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李小神童
做為新科進士,李應庚原本可以衣錦還鄉,一路風光,但遊子思念,歸心似箭;再者,這李進士乃是至純至孝之人,含辛茹苦將他養大的慈母病重,妻弱子幼,他又哪裡有什麼心思招搖行路,只恨不得肋生雙翅,即可回到母親和妻兒的身邊。故此一路快馬加鞭,風塵僕僕地趕回家中。
待到家中,因戰亂而逃難的族人也盡皆回來。原來,這李應庚與告變有功的御史李浚乃是同族。當日李浚冒險進京,遣散族人,其中就包括李應庚的家人,只是當時李應庚已經提前赴京,準備複習考試,故此避過了這一番磨難。
族中已經接到李應庚高中的喜訊,再加上李御史告變有功,恩旨加賞,此刻的李氏一族具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李應庚剛到家門口,卻見一名大夫正在他叔父的陪伴下走出來。他上前拜過,叔父大喜道:「長生如何回來這麼早?」
「驚聞母親病重,侄兒思親心切,稟了恩師,特恩准侄兒先回家中省親。」
「好!好!」叔父高興道:「長生先來拜見劉御醫。」
劉御醫?李應庚心中一陣疑惑,瞬間明白過來,不待叔父解釋,急忙上前見禮。
原來,那御史李浚回到家中,聚攏族人,得知李母病重,本想請劉御醫幫忙,但念及御醫身份多有不便,也就作罷。只是多方資助,從地方延請良醫。後來李應庚得中進士的喜訊傳來,他思量著進士已是天子門生,於情於禮,均可通融一二,方才請了劉御醫前來診視。
劉御醫欣然答應,只是他要回京復命,時間有限,便定在今日前來診視,明日啟程回京。不想今日剛好李應庚到家,雙方便在家門口遇見了。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其實也就是一瞬間就可以明白的。彼此敘了禮,劉御醫知道李應庚思鄉心切,便主動告辭。
叔父和李應庚聊了幾句,簡單說明了這些事情,便讓他趕緊進屋,和家人團聚。
母子相見,自是歡喜;妻子雖然身體虛弱,但見夫君高中進士歸來,也是喜極而泣。旁邊前來照應的幾位同族嬸嬸和嫂嫂,也一一上前見禮。
眾人敘了些話,那位抱著孩子的嫂嫂便道:「大家莫要自顧敘話,這裡還有個小相公呢。李相公博學多才,還是趕緊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李應庚這才注意到這個孩子;書信中只說妻子即將臨產,卻不想回來后發現孩子已經出世,只是還不知是男是女。他聞言上前一看,可不就是添了個公子么。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今李氏有后,李進士心中自是歡喜不已,逗了幾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兒子,問了生辰,竟是三月二十八,正是他放榜得中的那一天。
李應庚略一沉吟:「這孩子既然在我中榜的那一天出生,希望他將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高中狀元,就叫他之郎吧!」
郎,乃是對男子的一種尊稱,也常用於官名,比如侍郎。之郎,就是希望他將來功成名就,尊榮顯達。
「之郎……之郎,來,之郎讓娘親抱抱。」妻子開心地上前接過孩子,一邊逗著孩子,一邊說道:「之郎這孩子,可懂事了,從來不鬧人呢。」
李之郎笑著嗯了一聲,其實在他心裡,嬰兒又懂得什麼。妻子彷彿看出了他的不以為然,繼續說道:「孩子真的很懂事,平時也不哭鬧。最讓人驚奇的是,這孩子在晚上有事的時候,會提前拉我的手臂,將我弄醒;還有,上次不小心將手帕丟在地上,他居然知道爬過去撿起來,還伸著小手遞給我呢!」
「哦,真有如此奇異?」李應庚興緻盎然地問道。得到妻子的肯定答覆,李應庚又驚又喜,沉思片刻,便努力壓著自己的喜意,淡然道:「夜間之事,或許只是孩子潛意使然;撿手帕,也不夠是孩子好奇罷了。再者,就算孩子天資聰穎,其後若不努力,也會泯然眾人。此事以後休提,免得將來孩子知道了,驕滿自誇。」
眾人聞言,也都稱善,直誇李應庚沉穩有度,教子有方……妻子賢淑,也是暗暗謹記良言。其實,他們又哪裡明白新科進士是因為忌諱方才不能他們說的。
異象,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傳播的。
過了些時日,母親身體略有好轉,便催促新科進士赴京應差,皆被李應庚借口拒絕;再幾日,御史李浚打算回京,也前來邀其同行。李應庚躊躇一番,說道:「古人云,父母在,不遠遊;現今母親身體虛弱,侄兒實不敢遠離,還請族叔見諒。」
那李浚思量許久,緩緩道:「你既已有此打算,我也不強求。雖然少了幾年履歷,但慈孝之名,也有助於你的仕途,你且在家安心贍養你母親即可,其他事情,我自會替你留意。」
「多謝族叔!」李應庚長揖一禮,又道:「侍奉母親,實乃至情至孝之道,侄兒不敢妄圖虛名。」
李浚笑道:「呵呵,身體力行,方能實至名歸!你也無須多想。」
兩人又敘了一陣,就此話別。
轉眼間寒暑交替,已經宣德三年三月二十八日。
武定州新科進士李應庚的家中,此時正在進行李之郎抓周儀式。除了李家眾人外,李氏一族的其他族人也都前來觀看;而李之郎的抓周儀式,更是由武定州知縣大人親自主持
一年來,李之郎的成長讓李家上下倍感欣喜;出生六個月就已經咿呀學語,十個月就已經會簡單說話了,甚至還能念幾句唐詩、三字經之類的,讓李應庚驚喜不已。知縣大人甚至交代下屬,在修撰地方志的時候,一定要寫上這樣的言語:「李之郎,宣德三年丁未科進士李應庚之子。李應庚得中進士,歸家省親,得知其子生於放榜之日,故名之郎。郎六月咿呀,十月能語,能誦詩文,世人俱奇,皆稱神童。」
此刻,李小神童正坐在鋪了紅綢的竹床之上,不哭不鬧,只是怔怔地盯著眼前的一切。在別人眼裡看來,這傢伙似有一番思考人生的韻味。
因為人多的緣故,竹床已經抬到院中,眾人圍在四周。正屋門前擺著四把椅子,知州、知縣、李母、李應庚四人端坐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