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實驗
謝爾頓緩緩直起他的腰,淡色的眼珠子動了動,在我以為他有了主意的時候,他卻說:「雖然我不想說,但我的記憶沒錯的話,赤子先生依然在研究靈魂課題吧?哦請原諒我從斷奶那天就從來不會忘事!那是一個下著毛毛雨的周二!所以我想,赤子先生您是不是跑題了?就算蠑螈礦是不知名的糞便,和您的靈魂課題又有什麼關係?」
咦,他說的好有道理!果然邏輯嚴謹思維全面,我都快忘記赤子先生是在研究靈魂課題了,謝爾頓真是一針見血啊,這智商高的,果然在哪裡都是牛人啊。
赤子先生很沒形象地伸手掏了掏腋下,還把手放在鼻下似乎聞了下汗味,一點沒有高人氣質地嬉笑道:「這個你可不能批評我,糞便和靈魂當然有關係了。你在路上或者哪裡看到糞便,難道不會覺得靈魂都要震顫嗎?我要研究的,不是這個嗎?」
這……這是什麼道理!雖然赤子先生不拘一格的舉止我心裡早有記憶,但是他的思維跳躍也如此不拘一格,我實在跟之不上吐槽不能啊。我無語地看向謝爾頓先生,這位高智商奇才皺著眉頭,似乎也是有口難言。他的臉色轉眼變青,又有些紅,最後變綠,估計出去別人會以為他是謝爾頓先生的綠種人親戚,而我也在旁邊用真心呼喚,幫他打氣:說出來!說出來!快吐槽啊!你不吐槽我都不舒服啊!
最後,謝爾頓好像總算調整了心態,呼出了一口氣,輕緩地說道:「仔細一想,路遇糞便,的確靈魂震顫,剛才只是試想一下,我心跳都快停了,赤子先生果然好立意!這一定是您的靈魂課題的一大突破口!謝爾頓一定會竭盡所能,和赤子先生一起研究這個不知道是不是糞便也不知道是什麼糞便的蠑螈礦的!」
尼瑪!果然是奇才啊!我們槽點完全不一致啊!我很無語地看著面前一中年一老年哥倆好地肩抱肩樂呵著。看謝爾頓先生尷尬的臉色,我這次倒肯定不喜與人肢體接觸的他是真的還不習慣與赤子先生這麼「樂呵」,也可能是依然無法忍受赤子先生那略微的狐臭。
我心中槽點不斷,可是看他們一人一塊屎黃色礦石抓著開始使勁瞅,我還是依著記憶中自己的職責,給他們一人搬了個小馬扎坐好。謝爾頓先生入迷后非常專註,只是下意識地選擇了更舒服地坐著,估計現在他那智商高超的腦子裡全都是屎黃色了。赤子先生抱著石頭樂呵呵地坐了,嘴裡還很客氣地說哦您沒事真的太好了我的實驗室沒有了您可怎麼辦云云。他坐穩了,還拿著礦石磨了磨腋下,看來真的挺不舒服,於是我摸摸索索地矮身鑽到一個試驗台的下面,轉悠著腦袋,那衝天炮的髮型太礙事了,好不容易才掏出了一包爽身粉。此時赤子先生也開始和石頭較勁了,我斟酌猶疑了一下,還是輕輕扯了一下白袍的邊角。赤子大人轉頭,溫和而愉悅帶點疑惑的眼睛再次落向了我。我心中沒來由地愈發溫暖,於是愈發小心輕便地把爽身粉遞給了他。
赤子先生一臉恍然,很不注意地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腦門,讓我心都跳了一跳。真的太不注意了,赤子先生也已一百零八歲了,良好的修身養性和高超的魔力讓他攀上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壽,但他也有很多小病痛和一些不算良好的小習慣,讓我總覺得自己得照顧他。
像個孩子,也許所有老人都一樣,越老來越像個孩子,我笑著想道。
赤子先生突然放下石頭和爽身粉,留下已經入定的謝爾頓先生,像個發現糖果的孩子,火急火燎地半拖半拽地把我帶進了實驗室的裡間,卻細心地輕輕關好門。回身也不管莫名其妙的我,就開始在我身上亂摸,嘴裡不住問道咦你這新髮型真是炫酷到不行不行的下次給我也弄一個怎麼樣咦你之前不是沒頭髮的嗎這個不重要你現在身體怎麼樣了這樣碰你會疼么會癢么舒服么硬了么哇這麼粗的是什麼咦我說的話怎麼怪怪的?
我哭笑不得,這老小子毛毛糙糙的,的確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甚至是痛苦,說話又跟老不修似的,讓人聽了還不得往「跨越世紀的基情」去想?如果是花邊新聞,標題就會是「六百歲老翁發新芽,竟全是因為這?」「最萌年齡差——五百?soeasy!」
呸呸呸!都什麼破爛玩意。
「赤子先生,我有事想和您說。」我心裡有一種yuwang,想和他說我重生而來的事,這既是進門前的心血來潮,也是進門后的深思熟慮,我需要藉助這位強大的,對「我」不錯的魔導師的智慧和力量,先不說他對我的庇佑有多重要,而且,我也需要他來為我解惑。
赤子先生沒有理會我,嘴裡說著先等等先等等,只是把我拉到裡間光潔的試驗台上坐好,示意我趕緊脫下袍子。我本來愉悅的心情突然如遭雷殛,瞬間心律失常臉上血色退去的那種麻木又開始襲來。我無言地看著面前的赤子大人似乎等不及「慢吞吞」的我動手,已經自己動手除去了我的袍子,露出了我影響食慾的身子。他求知慾滿溢的雙眼,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我身上的一切。他的身子精瘦,寬袖大袍,他的臉清瘦微黃,雪白的鬍子蓄成類似關公一般的短美髯,處處皺紋都透著和善,一頭清爽的板寸已經全白卻依然傲立,根根如銀針。
他的眼神如此寧定平和,我想起來了,當初在九天之上,看著那兩個我的各色眼睛之中,有一個就是他。
這是個看著讓人舒服的老人。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都無法否認這個老人看著讓人舒服,可是他的行動,讓我很不舒服。我沒有懷疑他對我身體有什麼想法,有的,也只可能是……
「赤子先生……您這是?」我低低地、弱弱地說話,赤子先生嗯嗯了一聲,卻沒有回答我,只是自言自語:「嗯,我記得靈魂藥水初入你的嘴時,反應就已經很激烈,對身體的破壞很大,幾乎可以說是直接消融了肌肉,急救和修復差點就沒有跟上,如今看來救治還是有作用的,起碼大部分的組織都還算保存完好。但剛才檢查發現,它對臟器的傷害似乎一般,它的破壞力是集中在體表的?但是即便是修復得不錯,但您的肌肉纖維依然拉傷不輕,還有神經損傷,是因為無意識的超負荷掙扎?對頭腦影響大么?」
陷入思考的老人停在我的襠部前喃喃自語,然後他又抬頭問我:「您剛才說什麼?」
我嘴唇抖了幾下,說不出話來,他又接著說道:「哦,對了,您現在能調動魔力么?能召喚元素精靈?能施展一點魔法么?還記得咒語么?嗯……您會的是哪幾個魔法來著?燃指術?」
魔力是什麼,這句話翻起了一些不知道有多久遠的記憶。我只記得「我」是取得過魔法學徒的資格的,也記得「我」調動過魔力,使喚過元素的精靈,體驗過魔法從自己身上施放出去的那種超然快感,可是到底是怎麼樣的快感,而「我」會什麼魔法,這些記憶,似乎都隨著那點點的魔力和魔法咒語早不知道哪裡去了。
我一時只覺得更心灰意懶,屁股下光潔的試驗台冰冷,我的身心也在一陣陣發冷。
我身前的赤子似乎已經陷入了自我,只是喃喃自語:「您不知道,被您誤吞的那幾滴是極其珍貴的靈魂藥水,合成的消耗和成功的幾率讓它可以說是無價。我能夠靠實力和僥倖去製造它,可是我依然無法掌握它,不知道它的性徵,不知道它的味道,不知道它的作用。做實驗的人居然無法掌握他實驗出來的東西,很無奈。就像人類擁有靈魂,當然其他智慧種族也有靈魂,但是我們都無法掌握靈魂,真是無奈,真是可笑。靈魂吶,那是神的課題,就是不知道神靈們有沒有靈魂,真是可悲,真是可笑!我總感覺無法突破這個課題的話,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至於是什麼,我對於它的恐懼很大,大到讓我無法感受到它。您覺得呢?您可以清楚一些把您吞服靈魂藥水之後的事情說一下嗎?身體和心理的感應、變化都說說。您現在是靈魂藥水唯一的試藥人了,要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您吞服了那幾滴藥水后,剩下的藥水就全部變成了鹽水一般的東西,沒有價值了!再次製造又昂貴和耗時耗力得我只能說不實際,不然我也不會試圖從蠑螈礦那裡重新找靈感。您知道,我賴以成名的魔法「甘霖普降」和「無縫分解」都是物理的,對靈魂作用不大。我最近也偷師了幾位魔導師的聖級魔法,可作用不大。您也別說魂鏡,雖然我甚至已經能批量製造它,但只是開發了它最起碼的穩定靈魂的功效,要知道,一個人要是吃飽喝足了靈魂也能夠穩定很多。這些!不足!不夠!不行啊!唉,無法掌握知識的感覺,很不開心,很不舒服啊。您說呢?咦,您的臉色好奇怪,是有什麼反應嗎?是什麼引起了您的反應?現在您身體怎麼樣了這樣碰你會疼么會癢么舒服么硬了么哇這麼粗的是什麼咦我說的話怎麼又怪怪的?」
我重生后第一次體驗到了老眼昏花,只覺得全世界都在轉悠和動蕩,我知道這是因為我的心靈和靈魂都在震蕩,我上次體驗這種感覺,還是在真正明白我仙子的心意卻知道什麼都再也來不及了的那一刻。
我似乎苦笑了一下,看著眼前的老人,似乎再也無法叫這個看起來很冷血的老人一聲先生。我的嘴巴努力張合了幾次,也不知道說出了什麼沒有。最後,我眼珠子一翻,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