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回到家時，陶晏加將自己鎖在浴室，任由冰冷的水珠沖灑自己的身體。

她恨，她怨。

如果那個時候不是為了這間房子，她就不會答應那個無聊的交易。

如果她不愛上歐華，她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難過。

她睜著眼，看著鏡子里濕漉漉的自己，覺得好醜，好臟。

透過鏡子，她又看到自己脖子上一直戴著的項鏈，從那晚歐華為她戴上之後，她就沒有摘下過，可是，鏈子還是鏈子，歐華卻不在身邊。

那一場大火，在她的額前留下了一個小傷疤，卻帶走了歐華。

華，你在哪裡？

她開始細細回想，想著火災時的種種，想著那時被歐華緊緊摟在懷裡的感覺……

在一瞬間，她的腦里閃過段子帆的身影。

那晚，她明明見到段子帆從歐岳出來。

而在之前，之前……她閉上眼，在那晚之前段子帆曾來找過她……

她的身子，有些發抖。

那晚，段子帆喝了很多酒，還緊抱著她不放，而他臨走的時候，嘴裡叨嘮著歐華的名字……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將花灑擰緊。

腦里，想起了那晚，段子帆臉上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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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是你啊……」別墅前的小花圃里，老奶奶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奶奶。」展羅很有禮貌地笑了笑，在老奶奶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短短一年多，老奶奶似乎老了十歲。

她的面容沒有了昔日的光彩，她的臉上爬上了許多皺紋，似乎在一夜間集聚在一起，讓她看起來蒼老憔悴。

「奶奶，最近身體可好？」展羅將帶來的軟糖放在了小桌子上，問道。

「呵呵，老了，不行了。」說著，老奶奶輕咳了兩聲。

展羅的雙眉輕皺，心裡覺得有些難過。

「還是……沒有小華的消息嗎？」老奶奶的聲音已經沒有以前那樣有氣力。

展羅輕輕搖搖頭，「奶奶……對不起……」

老奶奶嘴角揚了揚，搖了搖頭：「天意啊……」

展羅抿了抿唇，又說：「奶奶，有件事……」他頓了頓，又說：「有人……在火災那晚見到段子帆從歐岳走出來……」

他想了好幾天，還是決定告訴奶奶，雖然他不想去相信那場火會是段子帆放的。

「你……」老奶奶抬起頭，凝視著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展羅，數秒，「你的意思是……懷疑是子帆？」

「我……還沒有找到證據。」展羅垂下眼皮，有些難過。雖然知道段子帆會報復，但是，一想到過去那些一同度過的日子，畢竟他們還是朋友，談天說地的朋友，就算有再大的理由，他也不願意相信段子帆是那樣殘忍。

「不可能……怎麼可能？他不是……不是就為了奪走歐岳嗎？為什麼要……」老奶奶的聲音在發抖，臉色一下子變沉。

「奶奶，您先別著急……這件事還沒有查清楚……或許只是個誤會……」

「羅……告訴我，不會是他……這都怪我……都怪我，如果當初不是我，雪兒也不會一走了之……那孩子，太倔強……」老奶奶說著，眼眶有些泛紅。

「奶奶，我已經在查這件事，您也別想太多了……至於華……我不會放棄的，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展羅說著，咬緊了牙，他的腦中浮現出陶晏加的面容。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著，當初如果不湊合他們，或者現在的陶晏加依然笑得燦爛如昔，是他的錯嗎？

「晏加……那孩子還好嗎？」老奶奶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沉穩了些，畢竟她走過了那麼多年的風雨歲月，她的心還是很堅強。

「還好……」展羅的聲音有些黯然，想起了那天摟著她痛哭的陶晏加，心底不免覺得有點痛，他知道一定是因為段子帆，但她不肯告訴他，他也沒有問。

自從火災以後，他就一直陪在陶晏加身邊，除了幫她打理「致命誘惑」的事以外，還當了她半個司機。

他知道，他不能代替歐華，更不會去代替歐華，他能做到的，就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為她付出，直到歐華回來。

對於陶晏加，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情。當初，他告訴她歐華失蹤的事時，這個女孩居然連問都沒問多一句。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他愛上了她，愛上從她眼底流露出來的堅強。

這一年多以來，他不斷地問自己，如果歐華回來，他可不可以大方坦然地離去。

可是，他找不到答案。

因為他，同時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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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很安靜，雪白的牆壁，白色的地板，除了有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床以外，再沒有任何裝飾的東西。

此時，歐華靜靜地坐在床上，沒有表情，獃滯，一語不發，只有雙眼直直地凝視著前方的白色牆壁。

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歐華，那是一個醫生告訴他的。

沒有過去，不知道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會每天對著白色的牆壁，看著那面白得另人恐懼的牆壁，從日出看到日落。

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間小房子里住著，只知道每天都會有人給他送來飯菜，會有專人替他打點起居，只是，他不能離開這個房子。

偶爾，會有一個男子來看他，他的名字叫做段子帆。

沒有記憶，是一件另人感到畏懼的事情，但是段子帆告訴他，不要急，一切該想起的時候便自然會想起。

所以，他很配合地在這間屋子裡住了下來。

然後，每天都沉思。

想著自己，想著世界。

可是，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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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帆靜靜地坐在一間小房間里，看著電視屏幕。

屏幕里，是一間白色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個人。

「他今天的狀態怎麼樣？」段子帆淡淡地問著站在身邊，穿著白色大褂的男子。

「還可以，沒有異常變化。」男子的回答也很淡然，臉上沒有表情。

「好，繼續觀察他。」段子帆說著，站了起來，轉身走出了小房間。

關上小房間的門，段子帆點起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

腦里，又浮現出一片熊熊火海。

他永遠忘不了當時他衝上歐岳時見到的情形。

他恨！

為什麼連死亡也恐嚇不了他們？

還記得那晚，當他匆匆去到「致命誘惑」時，看見緊鎖的大門那一刻，他的心如冰般冷涼，沒有任何理由，直覺驅使著他趕回歐岳。

可惜，趕回去的時候，他看到的只有冒出來的濃煙。

那個時候，他是無比痛恨自己。

他是多麼地討厭那個男人，卻又恨自己的衝動之舉。

當他在火海里看見被一個鋼架壓得奄奄一息的歐華，還有被他保護著的陶晏加時，他笑了，狠狠地笑了。

在他心中，燃起熊熊的妒忌之火。

他恨這個男人，為什麼上天一直都眷顧著他？

也是在那時，他決定，要讓他活著，好好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