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蘇醒之後
頻草如茵,煙雨空濛。葯老所在的山谷少有的下起了霏霏細雨。
昏迷之中的離萱總覺得耳邊嚌嚌嘈嘈,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等到好不容易一切懂安靜下來了,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彷彿重有千斤,腦袋昏昏沉沉的又睡著過去。
瀟瀟暮雨下了一夜,翌日,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子,如長青藤般悄悄探進了葯廬。
離萱昏睡在床上,大概是感覺到了雨後陽光的微微暖意,眼皮動了動,從床上醒來。
她做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感覺昨天的一切都像在地獄中走了一回,現在有一種脫胎換骨的輕鬆。
只是,她稍稍運轉靈力就發現不同,靈力運轉到靈核時,有些生澀不受控制,而且由於是自己的身體,她能清晰的感覺到絲絲縷縷的靈力泄露,雖然每次量不是很多,但是速度很快,而且現在體內的靈力已經少的可憐了。
看來以後要加倍的努力才能彌補了。離萱苦澀的笑了笑,隨即穿衣出去。
屋外,一夜的瀟瀟細雨讓樹葉草地額外的翠嫩,彷彿輕輕一掐就能滴落濃郁的枝葉。
不遠處,一棵枝葉濃密合歡樹佇立在空曠的草地上。樹枝上,一顆顆翠玉色泛著一絲隱隱的粉絲果子掛滿枝頭,尤為的清麗可人。
樹下,師父一襲青色羅衫,樸素卻顯得清逸,映著樹后黛色的群山,惘若一幅墨色未乾的山水墨畫,師父便是那一抹最淡漠的風華。
「萱兒。」一如既往乾淨純澈的聲音,像山間最清悅的泉聲,映著一雙淡若煙雲的眸子,卻少有的溫潤。
「師父。」離萱聲音帶著點嗚咽,連同從師父出事開始,心中所有的迷惘,疼痛,焦急,憂慮,化為濃重的眷戀,想都沒有想的邁開步子跑到師父身前,一下子撲到了師父懷裡,頭深深地埋著,斂去了眼中所有複雜的神色。
青泫有一瞬間的微怔,隨即寵溺的笑著,將離萱環在懷裡,心底有一種安心的暖意。
「怎麼,這麼大人了,還往師父懷裡鑽。」
「萱兒還小,萱兒會一輩子陪著師父的。」離萱含含糊糊的說著。
青泫嘴角微揚,掛著一份溫柔的微笑,稍稍用了幾分力,將離萱往懷裡抱緊了幾分。
青泫自己也詫異,彷彿管不住自己的心裡,不像以前平靜無波的像一灘死水般的淡漠,會隨著萱兒的胡鬧,或好笑,或生氣,或寵溺。
可是他卻不像改變這種感覺,明明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會隨著萱兒的一顰一簇間悸動,他仍是想貪婪的沉溺在這種稍有的溫暖之中。
他只是一心覺得,自己也算是看著萱兒長大,這種感覺和改變也許只是對萱兒的師徒義務造成的。
他自己也沒想過,或許在不經意的朝夕相處間,他已經將自己的心丟了。
「師父,你的傷好了沒有?」離萱似乎想起了什麼,從師父懷了出來,抬起頭將師父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確定似乎傷都痊癒了,才接著詢問。
「那天,那天你和淺降上仙到底怎麼回事啊?當時,你嚇死萱兒了。」
青泫知道,這次可能真嚇到離萱了,看著她拍著胸脯,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模樣,心底一陣溫暖。
青泫仍像小時候一樣,牽著離萱的手,將她帶到一旁的石桌石凳前,坐了下去。
「正巧,為師剛醒,仍有一些事要詢問你。」
青泫思索了一番,沉吟了一會兒,眉間有一份惆悵,才淡淡開口。
「那日在極北之地,為師與淺降上仙大打出手,卻沒有傷她性命的打算。畢竟她也是摯友之妻。為師好歹也是青泫帝君,想要傷她性命,雖然不易,卻也不難。為師只是希望擒住淺降,勸她放下魔性,回頭是岸。」
青泫微微嘆了一口氣,瞳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離萱心中為師父有些不忍,師父雖說是帝君,可是卻背負著太多的責任,而他清冷的性子,也只願將心事埋在心底。
不說其它,先是手刃摯友,雖說當時離尉上神已經入魔,可是看著痛苦的離尉上神,就算是為了天下蒼生,師父應該也是很難過糾結的。
若是離萱面對這樣的情況,她自己肯定是想不去手的。
沒想到在極北之地遇到同樣墮落的淺降上仙,更是摯友之妻,與師父卻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師父肯定是痛心的。
想到這裡,離萱越發憐惜師父了,抬頭痴痴的看著師父,許久才真熾的對師父說道:「師父,你別難過,萱兒會一直陪著你。萱兒發誓,以後一定不會做讓師父失望,對不起天下大義的事情。」
離萱純真的話語像一根羽毛,輕輕觸動了青泫最柔軟的的地方,他寵溺滿意的微笑,伸手揉了揉萱兒的頭。
「你從來都不曾讓為師失望。」
說完不待離萱反應過來,自顧自的往下說。
「當時淺降上仙心知肚明她與為師的差距,從來多沒想過與為師拚命一搏。她與為師爭鬥一番,真正意圖是想引開為師的注意力。她知道玄天老祖的封印甚是堅固,要真正撕開一道口子怕是千年萬年才有可能。她的目的便以自爆靈核,捨命撕開封印。為師察覺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師父雖然只是草草略過,表情更可以說得上雲淡風輕,可是那天極北之地毀壞的程度離萱可是全都看到了,一片狼藉,當時的慘烈她完全可以想到。
之後的一切離萱也大概能猜出來了。淺降上仙自爆后一定將封印撕裂了,師父為了修補封印,不惜將自己的靈力抽干,甚至極度壓榨自己。
看到離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青泫好笑的嘆了口氣。萱兒什麼都好,只是有些事情,她想的太多。
「那日為師所受的傷情為師自己清楚,就算天上司葯及時趕來,斷沒有短短時間,痊癒的毫髮無損的可能,這件事,萱兒為為師解惑吧!」
師父清冷的聲音將離萱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她有一瞬間的緊張驚詫,以為師父可能猜到了什麼,但是她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師父,發現了師父並沒有什麼異色,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收斂心神,不急不慢的將自已已經和葯老,小晴串通好的故事說了出來。
離萱垂下眼帘,扯住師父的袖子,似乎像是不忍回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從來沒有在師父面前撒謊,她只是怕師父看出她的心虛。
「師父你千萬別怪我,那天萱兒擔心師父,就偷偷的躲在極北之地的結界出,沒想到就聽到了一聲巨響,我擔心師父,著急著就趕了過去,沒想到看到的事一片蒼涼的廢墟,連那座山都全部炸的只剩了一個坑。萱兒就擔心的四處尋找,師父當時一身白衣,身下全部是血色染紅的雪花,所以很醒目。萱兒一下子就看到師父了。」
離萱將自已用血引尋找師父的事情漫不經心的遮過,當時師父已經昏迷過去了,他應該不會知曉的。
果然,青泫只是微微思索,眸色不變,依舊悠然似水,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對。
離萱頓了頓,繼續接著說:「萱兒當時尋到師父的時候,師父全身是血,而且除了胸口,渾身冰冷,萱兒嚇得都不知道該怎辦了。幸好當時葯老正好在極北之地才雪霄花,所以路過了救了師父。」
「葯老?能救為師的想來醫術高明,可是為師卻沒有聽過這個名號。」青泫回想了一下,在腦海里完全沒有搜到任何關於葯老的信息,有些疑惑。
「萱兒知曉他為何人么?」
「葯老在萱兒很小的時候與我有一面之緣,但是卻對我很好,像是我的親人一樣,是他救了師父。可是他沒有告訴我有關他的任何身份。」
離萱面對師父的詢問,稍稍遲疑,還是將有關葯老小時候在銀浦岸邊幫她尋過石頭的的事情說了出來,她一時不敢看師父,怕師父會因此責罵她,認為她為人不實,甚至以為當時她拜師的事有作弊,將她趕出師門。
看著離萱惴惴不安的神情,青泫稍稍思索就知道原因了,他淺淺的笑了一下,揉了揉萱兒的頭頂。
「萱兒,為師當時說尋到珺,珋靈石便可,既然有人幫你,便是你自己的造化。何況直至現在,為師都慶幸能收你為徒,在清秋陪了為師這麼多年。」
師父的話雖然仍是淡漠悠然,但離萱卻聽到了裡面師父的真誠與關心,她驚詫的抬頭,一下子就撞到了師父漆黑清淺的眸子。
只要有師父這一句話,離萱覺得,她做的便都值得。
「這樣的的話,葯老怕是隱世的高人了。」青泫喃喃自語,隨即又將話頭應到了自己的傷情上。
「為師當是傷情頗重,雖然知道大概,卻沒有仔細感應,想來身體也毀的不成樣子了。萱兒可知道為師當時傷情?」
離萱一顆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這件事怕是不好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