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宇文忌的執念
趙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這個事實,讓一向自詡乾坤在握的男人,不敢相信,更難以接受。
可是,從上午到下午,宇文忌在京城上空面無表情的站了近三個時辰,卻依舊了無收穫后,他終於清晰的認識到,趙芸是真的擺脫了他的掌控。從此以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再將其抓回來的可能性基本為零。而這也意味著,宇文一族再次興盛的希望,也徹底湮滅了。
「該死!」
宇文忌忍不住再次咒罵出聲,整個人陰雲密布,沉鬱至極。從年初開始,他就隱隱察覺到有些事情脫出了他的掌控。可是,不管外界風雲變幻,宇文忌自信笑到最後的人一定是他。因為他已經布局太久,準備得太久,他不相信自己會失敗。
但如今,他有些不敢確定了。
紫陽大陣被破壞,唐懷錦遲遲修復不好。槊國人來勢洶洶,南鏡戰場接連失利,將侯鎮海派過去,前後一共撥付五十萬大軍。事情卻並不像他設想那樣順利,甚至,老天爺給了他一個從未想過的慘淡結局。
而今天,他更是眼睜睜的看著趙芸在眼前消失!從未有過的挫敗感讓宇文忌很是陰鬱、暴躁。沒一會兒,京城上空便颳起了風,冷冽如冰,鋒利如刀。
「陛下,回宮吧。天快黑了。」莫林站在宇文忌的身後,深深看了眼他垂下來的唇角,神色沉靜的輕聲勸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趙芸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只要她活著,就總會有露出行跡的那一天。」
「呵,總有一天么?可是,朕不想等那麼久,也等不了那麼久。」宇文忌抿直了唇角,眼神陰鶩,冷哼一聲道:「朕要她後悔,要她回來求我!」
莫林眼神一閃,「陛下的意思是?」
「去孔學院的人應該回來了。那個秦守一,聽說趙芸對他也很是濡慕尊敬?」宇文忌冷冷的勾起唇角,眼底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還有一戶姓周的人家,似乎對趙芸也很重要?」
話未說盡,但不論是莫林,還是不明情況一直在旁邊候著的大皇子、七皇子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些人對趙芸如此重要,只要將其全部控制在手裡,就不愁她不妥協。
這是很實用的手段,但也太簡單粗暴。宇文忌從前是不屑的,他總喜歡用春風化雨般的手段,一點一點的去把控人心。現在,為了快速達到目的,他卻是已經顧不上這些小癖好了。
可見,他對趙芸在眼皮子底下逃掉這件事,有多耿耿於懷!
「趙家三兄妹相依為命,周家和秦守一對他們都有大恩德,趙芸肯定不會放著他們不管。」莫林垂眼,一板一眼道:「只是,現在局勢敏感。若無充分的理由,怕是會引起百姓不滿。尤其是趙麟,他是侯將軍看重的佳婿。侯將軍剛剛陣亡,陛下就動他,柱國將軍府那邊也不好交代……」
「侯鎮海已經死了,但趙芸還活著。兩人誰更重要,想必不需要朕提醒你。」宇文忌陰鶩的看向莫林,「何況,若是連抓幾個普通人都要驚動外人,朕就不得不懷疑你的能力了。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不要讓朕失望啊,莫林。」
莫林:「……」
沉默著沒有說話,莫林看了宇文忌一眼,朝他行了一禮,閃身消失。宇文忌話里敲打警告的意味很濃,但莫林並不在乎。三十多年了,他看著宇文忌從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一步一步走向權利的巔峰,然後又一步步蛻變成如今這個唯我獨尊、冷酷無情的帝王,心裡並不是沒有感觸的。
只是,再多卻沒有了。每個人的選擇都不盡相同,莫林沒有指責宇文忌的立場。他唯獨能做的,只是到柱國將軍府,默默的為老友點上一炷香。不過,將軍府里的情況,卻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下人正在將先前掛起來的白幡全部取下,布置到一半的靈堂也被叫停,將軍夫人被丫鬟扶著站在門口,親自盯著下人將這些東西一點一點的撤下去。
「……報信的人說到一半,娘就暈了過去。一醒過來,就固執的讓人將這些東西都撤了。她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不相信爹已經戰死了……」
看一眼面色蒼白、眼神卻倔強堅定的將軍夫人一眼,莫林面上閃過一絲瞭然。拍了拍侯大公子的肩膀,什麼都沒說,轉身出了柱國將軍府,直接往趙府行去。侯鎮海陣亡的消息不會有假,但既然將軍夫人堅持,他也沒什麼好勸的。
隨著高德一起來那隊羽林軍依舊盡職的守在趙府大門口。看到莫林,都忙不迭的行禮。莫林神色淡淡的,目不斜視的推開了趙府的大門。不過,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就面色嚴峻的匆匆走了出來。
門口的羽林軍見狀,心裡都咯噔一聲,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待聽莫林說,趙府里既不見秦守一,也不見侯培珍的時候,眾人都是面色一變!一顆心跌入谷底。
只有莫林,眼底反而帶上了一些莫名的光亮。趙芸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宇文忌縱使有萬般手段也使不出來,怕是真的會氣瘋。
趙府人去樓空,麒麟兄弟不知所蹤!聽到這個消息,宇文忌果然如莫林想的那樣,整個人都不好了。
「啪!」
一聲脆響,一隻上好的青瓷插瓶不幸碎成了渣。殘片掉落一地,卻無人進來收拾。御書房裡氣氛恐怖又壓抑,門外的內監全都面
抑,門外的內監全都面無血色的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抬頭、不敢出聲。似乎屋裡坐著吃人的怪獸,一動就會被怪獸吞進肚子里去。
宇文忌面前的第一體麵人兒——符全,這會兒也被趕到了門外,同他的『乾兒子』、『干孫子』等人一樣,僵直了身體腦袋著地的趴著。眼底是抹不去的驚駭和畏懼。也在此時,他才真正意識到,宇文忌真的不僅僅是皇帝,還是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要去他一條命的神秘莫測的高級靈師!
符全死死撐著,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碎了,臉痛苦的扭曲成一團。身體卻一動不能動,連呻吟一聲都做不到。在他身後,一些年紀幼小的內監,鼻腔、唇角里已經沁出了點點血絲。雙眼翻白、無神,一副隨時都會失去的意識的模樣……
八級靈師的威壓,哪裡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御書房內,宇文忌暴怒不止,正一言不發的摔東西呢,哪裡會注意到這些?渾身的威壓肆無忌憚的放出來,整個皇宮瞬間被一層陰雲籠罩,隱隱約約中,一股死寂和不詳之氣充斥天地。
京城裡的靈師都微皺了眉頭,朝皇宮的方向看去。就算南邊的幾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侯鎮海陣亡,皇帝震怒,也不該如此顯露痕迹才對。
「怕是裡面還有別的事情發生。」一名身著青色長袍的男子低頭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的輕聲開口。
他旁邊的客人聞言,略帶好奇的追問:「曾兄可是知道這其中的內情?」
「不過是猜測罷了。畢竟,皇帝今天的那番動作,明顯是在找什麼東西的樣子。而那東西,應該很緊要。在他找到東西之前,大家都低調安分一些吧。」男子抬眼瞧了周遭一眼,微微搖頭。
平日里一向幽靜安逸的茶樓,今兒個幾乎滿座。來的基本上都是往日的熟面孔。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了,也沒閑情雅緻下棋、論詩、作畫,都心不在焉的端著茶杯一邊喝茶一邊交換消息。
聽到男子的第一句話,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待他說只是猜測時,又覺得失望。不過對於他說的要低調安分,茶樓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贊同的。
宇文忌是八級靈師,滿京城的靈師里,修為比得上他的寥寥無幾。他又是帝王,手上握著無人能及的權柄。大家在京城生活,少不得要忌憚三分,免得惹了忌諱,招來麻煩。而隨時關注皇宮那邊的動靜,就成了這些靈師的本能。
不過宇文忌一向不屑搭理他們,他們又盡量避其鋒芒,這才彼此相安無事許多年。可今天宇文忌的異常舉動,實在讓人安穩不起來。
城防司將整個京城圍得像一隻鐵桶,進出城門的人都會被仔細盤查。內里,各個街道坊市之間的也巡查得十分嚴密。可以想見,宇文忌對那東西是有多志在必得。此時去招惹他,那純粹是老壽星上吊,不要命了。
這些自命不凡的靈師都會覺得不安,京城裡的普通百姓更甚。不過,他們不安的直接源頭卻是京城內外的街巷裡飄揚起來的白幡。
侯鎮海死了,馮燦死了,跟隨他們南下的幾十萬將士也埋骨沙場,而許多將士的家就在京城。消息一傳開,不知道多少老母親、妻子哭暈過去,但,他們再也等不回她們的兒子、丈夫了。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沉寂下來,惶惶又不安。
外邊的情形,皇宮裡的人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人會在意。
大皇子和七皇子四肢著地,努力的支撐著身體。汗水從兩頰不斷滑落,將厚厚的地毯也打濕了一片。大皇子只是四級靈師,七皇子修為稍微高一些,也才六級巔峰。兩人面對八級靈師的威壓,只有完全被碾壓的份兒。如今,兩人距離宇文忌又近,根本避無可避。
兩位心高氣傲的皇子難得求救的看向莫林,希望他能勸說宇文忌息怒。再這樣下去,不但外邊的那些內監和侍衛沒活路,他們兩個也要撐不住。
莫林看了眼對面修羅一樣可怖的男人,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出手,將那闋價值連城的硯台救了下來,輕輕放回桌案上,「陛下,事情已經這樣了,再生氣也於事無補,還請保重龍體。宮裡的內監和侍衛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也請您給他們留條活路。」
宇文忌面色一滯,轉眼定定的看向莫林,胸口急速起伏著,「呵,你這是在嘲諷朕,還是在指責朕?」
「都沒有。微臣只是在敘述事實。」莫林微微搖頭,看著他十分從容鎮定的回道。
宇文忌與他直視半晌,冷哼一聲,面色依舊不好,一腔的怒火到底壓了下去。無邊的威壓也收斂起來,只坐在椅子上不說話。大皇子和七皇子見狀,鬆了口氣,手軟腳軟的站起來。御書房外的內監和侍衛感覺身上一輕,無邊的壓力消失了,紛紛喜極而泣,慶幸自己保住了一條小命。
「你說,她當時為什麼能掰開我的手?讓我動彈不得?」沉默了好一會兒,宇文忌才抬眼看向莫林,一臉的陰晴不定。
莫林回望他一眼,無奈的搖頭,「微臣不知。」
宇文忌沒指望莫林能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聞言也不覺得失望,只是眼底的陰霾更深更濃,「明明只是六級修為,卻能施展類似高級靈師才能掌握的領域技能;明明只是六級修為,卻能一瞬間消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明明只有六級修為,卻有膽子進宮挑釁我……這下,就算她不是月氏一族最後的血脈,我也沒有理由放過她啊。呵呵,你說呢,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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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完結了,第四卷酒磨了三天,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所以寫了一章補充正文的番外,大家現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