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斜暉脈脈水悠悠
「是啊,迫不得已。」
凌亦澈靜靜的看向遠方,眼神渺遠,表情異常凝重。
「先回府衙。」凌亦澈道。
「是,王爺。」
水部侍郎默默的跟在凌亦澈的身後,踏著泥濘不堪的道路向卞縣的府衙走去,兩人的背影在暴雨中更顯落寞凄涼。
阿正站在卞縣府衙的門口,時不時的翹首向遠處張望,神情焦急的等待著來人。
來人的身影越來越近,阿正一驚,撐著傘幾步跑上前去,為那人遮擋暴雨。
「王爺,你可回來了。」阿正擔憂的道。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凌亦澈道。
看了看凌亦澈渾身濕透的衣衫,肩膀處微微滲出的血跡,阿正有些難過,道:「王爺,你的傷還沒好,怎麼能淋雨呢,回頭傷口再感染就麻煩了。」
凌亦澈的嘴角微微翹起,盛開出一朵燦爛的微笑,道:「原來你擔心這個,本王沒事,只是一些小傷,不打緊。」
「可是……」
水部侍郎聽罷,走上前來,「既然王爺受傷了,還是先去處理吧。卞縣的事情,卑職定會盡心儘力。」
凌亦澈偏頭看了看自己猩紅的肩膀,微微蹙了眉,是該去處理一下,之前忙著災民的安置之事,倒是沒顧上,也不覺得疼,這一整天下來,又被雨淋著,倒是感覺鑽心的疼。
「也好,本王暫且先去處理一下傷口,晚些時候再去與大家商議下一步的措施。」
「是」
楓葉亭
剛推門進去,就看到地上落滿了被人捲成團的宣紙,站著的那抹倩影好似仍然不滿意自己的筆法,憤怒的將手中正寫的那張捏成團,意欲扔下。
看見門口站著的人,詫異,「你怎麼來了?」
來人笑著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張廢棄的宣紙,攤開,盈盈楷體看上去飄逸洒脫,潔白的紙上赫然醒目的一句話,「一蓑煙雨任平生。」
「不錯,你寫的?有點風雨飄搖的韻味。」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
「是我寫的怎樣,不是我寫的又怎樣,你問這些做什麼,還有你今天怎麼來了?」傾城一口氣道。
來人笑著道:「怎麼不歡迎嗎?」
傾城對著他翻了個白眼,揶揄道:「小女子怎敢不歡迎七王爺,只是這楓葉亭是女子的閨閣,王爺一個男人隨意進來是否有些不妥。」
小七哈哈大笑,道:「你還怕這個,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傾城看著小七的樣子,仍不住撇撇嘴,嘟囔道:「真是幼稚。」
「啊?你剛說什麼。」小七沒聽清她的話,又好奇的問了一遍。
「沒什麼,我只是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壞了本小姐的名聲。」
「怕什麼,大不了我娶你不就行了。」小七一副開玩笑的樣子。
「切,誰要嫁給你。」
聽到傾城說這樣的話,小七剛剛還嬉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黑沉,冷聲道:「你不嫁給我,你還想嫁給誰?」
「怎麼,聽七王爺這話,好像這世間的女子都要嫁於你不是。」傾城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小七意識到自己魯莽,遂緩了緩臉色,道:「你別生氣,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呢。」
傾城黑著臉,指著小七道:「真是無聊。」
「說吧,今天怎麼想起來這了。」
小七道:「來看看你,順便來跟你辭行。」
「辭行?你要去哪?」傾城不解的問。
小七解釋道:「前兩天收到消息,六哥受傷了,我要去豐州看看他。」
「受傷?他傷了哪?怎麼受的傷?嚴重嗎?」傾城急切的問著,根本沒意識到小七眼裡那抹深深的疑惑。
看著他直直的盯著自己,傾城心裡一陣發毛。
「你一直看我幹什麼,他到底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啊?」
「傾城,你喜歡六哥?」小七問。
「啊?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傾城低著頭,不去看他的眼睛。
「到底喜不喜歡?」
小七強行的壓抑著情緒,不想它綳不住的爆發出來。
「我,我,我,不知道……」
傾城結結巴巴的說道,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說實話,看不見那個人時會想他,他去了豐州會有些擔心,聽見他受傷的消息,心裡更是異常的糾痛,這是喜歡嗎?傾城也說不明白。
看著傾城猶豫的神情,小七的心被深深的刺痛,痛的難以呼吸,原來你喜歡的人是六哥,那是否意味著該到了我放手的時刻……
「算了,當我沒問。你放心六哥只是肩膀受了傷,應該沒什麼大事,我已經向父皇請示過了,明日我就會前往豐州然後轉道去卞縣與六哥匯合。」
「卞縣?他去了卞縣嗎?」傾城擔憂的問。
「是啊,怎麼了?」
「哦,沒什麼,隨便問問。」
傾城深深的皺著眉,臉上是揮之不去的擔憂,前兩天自己給爹請安時,不小心聽到大哥跟爹在討論,這卞縣眼下的災情嚴峻,這六王爺此次前去恐怕凶多吉少。
傾城緊緊的捂著心臟,撐著木案心中暗暗思索,上次那突然的心慌跟這這件事有關嗎?
「傾城,你還好嗎?」看著傾城臉色有些不好,小七上前攙扶住她擔憂的說道。
「我沒事,你別擔心,明日你去豐州,我不能前去送你,你自己一路多加小心,你跟六哥都是我在這裡在乎的人,我只希望你們能平平安安的站在我的面前,哪怕你每天都跟我抬杠,我也不計較,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聽完傾城的一番話,小七有些動容,摸著她的長發道:「你放心,六哥和我都會活著回來的,我還沒有去嘗過你醉仙居的菜肴,等我回來,你一定要陪我去。」
傾城微笑的看著他道:「好。」
「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傾城點了點頭,靜靜的看著他離去,小聲的對著他的背影道:「對不起,我給不了你感情,我只能祈求你一切平安。」
傾城一直斜靠在門口,目視著那抹背影越來越小的消失在雨中,起身向顧青山的書房走去。
天色有些晚了,昏暗的書房裡掌了燈,顧青山倚靠在案邊,靜靜的看著手中的一方手絹。
「爹,你在嗎?」傾城輕叩門,站在屋外喚了一聲。
「嗯,進來吧。」顧傾城急急忙忙的將手帕塞入懷中,看著傾城從門外進來。
「傾城來了啊,怎麼不撐把傘,你看都淋濕了。」說罷,就抬起衣袖為傾城搽逝。
傾城笑著道:「爹,我沒事,就幾步路,況且外面下的小。」
顧青山有些無奈,摸了摸傾城的頭道:「爹怎麼生了個這麼傻的丫頭,回頭凍著了,還得讓爹心疼。」
傾城呵呵一笑,拉著顧青山的衣袖撒嬌道:「傾城下次一定撐傘,不讓自己凍著,也不害爹擔心,好不好。」
「你個小丫頭,爹拿你真沒辦法。」顧青山寵溺的颳了刮傾城的鼻子,笑著道。
「爹,傾城這次來,是想跟爹說件事,希望爹能同意。」
「哦?什麼事。」
「我希望爹能同意我去豐州。」
「什麼?」顧青山大為吃驚。
「你一個姑娘家去豐州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豐州現在正在鬧洪水嗎?你要去豐州,萬一出個三長兩短,你讓爹怎麼跟你娘交代。」
傾城道:「爹,你放心,我不會出事的,傾城就是知道豐州現在鬧洪水才要去的,我只是想為那些災民盡些綿薄之力,爹不會連這個也不同意吧。」
顧青山拉著傾城的手道:「傾城啊,不是爹不讓你去,如果豐州現在是一片祥和之氣,爹一定準你去,只是現在豐州災情險峻,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喪命的。」
「爹,古話說的好,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如果大家都只是一謂的貪生怕死,那這個國家可還有未來可言。」
「國家大事那都是男人該操心的事,你說你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操心這些幹什麼。」
「爹,我不認為女子就比男子差在哪,這世間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能做來個十有**,女子能做的事,男子不一定就能做到。」
「你,你這些都是從哪聽來的謬論,一派胡言,你別再說了,爹是不會讓你去的。」
傾城有些氣急,長長的喊了聲,「爹」
「你不用多言語了,爹是絕對不會讓你去豐州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爹如果執意不同意傾城去豐州,那傾城就絕食,直到爹同意為止。」
「你敢。」
「爹就看看傾城敢不敢。」
說罷,氣呼呼的轉身出了顧青山的書房,向楓葉亭走去。
「小姐,你回來了。」寄月道。
「從現在起,不要給我送吃的。」傾城剛踏進屋內,就砰的一聲將門帶上,留下一臉詫異的寄月站在門口。
「老爺,三小姐,昨日今日都沒吃,連水都沒喝過,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內,怎麼喊她也不應,老爺你還是去看看吧。」
顧青山大聲的訓斥道:「什麼?這個丫頭兩天沒進食了,怎麼沒人來通報。」
「老爺在生小姐的氣,不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報。」
「是嗎?這個丫頭,去看看。」
楓葉亭里站了一圈的丫鬟下人,寄月趴在窗口,聲音都喊啞了,也不見傾城的回應。
「咳」顧青山咳嗽了一聲,眾人回過頭來,「給老爺請安。」
「小姐怎麼樣了。」
寄月跪在地上,拉扯著顧青山的長衫道:「老爺你看看小姐吧,小姐一直不肯吃飯,怎麼喊她也不應。」
顧青山走到窗口,透過縫隙,看到傾城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看起來毫無生氣。
「傾城,你聽的見爹的聲音嗎?你把門打開,讓爹進去跟你說話。」
傾城緩緩睜開眼,「爹,你同意嗎?」
「爹拿你沒辦法,爹同意了,你快起來吃些東西。」
「好。」傾城微微一笑,起身下床,眼前好似一團黑影,腳下有些站不穩,咚的一聲,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