揖,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侯夫人會將曹氏殺死?」
魏玉華雖然並非良善之輩,卻也不是那沒有頭腦的。即便她與曹氏有恩怨,也不會傻到自己動手將曹氏殺死。若說是激情殺人也說不過去,魏玉華是在郊外用刀將曹氏捅死的,一般婦人身邊根本不會藏著如此利器,若真的是魏玉華動手,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文淵侯卻並未回答,而是讓坐了下來開始沏茶,動作行雲流水,舉手投足之間越發有謫仙風範。
「這是我新得的雨前龍井,你試試看如何。」
莊重微微皺眉,不知文淵侯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卻並沒有拒絕。他不識茶,只是抿一口,並未做什麼評價。
文淵侯也沒有指望他會說什麼,半響之後才道:「你早就知道原委了吧,如今鬧到這般田地,於你而言也是得償所願。」
沒頭沒尾的一句卻讓莊重明白了,這文淵侯果然知道當年之事!
「當初那庄平和魏玉華果然勾結在一起,所以才讓盧氏母子流落在外!這一切你明明都知道,為何什麼都沒有做?!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無情,害死了兩個人!」莊重怒道,也不再對自己的身份藏著掖著。
文淵侯頓了頓,閉上眼又睜開,「從前是我對不住盧氏。」
說罷,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莊重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終歸他不是真正的圓覺,除了覺得這個男人沒有擔當不負責任是個徹頭徹尾的渣之外,就沒有了其他感覺。
「如今一切都是你的報應。」莊重冷哼道。
文淵侯望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久久才道:「你也算求仁得仁了。」
莊重微微皺眉,雖說文淵侯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古怪,可如今這模樣讓他完全不知對方在想些什麼。
「自作孽不可活。」
文淵侯不置可否,只道:「我已經將立你為世子的奏摺送上去。」
莊重詫異,文淵侯現在雖然已經被罷官,但是爵位並沒有被擼掉。他雖然與圓覺親如兄弟,可畢竟不是莊家的血脈,文淵侯也不是沒有子嗣,將爵位傳給他他可從不曾想過。
「我受不起,之前不過是權宜之計,你未揭穿我的身份於我已是最大的恩賜了。」
「無需推辭,這是我我能為那母子兩唯一能做的事了。圓覺既然把你當兄弟,你就代替他好好活下去吧。」
莊重皺緊眉頭,還想開口,文淵侯卻道:「我意已決,或是繼承爵位,或是揭露你真實身份,你自己看著辦。」
莊重頓時不再開口,他不知文淵侯為何這般做,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還是等回去再做細想。
「那魏氏為何會殺死曹氏?你真的相信是魏玉華動的手?」莊重不解道,因為他是涉案人員親屬,不便插手此案,這案子還未正式果糖,所以只是知道個大概。
魏玉華和曹大花一同約到京郊一處小寺廟燒香拜佛。當時兩人一同走到附近的林子里,不知發生了什麼口舌,魏玉華將曹大花捅死。其他人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曹大花血淋淋的躺在地上,附近只有驚慌失措的魏玉華。
魏玉華當時稱自己當時尋不到曹大花,聽一個小僧人說曹大花在此地,就尋了過來。不曾想剛走近就聽到一聲驚叫聲,過來一看曹大花已經被人捅死。可是查探的是很,並沒有尋到魏玉華口中的那個小僧人,而當時那小林子里,只有魏玉華一個人。那小林子三面環山,只有魏玉華出現的方向一條路。大家聞聲趕來,根本沒有見到路上有人,只見那處有個魏玉華,兇手只能是她。
不僅如此,官府還查出魏玉華之前還想□□,只不過殺手還沒動手,魏玉華就先下手為強了。
而這時候曹大花的丈夫庄平跳出來,道出當年之事。說是當年盧柳枝母子因為大災與家人衝散卻並沒有死,原本他們想尋回,可這時候魏家人來信暗示讓盧柳枝莫要再出現,好讓魏玉華嫁給文淵侯,與此同時還送上了銀兩。當時的書信都還尚在,這些日子曹大花總往魏玉華那跑,每次回來手裡都拿著不少銀兩,庄平怎麼問銀錢出處,曹大花都沒說。只說是魏玉華想要提攜他們一家,所以才給的。庄平聲稱,恐怕是他家的婆娘去用以前的事要挾魏玉華,所以魏玉華才會怒極了將曹大花殺死。
這下魏玉華也有了殺人動機,怎麼都沒法洗清罪名了。
文淵侯挑眉看他,「事實真相為何重要嗎?」
莊重頓時無語,不知該怎麼形容眼前這外貌極其出眾,內心卻無比冷硬之人。這個男人得薄情寡義到什麼地步,即便魏玉華當初做了不該做的事,可好歹人家好歹與他也是夫妻一場,如此態度實在令人寒心。即便是魏玉華對不起他,讓他夫妻、父子分離,可是也不能因為這個緣故而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用這種手段除掉自己不喜之人。這也未免太下作,讓人瞧不起。
「侯爺還真是白白做了這麼多年的官,莫非黑白不分了嗎?!」
文淵侯並未惱怒,盯著莊重的眼睛認真問道:「盧氏母子當初會有這般下場與這魏氏脫不了干係,你既然是我兒的義弟,見到魏氏倒霉你不應高興才是。況且,死者也是你應報復之人,當初的悲劇她也功不可沒。」
莊重冷哼,「我是要報仇卻也不會利用這種手段,魏玉華會如何我不管,放走兇手我就覺得不痛快。」
法律是用來約束人的,若人人覺得自己就是王法,那麼這世間可不就亂了套了。犯什麼做就該承擔什麼後果,卻不應如此就該給別人背黑鍋。若真正的兇手是喪心病狂之人,那就是放虎歸山。
「你還想要深查?」
莊重道:「若此案歸我管,我自當會查明真相。」
若不歸他管,雖然他也不會自作多情,卻也不會放任,會提點一二。不過原因並非是因為什麼正義感,而是不希望經手的官員手中有冤案,做出一些錯誤的判斷得不到及時糾正,以後若是一錯再錯那就麻煩了。他不知還罷了,知道還秘而不談,他良心上過不去。
文淵侯深深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就遂了你的意吧。」
過了幾日,莊重就聽到魏玉華殺死曹大花一案爆出另有隱情。
曹大花並非是魏玉華殺死,而是她的丈夫庄平殺死的。原來,庄平自打來了京城,自覺得富貴起來,一些本性就暴露了出來。平日最喜歡喝點花酒,只是曹大花十分潑辣,這些年管得嚴,所以沒鬧出什麼幺蛾子。可這麼多年過去,庄平對付曹大花已經有了一手,竟是瞞著曹大花在外頭養了個外室。曹大花後來得知消息,還捉姦在床,頓時憤怒不已與庄平廝打起來,還想要將那女子賣到腌臢之地。
庄平這些年被曹大花壓製得厲害,心中早就不滿,如今又尋得溫柔美嬌娘,對曹大花更是難以容下。尤其這女子還懷了身孕,他哪裡捨得將對方發賣。可曹大花太過潑辣,而且還佔了『三不去』,他根本沒法講她休棄,便是想著要將她殺死。
曹大花之所以會領魏玉華前往那所寺廟,便是庄平慫恿的。他知道那小林子有一處秘密通道,可以趁人不備逃下山去。當時魏玉華和曹大花一同來到那寺廟,庄平外頭養的女子在不遠處一晃而過。那女子當時穿金戴銀不說,肚子還微微凸起。曹大花見此頓時惱了,心中知曉庄平根本沒有像他說的那樣把這女人發賣出去,便連忙追了上去。因為是家醜,所以並沒有告知魏玉華,只說是去趟茅廁。
當魏玉華見曹大花久久不歸的時候,就詢問僧人她的去處,而那僧人也是庄平安排的。於是便是有了後面之事,而當時的叫喊聲其實是那外室發出的,曹大花之前就已經被庄平捅死了。
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那外室竟然是尹側室之前安排的,原本是想將魏玉華拉下正室之位,沒有想到沒有等到自個先遭了難。如今再出手,也是為了自個兒女著想,她知道她與魏玉華之前的恩怨,註定自個的兒女得不到好的照顧。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先將她除掉。即便文淵侯以後再娶,那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自個的兒女那時候又長大了些,也知道如何自保。
世人沒有想到這案子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文淵侯一家才幾個人,竟然能演出這麼精彩的一齣戲,這在整個大佑朝里都沒瞧見過。文淵侯這時不管樣貌再出眾,也讓人十分鄙夷了。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只怕這外表謫仙的文淵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怎麼哥哥嫂嫂老婆小妾,都是這不著調還心狠的人?有人甚至同情起莊重,怎麼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不過仔細回想,莊重也多命苦啊,小小年紀就與母親流落在外,害當了和尚十幾年。雖說被接回來,可也差點沒命,後來若不是自個本事,只怕被那兇險的后宅折騰成什麼樣。
這案子結束,文淵侯便主動請求皇上將爵位傳給莊重,自己則出家去了。而魏玉華也因為之前所行之事被文淵侯休棄,頓時整個文淵侯更空了。
按照大佑的規矩,若子孫無功績,即便不收回爵位,也要自動降一等。因此,莊重成了文淵伯。
莊重看著眼前尚且年幼的庄肅和庄素凝,只覺得腦仁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