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滯留,意外消息
接下來的兩三天,趙芸等人都被拘在客棧里,輕易不得外出。期間,只有負責案件的衙差來問訊過幾次,就再沒別的動靜。所有人的明白,這次怕是破案無望了。
得出這個推測,眾人反應不一。唯有一點是大家都關心的,那就是衙門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放他們走!
臨風鎮不大,東邊要是有點什麼風吹草動,沒一會兒西邊的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就算他們被拘在客棧里,消息也並不閉塞——就在命案發生的第二天上午,也就是他們被拘在客棧里的第一天,槊國負責這次交涉的人員已經到了。朝廷特派的官員非常友好的想將人迎進營地,但槊國的人並不領情。強硬了拒絕了,說是「怕像使團一樣,莫名其妙就沒了。」自己在旁邊搭了帳篷,建了營地,把守森嚴。
這樣做派,將朝廷特派的官員氣得要死,剛碰面,便不歡而散。
鎮里的百姓都議論紛紛,讀書人更是對那些槊國人口誅筆伐,恨不得生啖其肉。而這樣的開場,也讓許多本來就不看好這次交涉的人大搖其頭。認為兩國之間,唯有在戰場上相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最好一不做二不休,將鎮外的那些槊國人,也都殺了,給死去的百姓和士兵報仇……
種種言論喧囂塵上,有息事寧人的,有冷眼旁觀的,有激進熱血的……以臨風鎮為源頭,這些言論隨著兩國交涉之事的推進,一路北上傳到京城,甚至傳遍了整個錦國。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了。趙芸等人被拘在客棧里五六天了,鎮外,錦、槊兩國官員的之間的摩擦、對峙,互不相讓的情形,他們通過掌柜、店小二等人的口,一點點聽入耳朵。這也讓客棧里的人更加焦慮,更加急切的想要離開。
因為,按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這次交涉必定以失敗告終。錦、槊兩國之間,必定會掀起新一輪的大戰。而臨風鎮,勢必會成為風暴的開端。
客棧里的這些人,縱然都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普通人。但在這樣的大勢里,也還是顯得太渺小了。而且,莫名其妙的捲入朝廷的是非里,也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事。
所以,見五六天過去了,衙門之人卻絲毫沒有放他們離開的意思,客棧里的人都有些躁動。
「……這位差爺,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您看,我們這些人待在這,對案情也沒多大幫助,不如放我們走吧?」是那天晚上,拜託過捕頭儘快破案的那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此時,他面容憔悴,眼裡不滿血絲。嘴角一大三小四個泡,明顯是著急上火出來的。
負責在客棧職守的衙役十分無奈的攤了攤手,搖頭道:「您也別為難我了。什麼時候放你們走,得大人說了算。不過,那邊鬧成那樣,連楊捕頭都被抽調過去了,大人怕是一時半會日抽不出時間審理這案子了。」
說到『那邊』的時候,衙役朝東邊抬了抬下巴,在場之人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楊捕頭一身武藝,被抽調過去沒時間查案也還說得過去
破陣子.羽。但臨風鎮的那些父母官,文弱有之、年邁有之,整天湊到鎮外營地那邊去有什麼用?無外乎是瞅准了這難得的機會,上去獻殷勤罷了。
這幾天遲遲不見動靜,眾人心裡都有些猜測。但現在得到衙役的證實,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沉。放著命案不管,只顧著到上官面前露臉,還能指望那位父母大人有多清明正直?一時間,眾人心裡諸多思量。
中年人臉上露出一個苦笑,澀澀的開口道:「得了。今日就是約定好的交貨日期,就算父母官大人現在就放我們走,也是趕不上的。希望東家即時收到了我的信罷,不然……」違約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眼底冷光一閃而逝,中年人袖下的手握成拳。買家那邊來頭甚大,輕易得罪不得。若不是倒霉的撞上這些事,他們押送的貨又敏感,他何必將一個七品小官放在眼裡?弄成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走或留都要冒極大的風險。
衙役見他沉著臉,以為是他怕回去之後被東家追究,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對眾人道:「你們別多想了,沒有大人的允許,你們是走不了的。還不如放寬心,該吃吃該喝喝。若有別的想頭,勸你們也趁早歇了。現在京城來的那些大人正頭疼著呢,誰撞上去誰倒霉。」說完,看眾人一眼,就悠哉的哼著小曲兒,找掌柜的說話去了。
現場靜默了片刻,一些人看那衙役的眼神都變得微妙起來。不知道他後面那句話,真的只是好心提醒,還是知道了什麼。
「這人是個心寬的。」趙芸和申屠白交換了一個眼神,扭頭看向櫃檯處,和掌柜聊得開心的身材微胖的衙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十三和十五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若有所思。只是,一時間也瞧不出什麼異樣來。十五回頭,見趙芸和申屠白的茶杯空了,拎了手邊的茶壺給兩人續上,一邊壓低了聲音好奇的問道:「姑娘,那衙役有什麼不妥嗎?」
「你說呢?」趙芸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反問了一句,
十五又瞅了那衙役一眼,眉頭微蹙,「我瞧他心寬體胖的模樣,在衙門裡估計根本不受重視。不然也不會被打發來這看著咱們了。只是,他剛才那話,又明顯是說給某些人聽的……難道,他還真藏著什麼本事不曾?」
客棧里有些人不安分,十五和十三都是知道的。趙芸吩咐他們盯著點兒,他們不敢懈怠,緊迫盯人,將那些人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但一個普通衙役,就算成天在這客棧里盯著,也不該察覺到那麼多的事。畢竟,那些都是些有本事的『高人』。
「不管他是不是藏著什麼本事,都不能小看了。」趙芸放下茶杯,瞥了十五一眼,慢悠悠的說了一句,便不再贅言。而旁邊的申屠白神色不明,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的點著,一下一下,也沒說話,但十五還是覺得壓力倍增。
與十三對視一眼,連忙起身道:「姑娘,我們去外邊瞧瞧。」
趙芸點頭,十五和十三就起身往外走,出了客棧大門,左拐,在一旁的石階上坐下來,望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百姓,才鬆了口氣,「不知道家主大人又怎麼了。突然就那樣,壓力好大。也就姑娘受得了……」
「別嘀咕了。」十三扯了扯十五的衣袖,制止的看她一眼,傳音道:「閑麻煩不夠多嗎?家主大人現在是白畫樓。」大堂里,那幾名隱藏了修為的靈師就坐在一牆之隔的不遠處,還有好幾名功夫莫測的俗世武者,這些人的耳朵可不是一般的好使。若是一不小心泄露了趙芸和申屠白的真實身份,他們更走不了了。
還好十三謹慎,即時制止了十五。客棧里,早就有人注意上了趙芸四個。這會兒見兩人往外走,都豎著耳朵聽著呢。結果只聽十五嘀咕了半句,後面就不再說話,都有些失望的收回心神,往趙芸那一桌看了眼
巔峰特種兵。
期間,對於十三和十五的動靜,衙役只瞅了他們一眼,就自顧自的轉回頭來,繼續和店裡的掌柜說話。只要不離開客棧大門太遠,他一般不管。何況,十三和十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趙芸不動聲色的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心內感概,果然像自家師傅所說,這一屋子人,沒有一個簡單的。
申屠白修長好看的手指,依舊不急不緩的敲打著桌面,卻抬眼看著她,突然傳音道:「老七派人送來消息,七皇子宇文風離京了,去向未知。消息前天才在京城傳開,估計,宇文忌也刻意幫著隱瞞了。」
趙芸愣了下,蹙眉,「這個宇文風之前誰也沒見過,突然冒出來就得了宇文忌的歡心。現在又讓他秘密離京,宇文忌在搞什麼鬼?」
「這場兩國交涉,不過是魔尊和宇文忌合起來演的一場大戲。宇文希和這些負責的官員,都是他擺出來的棋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丟棄了。宇文風,才是宇文忌手裡的殺手鐧。」申屠白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不過,宇文風到現在也沒現身,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說起來,宇文風你還認識呢。」
「我認識?」趙芸一怔,隨即有些感應的吐出一個名字,「陸奉安?」
申屠白微微頷首,勾著唇角深深看她一眼,「唔,還不算太笨。他本名宇文風,是曾經寵慣後宮的靜妃的兒子。出生沒多久,就被人擄走,從此銷聲匿跡。靜妃傷心成疾,不久也死了。宇文忌從此封了鳳蘭殿,十幾二十年過去,朝廷內外,還記得靜妃的人已經不多了。恐怕誰也沒想到,當年那個失蹤的嬰孩兒,竟還活著。那麼幸運的,還被宇文忌認了回去。」
「……我一直看不透他。對他的身份,也多有猜測。但還是不曾想到,他竟會是宇文忌的兒子!」趙芸沉默了片刻,搖頭苦笑。她一直以為,他不是萬花谷,就是清卓溪的弟子來著!沒想到完全猜錯了。
「這麼一個人,一直隱藏身份待在我大哥、二哥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麼?還有這個,我一到京城他就送到了我手上,篤定我會用到……現在想想,真是深不可測。」
見趙芸摸出那塊精緻的玉符,眉頭緊蹙。申屠白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撫道:「玉符是好東西,放心收著吧,就當他偷我那幾株靈花的利息了。」
「師傅你都知道了?」趙芸愕然,望向申屠白。陸奉安就是當年附身在墨白體內的那個生魂的事,她可沒和他說過。
申屠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他還是安鳳麓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若不是看他沒有壞心,我能容他待在你身邊?你倒好,偏心眼兒的替他瞞著我。」
「那個什麼,他當時不是剛幫我將大哥、二哥他們送出京嗎?我也不好轉身就賣了人家……」趙芸摸了摸鼻子,對申屠白訕訕的笑了笑。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有心幫陸奉安隱瞞的。
申屠白不置可否,就那麼靜靜的瞅著她。趙芸只覺得屁股底下有針在扎似的,坐卧不寧。忍不住左顧右盼,見十三和十五在門外坐得穩當,壓根兒就沒察覺到她這裡的窘境。沒辦法,只能尷尬的笑了笑,生硬的轉換話題,「昨天晚上,我也收到了大哥的來信。他說家裡暫時一切都好,夾縫道也沒有發現可疑之人出沒,想必那些人是真的被甩脫了。不過,我還是想親自回去確認一下。只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場『大戲』不結束,那位父母官大人是不會想起我們這些人了。可若是就這樣直接離開,搞不好我們現在的身份,也會變成通緝犯。師傅你說怎麼辦?」
「你不是挺聰明的嗎?自己想辦法。反正我是無所謂。」申屠白定定的看她一眼,不急不緩的說了一句,就撇開頭不看她。
趙芸呆了呆,隨即抬手擦了把不存在虛汗,那讓人壓力山大的眼神總算挪開了。她也不指望申屠白真的給她出主意。正慶幸間,就聽十五略帶猶疑的傳音道:「姑娘,我好像看到了梅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