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一世 我轉山轉水只為與你相見
葉桐早就沒了耐心了「還是我媽說得對,女人就該找個好依靠好歸宿,闖世界不是那麼好闖的……」她說的很傷感。並且很快到找到一家酒店上班並且勸沐香草說
「香草,你醒醒吧,那麼卑劣的謀生手段,你覺得自己能勝任嗎?」葉桐說的不無道理。可是香草就是一個很倔強的人,她不甘心,不想那麼輕易放棄自己的夢想。別人越是那麼說她就越是想看看裡面有些什麼貓膩,到底是什麼樣的生存之道。所以她固執的說:
「我先試試,如果不行再退出來也不遲。畢竟我有我的初心。」
葉桐笑著搖頭「好吧,我也不攔你,別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呢,撞到南牆還會把牆拆了接著走。我也攔不住你,你就接著做你的美夢吧!可夢終究是會醒的,到時候你別哭鼻子。」
「連夢都不敢做又怎麼可能夢想成真。」她還在不服氣的爭辯,當然她要堅持還有一個她永遠不會知道的理由。
一年前,比她們高一極的師哥師姐們畢業前,全省舉行了如火如荼的導遊辭講解大賽,而大賽地點就在她們學校大禮堂。她們低年級的同學被組織去當觀眾,屆時好好學習。在她們看來選手們不但導遊辭講得好,而且能歌善舞,吹拉彈唱也是杠杠的。他們自信從容,真是羨煞旁人。而其中一位是她們學校的師哥,他的特別之處不是才藝。而是他的導遊辭講的特別清晰生動。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聲音有一種獨特的磁性,他的言行舉止落落大方,他在回答問題時從容機智,他看起來孤傲自信而又不卑不亢。他的笑容很乾凈陽光,而且右臉頰還有一個深深的酒窩。這一卻都讓葉桐好著迷。
其實在還沒有參加導遊辭大賽之前葉桐就已經關注他很久,當然是香草陪著她。他的名字叫蘇晨,是學生會的成員,也經常出現在籃球場上。和那些健壯而黝黑的籃球場上的運動員不同,他皮膚白皙,有一種儒雅氣質,但他依然愛運動,功課也好,是學校的積極分子。可謂是什麼事情也不落下。包括談戀愛,沒錯,他是有女朋友的,這也是常常讓葉桐很懊惱的原因:「憑什麼,那個女孩一點也配不上他,她不漂亮,皮膚黝黑,不會打扮,也沒氣質。」每每看到他倆在一起,葉桐就憤憤不平的說道。
那個女孩有一身古銅色的皮膚,從來不穿短褲或裙裝,永遠的T恤牛仔比起百變的葉桐確實樸素多了。可是她總是會安靜的坐在操場看著蘇晨他們打球,眼光幾乎不離半步,蘇晨每進一次球她都會為他鼓掌。她身邊永遠放著礦泉水和毛巾。球員們休息的時候,她會為他遞上礦泉水,並輕輕為他擦著身上臉上的汗,而且那時候她總是在笑,不得不說,她的牙齒很白,笑得很好看。香草想葉桐是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些,所以她才會一直憤憤不平的問:「憑什麼?」
不過葉桐也沒閑著,她也在交男朋友。只是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同時幻想著哪天蘇晨來找她要和她做朋友,她一定不假思索的蹬掉現任,一心一意和他做朋友。直到臨近蘇晨他們畢業時,這個幻想也沒能成為現實。葉桐開始抓狂了
:「香草,他就要畢業了。再不表白可能就沒機會了,那麼我這輩子都會後悔的。香草,你要幫我……」葉桐之所以求助於香草是因為香草是極喜歡寫文字的。
沐香草幫葉桐給他洋洋洒洒的寫了十篇的長信,回憶怎麼樣遇見他,怎麼樣覺得他與眾不同,怎麼樣總是偷偷的關注他。現在臨近離別時是怎樣的讓人惆悵悲傷。其實寫到後來沐香草都不知道是在寫自己的心境還是為葉桐寫的。當葉桐看到那麼長的表白信也嚇了一跳。並大呼沐香草才是真正的情種。
在信中沐香草無非引用了一些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句子:「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落花已作風前舞,流水依舊只東去。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來表現單相思之人的惆悵,煩惱和無奈。
而在最後她引用的是最喜歡的央倉嘉措的一首情詩:「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乞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日我壘起瑪尼堆不為修德只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天,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一絲你的氣息。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平安喜樂;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卻了所有,拋卻了信仰,捨棄了輪迴,只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舊日的光澤……」沐香草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這首詩就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就這麼被莫名的觸動。然後她盼著為一個人去這麼做,或者能有一個人為她這麼做。所以當她吵完這首詩的那一刻她的眼睛是濕潤的。
她跟葉桐說自己不是情種,央倉嘉措才是,千年難遇的情種,太喜歡他的詩了。如果有一個人也能以這樣的境界和情懷為她寫一首,那她一定愛他一生一世。
沐香草其實還喜歡當下非常流行用央倉嘉措的情詩改編的《相思十誡》:「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衣帶漸寬怨秋風畫悲扇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相思枕畔但憑見淚痕濕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別是一般剪不斷理還亂……「
明明愛到深處,卻逼不得已要一刀兩斷,那種極致淡漠的壓抑和近乎絕情的態度代表著對尊嚴的保留和對愛情的尊重是沐香草極欣賞的。她沒想到日後竟成了自己愛情的真實寫照,當然這是后話。
沐香草覺得唯有那首詩最能表達葉桐那一刻的心境。葉桐親自把那封信交給了蘇晨,卻遲遲沒有回應。為此她大哭了好幾場。後來蘇晨畢業離開學校了,聽說到了某家大旅行社做了導遊。
不太愛讀書的葉桐突然下定決心要發奮努力考到導遊證,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旅行社或帶團路上或某個小城街頭再遇見他,低頭竊喜淺淺一笑說一句:「好巧,原來你也在這裡。」
這是葉桐要考導遊證的初心,可她現在放棄了。
「喂——什麼,她人走啦?這個沈秋水——嗯,嗯。這樣,我馬上趕過來。你先好好安撫安撫他們,」郝帥在辦公室接了個電話。放下電話,他急匆匆拿起包要準備要出去。走出大門又轉回來對正在打掃的沐香草說:「沐香草,你跟我出去一趟,我得給客人買點土特產,一個人不好拿。」
沐香草放下手中的活跟郝帥出去了。路上,只見他打了個電話:「聽著,沈秋水,情況我都聽說了。如果你還想干,現在給我火速趕回來給人賠禮道歉。」然後匆匆掛了電話,一言不發的繼續開車。
坐在一旁的沐香草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費了好大勁才問出那一句:「是團隊出了什麼事了嗎?」
他眼光依然盯著路面,半晌才聽他說「我們社裡有個叫沈秋水的導遊,出了名的惹事王,十個團要有八個被投訴。可她依然能好好的並願意待在這裡,真是個奇迹!」說到這裡他搖搖頭,嘴角往上揚了揚,沐香草看到他的肩膀也往上揚了揚。他說:「將來你不要學她。」然後又否定的說;「你不會像她,我知道,你不會。」
他們一起走到了一家沿街靠河的餐廳門口,這裡停著許多的大巴旅遊車。來到一張大金龍面前,只見一群男男女女在車旁滿臉怒容的樣子。一位穿紅色體恤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看到他們時就迎了過來,他應該是司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車旁邊那群人就圍了過來:「是旅行社的人是吧?」
郝帥點頭默認。
「和你說話作不作數的啦?」
「作數,大家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我可以處理的。「那好。我們要投訴你們派來的那個沈導遊。她怎麼這個樣子的啦?業務不怎麼樣,脾氣倒還不小的。剛才她還在車上罵我們嘞你曉不曉得?」一個中年短髮女子氣沖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不知往上翻了多少回。
「真有這樣的事?您說吧,我聽著。」郝帥一副很嚴肅認真的樣子在傾聽。
「她罵的很難聽的嘞,說什麼沒錢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給這裡的旅遊景點添堵,浪費糧食又浪費汽油。她說話不要太難聽哦,我們像沒錢的人嗎?我們錢不要太多哦!只是導遊心那麼黑,她還以為我們不曉得她的貓膩。景點才玩了兩個小時,購物卻用了一個下午,四五家購物店呢。你說他們心黑不黑?我們讓她賺我們的錢那就是十三點啦。錢在我們手裡當然是我們自己支配,我們那邊旅行社都說啦,購物是自願的。哎。他們可是把這話白紙黑字寫下來的呀。來到這邊我們不購物又沒違反合同,導遊她憑什麼要給我們臉色看,不下車也不行。像趕鴨子似的。」
「是啊,她說要配合她簽什麼單,簽了一個又一個啊,你知道她是怎麼說的嗎?「你們不買東西也就算啦,但你們要配合我,理解我,尊重我。」真是好笑哎。導遊要什麼尊重,整天的坑蒙拐騙,臉都不要了還要什麼尊重.她就和我吼起來。說什麼導遊比我們高尚,靠勞動吃飯。她說我們才是坑蒙拐騙,交一小點錢出來騙吃騙喝,她還要攆我下車嘞,我可是交過車費的。她憑什麼?憑什麼啊?」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婦女發怒時面部顯得十分猙獰,唯有這樣才能表示他有多憤怒:
「現在好啦,把我們人丟在這裡也不管,自己倒走掉啦!這算怎麼一回事嘛?」
「楊師,她來了嗎?」郝帥沉著臉問旁邊的司機師傅。
楊師傅抬起下巴指了指街對面。只見一個人站在街對面河橋上,背對著眾人。穿著白T恤,牛仔背帶褲,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顯得很高挑的樣子。她把手擔欄杆上一動不動。右邊卻冒起一股青煙。她不時抬起右手往嘴邊送,她在抽煙。
郝帥忍住火氣扯著嗓子叫到:「沈秋水,給我過來。沈秋水,聽到沒有?」可能是環境太嘈雜,她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沐香草正猶豫著要不要跑過去叫她。
「沈秋水,快過來。」楊師傅也扯著嗓子大聲的喊。
那個人終於緩緩轉過頭,側目朝這邊看過來。然後沐香草看見一張絕世的容顏。她想那時候她的嘴一定變成了O型。