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貴人相助
「助我離開這裡…」
沐顏歌眸光匆匆掃過不遠處三五成群揮著利劍長矛的兵士,竟是出奇平靜地求助於眼前這位陌生的男子。
若說剛才沒頭蒼蠅似的橫衝直撞還有一絲莽撞的成份,此會的求助顯然是經過了她短暫的思考。承陽宮裡裡外外全是涼軍的人馬,她要想從這裡隻身走出,難於登天,何況還有懷中這麼一個「華麗」的累贅。
眼前男子,雖說長相有那麼一些驚悚駭人,可單憑周身散發出的凜冽之氣,便可知絕非無名小卒。
這是一棵能帶她脫離困境的大樹,她必須抓住這絕佳的攀緣機會,不容錯失。
英離饒有興味地望著眼前這名嬌小玲瓏的少女,狹眸微眯。
一襲再普通不過的宮女裝扮,額頭斑斑血跡,髮髻凌亂不堪,神情卻是難得的平和淡漠,竟沒有生出絲毫的慌亂與無措,他眸中不由閃過一抹激賞。
「給我一個理由?」
英離陰冷的面容裹著一絲囂氣,語氣卻是波瀾不驚。
理由?沐顏歌眉頭微微蹙起,這是要用上糖衣炮彈的節奏?
「事成之後,好處一文不落…」
沐顏歌踮起腳尖在他耳畔嬌唇輕吐,眸中劃過一閃而逝的狡黠。
英離望著眼前這張淺笑嫣然的臉,若有所思。她是承陽宮倖存的宮女么?那麼她懷中的嬰兒又是何種來歷?若他沒猜錯的話,這明黃錦鍛包裹的應該是…
見那人考究的眸光落到自己懷中,沐顏歌立馬意識到他的擔憂,急急脫口道:「她是個女娃娃…」
以他的立場,只要不是小皇子,便稱不上有多大的威脅,他也算不得是多麼嚴重的玩忽職守。
果然夠聰明,英離微微一笑,反應敏捷,臨危不懼,她真的只是個小宮女么?
見他遲遲未應承,沐顏歌有些急了,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方才所言,急欲解開襁褓,讓他一睹這嬰孩的性別。
「她真的不是小皇子…」
沐顏歌的手被那人按住了,她惑然抬眸,對上那人清冷蕭索的眉眼。
「磨嘰什麼,我信你便是…」
那人的表情甚是不耐煩,隨手解下身上的墨色披風,像是包裹粽子似的將她牢牢套起,只留下她與懷中娃娃兩雙可四下轉動的眼睛和兩隻可供呼吸的鼻子。
沐顏歌尚來不及抗議,便被那人攔腰抱起。
不用走路,也好,加之這辦法簡單且有效,值得點贊!沐顏歌滿意地閉上眼睛,享受這片刻的靜謐與安寧。
那人抱著自己走得大步流星,卻不見氣息起伏的急促。這氣力,果然是驚為天人。這刀尖舔血之人與尋常男子還真是不可相較,光這體力就足以讓人望洋興嘆。
就在沐顏歌胡思亂想之際,抱著她的英布恰與方才那眾人在宮殿一隅不期而遇。
「英將軍,你這是…」
為首之人抱拳揖了一禮,隨即抬眸直直瞅著英離懷中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除了初步斷定是個人,倒瞧不出更多。
這聲音入耳熟悉,讓本是身心舒緩的沐顏歌不由瑟縮了幾下,但周身濃郁厚重的男子氣息讓她的緊張感漸漸消散於無形。
英離極不耐煩的止住腳步,一個厲眼掃了過來,語氣里淌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不悅,
「莫不想壞了本將軍的好事?」
鏗鏘低沉的男子聲音在一片晴空萬里中顯得陰冷逼人,竟讓幾步之外低頭斂眉的數人陡然生出一絲透骨的涼意。
沐顏歌的眸子倏地一下睜了開來,她並非對男女之情一無所知,方才那句引人遐想之語她又豈會不深知其意。若是此會英離也低頭瞧上一眼,那眼神足以將他千刀萬剮。
早就知道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貴人相助」,若非此會必須得仰仗於這厚顏無恥之人,她斷然不會繼續毫無骨氣地留在這個懷抱。
「屬下絕無此意,只是…」
那人似有不甘地看了一眼英離中的人兒,終是按耐不住,繼而沉聲道,
「屬下斗膽提醒將軍,承陽宮被俘的宮妃美人不下少數,將軍若有心儀中意的,皇上不會不賞。將軍這般公然無視軍紀,皇上若是因此遷怒,得不償失啊!」
「徐領軍,你的廢話還真多,本將軍為聖上出生入死浴血奮戰多年,區區一個女人還是消享得起…」
英離鼻子里重重一哼,冷冷拋下一句,揚長而去。
那幾人僵然立於原地,表情訕訕。英將軍的陰鷙易怒他們早有領教,可這對女色如此饑渴的場景倒是頭一回見聞。
英離在一路士兵異樣的眼光中左拐右轉,有人偷笑,有人錯愕,而他恍若未聞。直至出了西南門,見四下無人,便重重地將沐顏歌扔到地上。
沐顏歌被他這毫不憐香惜玉的舉動給徹底惹惱了,顧不上四肢百骸生生的疼痛,一骨碌爬起來,額上的青筋跳了跳,一字一頓,「你很無恥,你不覺得么?」
「這便是你對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
英離昂藏的身姿與她相對佇立,高靴佩劍,如影似魅。暮風吹得他袍角翻飛,髮絲輕揚過稜角分明的面龐,表情亦是七分譏誚。
「沖你方才救我的份上倒可以不計較你卑劣的手段,但你把本姑娘重重地給摔上這麼一下是幾個意思?」
沐顏歌橫飛了他一眼,幾近咬牙切齒。
「本將軍的手臂都酸麻了,要知道這一路並不輕鬆…」
那人的眸眼透著淡漠與疏離,不苟言笑的表情又讓人覺得不像是戲言。
嫌她重?沐顏歌心底剛剛躥起的火苗在對上那抹冷峻凝然後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她望了一眼遠處掩映在迷濛煙霧中的瓊樓閣殿,當下亦有幾分釋懷。這距離確實不近…
「我已將你安全送抵,姑娘可以兌現自己的承諾了吧?」英離的語氣不急不緩,似笑非笑地望著東張西望的沐顏歌。
承諾?沐顏歌先是一怔,這才想起那會為了逃命胡亂付與他的應承。她孤身一人穿越到了這多國相爭的亂世,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又該拿什麼答謝他的恩情呢?
「姑娘不是口口聲聲告訴在下好處一文不落么?怎麼,這麼快就想翻臉不認賬了?」
英離看著眼前一臉為難的女子,已是惱意輕拂。她成功勾起了讓他救她的興緻,但他討厭被耍的感覺,他到要看看她還能耍出什麼花樣…
「將軍的恩情小女銘記在心,沒齒難忘,只是眼下小女除了這個娃娃,已是身無一物。將軍若不不嫌棄,小女願將自身與小娃娃一同抵押給將軍,已報答你冒死相救的恩德…」
沐顏歌滿臉堆起了討好的笑,心裡卻是暗自偷笑樂開了花。她以殷切企盼的目光注視著英離愈發難看的臉色,靜候著他予以自己的答覆。
她承認自己有些不厚道,甚至有那麼些無恥,可卻也是無計可施的無奈之舉。她在賭,賭那人雖是盛怒,卻也只得就此作罷放自己離開。當然,他若願意收留自己與這個小東西,能夠暫時替她們遮風擋雨,還能供吃供喝,她亦是求之不得。
那人突然微微俯身,雙眸微眯,雙手狠狠扼住她的下頷,犀利的眸中閃過一絲詭譎無常的笑意,
「不要自作聰明,亦不要考驗一個男人的耐心…」
沐顏歌悚然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背脊直抵上冷硬的牆壁,
「你想幹什麼?」
「你說呢?姑娘不是說抵押么?若你能取悅於我,興許本將軍一時高興,還能保你餘生無憂…」
那人的目光灼灼如火,眸眼深處氤氳的欲色一覽無遺。
沐顏歌的小臉已是微微變了顏色,她深知再出言挑釁,只會引火燒身。她想過他暴怒之下會就地解決了自己,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奪了自己的貞潔以示報復。是她忘了,男人本就是危險的禽獸…
「巧言令色與我見猶憐,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嗯?」
那人眸色轉而低沉,附身逼近沐顏歌,他溫熱的氣息拂過顏歌光潔的肌膚,驚得她氣息驟止。
「與你何干?」沐顏歌冷冷瞪向他,齒間擠出數字。
那鷹眸與她離得極盡,沐顏歌能清晰地看到他眸中的灼熱與邪魅。
就在此時,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嬰兒「哇」地一聲啼哭起來,那聲音在風清雲寂的一方天地里顯得格外的脆亮與清晰。英離微有一怔,冷冷睨了沐顏歌一眼,緩緩鬆開扼在她下頜的手,
「眼下兵士都在趕去正北門集合的路上,趁著這間隙還不趕緊逃?若是錯失良機再被逮了回來,本將軍可沒那再次救你的興緻!」
就在沐顏歌愣神之際,那人微沉的聲音冷冷飄過。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張陰沉著的臉,有些錯愕於他忽如其來的改變。這長相,確實有些抱憾。再配上那陰鬱的眼神,足以令尋常女子感到心驚膽寒。可她沐顏歌從小膽大,孩童時期便見慣了各類門神,這模樣對她而言,還不足為懼。
「多謝!」
沐顏歌以極低的聲音飛快地向那人道了聲多謝,正欲轉身離去。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止步回眸,
「你叫英離?」
那表情,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再一次的確定。
英離有瞬間的獃滯,終是點了點頭。
沐顏歌逃也似的消失在那人眼前,不為別的,她想活命。
英離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布滿疤痕的臉,那是烙印已相伴了他無數個春秋。她似乎是不畏懼自己這模樣的,看來還是自己唐突的舉止嚇到她了!這小宮女,倒是極為有趣的…
只怕這日後的行程亦是吉凶難料,你還是自求多福吧…英離望著那空空如也的門庭一角,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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